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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士恐怖之屋

「燃盡的蒼穹墜入深海,夜月漸滿,我們被光芒吞噬著,向著神聖之川。」

在富士山河口湖,我度過了極為不安的一天一夜。

剛抵達河口湖時,步行去找預定好的旅館,發覺這裡比我先前去過的城市,氣溫都要低很多。街道仍舊乾淨得一塵不染,只是除了7-11便利店和FamilyMart,其他的餐館商鋪都是大門緊閉的,離車站越遠,路上除了往來的車,幾乎就越難看到行人。我有點尷尬地挪動著腳步,心裡想:是我來錯地方了嗎?

好不容易找到旅館,在一個居民區。兩棟房子連在一起,被分為A館和B館。大堂辦理入住的工作人員是中國人,禮貌地接過我的行李,帶我走去房間。

這是一間傳統的日式房屋,窗外就能看到富士山潔白覆雪的巔峰,是各種畫作里描繪過無數遍的安詳姿態。雖然曾在電視上、書本上看到過,但親眼所見過後的第一時間,竟然有點挪不開雙眼。

稍作休息就帶著相機出門了,此行不打算登山,只想遠遠眺望,河口湖就是最好的選擇。它離我住的地方很近,然而,然而這裡人少到令人難以置信。風景如畫,可湖邊幾乎是沒什麼人的,加上天冷,我還未來得及走到對岸去,手機就被凍到自動關機了。坐在湖邊的長椅上看點水而飛的白鳥,景色絕美,卻因太寂靜而覺得驚慌。彼時下午四點,如果執意要到河對岸的觀光點拍富士山,回來時定已天黑,不容易找到旅館所在位置。遂決定在附近走走,就回去休息。

一邊走一邊懷疑:我是走在一座死城裡嗎?湖邊矗立著的房子精緻美觀,卻感覺很久都沒有人居住。每一棟房子大門口都有主人的名字,名字旁邊的信箱上面布滿灰塵,一定是很久沒有人打開過了。沿著一個方向走了挺遠,看到對面走過來三個泰國遊客,他們看見我特別開心,我看見他們也特別激動,想必他們和我,是一樣費解的心情吧。

一路伴隨我的是刺耳的,烏鴉的叫聲。這是我到日本的第五天,客觀地說,雖然他們的民眾比較友好禮貌(也有刻板的成份在裡面,缺少親和力),科技也比較發達(大小科技滲透在每一個細節),街道比較衛生(大街道乾淨到一塵不染,小巷偶爾也有垃圾),但日本國的烏鴉實在是太多了,尤其是在冰天雪地,大喊一聲都不會有人聽見的河口湖,我只感到陣陣陰森恐怖。

回到旅館,和大堂的中國人聊天,我問怎麼街上的商鋪都不營業呢?他們只是告訴我:今日周天,一般周五周六人比較多,很多來過周末的人已經返回城市了。這裡常住的人本來就很少,再加上是冬天,很少有人出門的。

而他們也沒有告訴我,偌大的旅館,除了工作人員,就只有我一位住客。

吃了從便利店買回來的壽司,換好浴衣,準備去泡湯。今天出門穿得有點少,受了寒,泡泡溫泉能睡個好覺。從接近門口的地方,穿過條條走廊到旅館最西面,也是最裡面的湯池,每走一步,感應燈亮起來的節奏感,一開始令我有點興奮。男在右,女在左,門上掛著區分性別的帘子,帘子上有武士與藝伎的圖案。

是很傳統的日式公共浴池,一邊供人淋浴,另一邊是熱氣騰騰的溫泉池。記得上次泡溫泉是半年前,在台灣東部靠海的小城。酒店的後花園裡既有溫泉池又有游泳池,同行的阿姨們很興奮,硬要教我這個從來不會游泳的人學游泳,折騰了一個多小時,從游泳池爬出來,緩步踩進溫泉里,看了半晚上星星,那一夜的睡眠是無夢的,很久沒有睡過那麼舒服的覺了。

又可以泡溫泉,當然是極好的。慶幸自己來得早,整個湯池都暫時屬於我,走進去,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徹底放鬆下來,驅除了整日的寒氣,手腳也不再冰涼。大約泡了二十分鐘的時候,看了一眼放在儲物筐里的手機,八點五十。

咦!怎麼不見其他人呢?這家旅館的其他住客不來泡溫泉嗎?想著想著,瞬間慌了,就只有我一個人啊,還在距離旅館大廳有一百多米的地方,燈光本來就不太亮,我竟一下子想起了上中學時看過的恐怖電影:陰森的百年日本旅館,有位異鄉的女子以十分離奇的姿態裸死在浴室......

我瑟瑟發抖地走出溫泉池,生怕驚動了什麼,胡亂地穿上衣服,頭髮濕噠噠地滴著水,耳邊又傳來烏鴉的叫聲。我假裝鎮定地往出走,告訴自己不會有什麼事的,都是心理作用。走了還不到三四步,就在逼仄的過道里狂奔了起來。

當夜是開著燈睡的,第二天早上一醒來,以逃離般的態勢收拾行李馬上離開。

抵達下一站京都後,在酒店前的咖啡館遇見一位中國的留學生,她問我,日本好玩兒嗎?

我告訴她前一夜我一個人住在河口湖邊的一家日式旅館裡,話還沒說完,她神色猙獰,「你居然敢在日本住傳統的日式旅館?幾百年的老房子都是一代一代傳下來的,發生了很多故事,死過很多人......」

我轉過頭看窗外熙熙攘攘往來的人群,感到心安:

回到城市的感覺太好了,嗯,起碼天地間不只僅是我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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