宋代筆記中秀才被貓精迷惑的故事: 祥宏講夷堅之顧端仁

原標題：宋代筆記中秀才被貓精迷惑的故事: 祥宏講夷堅之顧端仁

宋代段子：這是個典型的「鬼迷心竅」，但是這個「鬼」到底指的是啥呢？是一種「鬼魂」？還是個「貓精」？總之宋代這樣的事例我相信現代社會也有，很明顯的，主人公的表現，很像現代社會的「精神病」。

顧端仁來自祥宏講夷堅00:0010:32

【原文】

顧端仁秀才，本河北人，後從父海來南，居於錢塘修文巷，未娶妻。一日，會食堂上，恍惚間見一少女，顏貌光麗，從外入，徑造其前，舉手掩食器。欲啐嚼而莫能，二親疑焉，問其故，托以他事，隱弗言，蓋以墮溺色愛。自是鬱鬱不樂，殆如痴人，而女子每夕必至。

嘗獨行西湖畔，遇之，〖女〗前攬袂笑曰：「子念我乎？」顧作色叱之曰：「汝乃邪鬼爾，何念之雲！」女曰：「何由知我為邪？」曰：「適視汝行晝日中而無影，非陰魅而何？」女曰：「子既有疑心，試相隨詣四聖觀。」遂攜臂而往，洎入觀門，忽不見。盤泊良久而出，則立於道傍，顧誚之曰：「汝畏四聖，其邪可知。」女曰：「子未悟茲理邪，真聖亦婦人爾。」顧曰：「何謂也？」曰：「《道經》不云乎：『太陰化生，水位之精。』」各大笑，復同塗往來。人訝其獨行語，然無敢問。

須臾，邂逅友人張仲卿，女又避匿。顧始以告之，仲卿曰：「姑置鬼事，且同飲酒。」於是往旗亭酌飲。仲卿歌《杏花過雨》詞畢，女不知從何來，已坐顧右，顧生命置杯添酒。仲卿無所睹，噀唾不已，仍罵顧，以挾魍魎俱行，徑捨去，報其父。

父驚懼，俟其還家，率之投閉門黃法師。黃持法罕出，故有此稱。黃曰：「此為妖孽所憑，必貓精也。明日當為誅絕。」先書二符授之。其夕，女不至。迨旦，黃又與三符，使佩其一，焚其一，以一榜於門，遂絕不復來。

經數月，因送喪車於菜市門外歸仁寺，女蹁躚而入，咄曰：「汝太無情，使黃法師害我。今三符在我手。」展示之。顧曰：「此非吾之意，迫於父命耳。」女曰：「汝若不說，父何由知我？亦不怨汝，但從我行。」才到市橋，顧遽跨欄赴水，適有草在下，急拯之，獲免。詢其所以，曰：「但見美人相引，造一宮宇，赫奕如王居。正擬縱游，而蒙諸君喚回，殊為耿耿。不料幾淪幽趣，救獲餘生，恩有所自矣。」然浸抱迷疾，少時而殂。

【白話語音文字版】

顧端仁秀才是河北人，後來跟他父親顧海來到南方，住在錢塘（杭州）的修文巷，他還沒娶妻。有一天，他跟父母正在家中堂上吃飯，恍惚間看到一個女孩進來了，她長得很漂亮，直接來到他面前用手捂住他的飯碗，那感覺也想吃東西，但是吃不到嘴裡（暗指她只是個「影像」），旁邊的父母看不到這女孩。問他怎麼回事，他也不說，這個時候他已被色所迷。從此以後，顧端仁就悶悶不樂，精神恍惚的像個傻瓜。這女孩每天晚上都來。

有一回，顧端仁出門，走在西湖岸邊，又碰上那女孩，女孩上來就拉他的衣袖，笑著跟他說：「你想我嗎？」顧端仁故作怒色，斥責說：「你就是一個邪鬼，我想你幹什麼！」女孩說：「你怎麼知道我是邪鬼呢？」顧端仁說：「你走在太陽底下是沒有影子的，你難道不是鬼魅嗎？」女孩說：「你既然有疑心，那咱們去四聖觀鑒定一下。」顧端仁一聽，拉著女孩就去四聖觀（杭州古地名，據說現在孤山一帶），顧端仁帶著女孩來到四聖觀門口，這女孩忽然就看不見了。顧端仁走進四聖觀，轉了半天，出來了。出來以後發現女孩站在路邊，顧端仁就諷刺他：「你是不是怕四聖啊？這就可以看出來你是個邪鬼！」女孩說：「這事兒你還沒想明白，連真武大帝也是個女人呢！」顧端仁說：「為什麼這麼說？」女孩說：「《道經》不是這樣說過：『太陰化生，水位之精』（這句話通常認為指「真武大帝」）？」女孩這麼一說（有玩笑成分），兩人哈哈大笑。兩人於是又一起回來，他們倆在大街上說說笑笑，但是路上行人只見到顧端仁一個人在和什麼人說話。沒人敢問。

沒過多久，顧端仁碰到一個朋友張仲卿，這女孩就迴避了。顧端仁跟張仲卿說：「剛才我碰見一個鬼怪！」張仲卿說：「別管鬼怪了，咱們去喝酒。」於是兩人來到一座旗亭（酒館）喝酒，張仲卿一邊喝，一邊唱了一個首《杏花過雨》的小詞，在這過程中，那女孩又冒出來了，她就坐在顧端仁右手，顧端仁要跑堂的拿酒杯倒上酒。張仲卿在旁邊看不見這女孩，於是就唾罵不已，很鄙夷地說顧端仁：「你天天跟鬼怪在一起，怎能這樣呢？」後來，張仲卿越說越生氣，直接站起來走了。

張仲卿去找顧端仁的父親顧海。顧海一聽，又吃驚又害怕，等顧端仁回家後，馬上拉著他就去找一位黃法師。這黃法師人稱「閉門黃法師」，說他平時是不出門做法的，黃法師說：「你這孩子呀，是被一個妖物給迷惑了！它是個貓精，明天我替你把它誅殺了！」

黃法師先寫了兩道符，給了顧端仁，那天晚上，那女孩就沒來。天亮以後，黃法師又寫了三道符，一道符讓顧端仁貼身攜帶，第二道符給焚化了，第三道符貼在他家門口。後來，這女孩就一直沒登門。

幾個月過去了，有人出殯，顧端仁送喪車到菜市門外邊的歸仁寺。到了歸仁寺，這女孩就跟進來了，她見了顧端仁就是一頓罵：「你這人太無情了。竟然讓黃法師害我，現在他那三道符都在我手裡，你看見了嗎？」說完這話，她把那三道符給顧端仁看，顧端仁說：「這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爸爸要這麼乾的！」女孩說：「你要是不說，你爸爸怎麼知道我呢，我也不怨你，你就跟著我走吧！」顧端仁鬼迷心竅，稀里糊塗地跟著女孩一起走，走到了市橋，他直接跨過欄杆跳下水，旁邊大街上的人都看著很吃驚。幸好橋下有個草墊子接住了他。大家趕緊把他救上來。他醒了以後，別人問他怎麼回事？顧端仁說：「我剛才看見一個漂亮女孩在前面帶著我，我們來到一片宮殿，豪華氣派，看起來像皇宮，我正準備好好轉轉，就讓你們把我給拉回來了！我到現在還有點戀戀不捨呢！現在我明白過來了，我是差點讓人給帶到陰曹地府，感謝你們各位把我給救了！你們是我的恩人！」

這時候的顧端仁還算是明白的，但他鬼迷得太深了，人已經得病了，很快就死了。

【祥宏點評】：顧端仁被鬼所迷，不能自拔，最終命喪黃泉，讓人感嘆！顧端仁跟家人來到南方，應該是金人入侵的結果，當時社會動蕩，很多人都到南邊來了；女孩跟顧端仁實際上共處了一個空間，這種情況《夷堅志》記載很多，我把它稱為重疊時空；故事裡的「四聖」應指「北極四聖」，這是當時比較流行的信仰，真武大帝也屬於北極四聖之一；《道經》一般指《道德經》前部分，後部分叫《德經》；有時在大街上，我們能看到一些人自顧自說話，旁邊根本沒有人，一般情況我們會認為這是個精神病，從本故事看，他極有可能跟某種鬼魂共處另一個時空；旗亭有兩種說法，一種指城市中市場的觀察哨，屬於市場管理的小崗樓，上面插著旗子。還有一種說法，就是指酒館，因為酒館也插著旗子。

（文圖說明：《夷堅志》原文電子版文字主要來自「龍的傳人」博客-特别致謝！再經中華書局出版的《夷堅志》校訂；全部圖片來自網路。）

《夷堅志》簡介：

宋代大文人洪邁編撰的《夷堅志》是中國古代志怪筆記小說的頂峰。它卷軼浩繁，包羅萬象，流傳至今仍保存了206卷共2600多個宋代事件，是中華傳統文化最偉大的寶庫之一。

《夷堅志》的時空觀深契佛法，與宋代文化領先世界的歷史地位相一致。它表面看是一本奇人、異事、神怪大全，本質上卻是最真實細膩的宋代社會生活實錄，極具文獻價值。

宋代社會生活塑造了此後中國人的心靈格局，《夷堅志》仿若是中國人的心靈大海。人們平時沉浮其中，茫然不覺，一旦凝神靜思就會發現：

天下沒有新鮮事，一切盡在《夷堅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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