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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唐詩人的不屈與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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蜂·無論平地與山尖

 中華少兒古詩歌曲集

陳思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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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隱

不論平地與山尖,無限風光盡被占。

採得百花成蜜後,為誰辛苦為誰甜。

「何當共讀香雲帙,最是詩情畫意時。」喜馬拉雅的聽眾朋友們,大家好!歡迎你和我一起共同品讀一生不可錯過的唯美詩詞。

如果說晚唐詩人當中,李商隱、杜牧以及溫庭筠更多地承繼了唐詩抒情的傳統,那麼長於直陳時勢,甚至針砭諷喻的,首屈一指的就當屬羅隱了。小「李杜」和溫庭筠,我們在前面都講過很多了,所以今天我們就來講講羅隱的那首詠物名作——《蜂》。希望能通過這首詩可以去觸摸、去體驗羅隱那坎坷的人生,以及悲情卻堅守的命運。詩云:「不論平地與山尖,無限風光盡被占。採得百花成蜜後,為誰辛苦為誰甜。」

在詩歌方面,羅隱的科舉詩、詠物詩、詠史詩都非常有特色,有不少佳作名篇,而在他的七十多首詠物詩中,這首詠蜂詩可以說是其中的代表作了。在這首詩中啊,羅隱並沒有像以往的文人那樣,把蜂與蝶看作是風情、風韻的象徵,而是從一個極其特別的角度去著眼,寫了蜜蜂的命運,甚至是人生。

「不論平地與山尖,無限風光盡被占。」詩的前兩句寫到無論是平原田野,還是高山峻岭,只要有鮮花的地方,就可以看到蜜蜂的身影。蜜蜂似乎是大自然的寵兒啊,風頭獨享,所謂「佔盡無限風光」嘛。但接著詩人筆鋒一轉,「採得百花成蜜後」,這是寫蜜蜂流連百花之中,並非是為了享樂,而是有著繁重的釀蜜工作,這是凸顯釀蜜之不易,勞作之辛苦啊!而橫空出世的一句「為誰辛苦為誰甜」,顯然這才是全詩的中心所在。詩人提出了一個令人難以回答的問題,蜜蜂如此賣力、如此辛苦,到底是為了哪般,是為了何人呢?你看這首詩,完全不用典,也沒有什麼難理解的詞,卻在淺白至極的文字中引發了人們的多種理解和豐富聯想。

關於這首詩的理解,歷來有不同的看法,甚至是南轅北轍、大相徑庭、截然不同的看法。有的人認為這首詩是一首借蜜蜂歌頌辛勤勞動者的詩歌;有的認為詩中的蜂代表了下層的勞動人民,但詩人並不是歌頌他們的勤勞,而是心有悲戚,同情他們終日勞作卻常年衣食堪憂的生活,從而對那些不勞而獲者進行無情地諷刺;還有的則認為此詩是悲嘆世人之勞心於利祿者。這不能不說羅隱是有一支生花妙筆呀,在創作上達到了一種極為高妙的藝術境地。我們常說,有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這句話用在這裡同樣合適。對羅隱自己而言,他其實只是把蜂的一生、蜂的命運客觀地寫下來,個人的情感深深地隱藏在詩句的背後,因而這是一首托物言志的詩。具體言的是什麼,讀者又聯想到了怎樣的人生與現實?那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事了。但究竟哪一種更接近詩人創作的初衷,更接近羅隱寫這首詩的本意呢?

其實除了上述的各種理解之外,我個人覺得,詩中的蜂又何嘗不是詩人的自喻呢?從蜂的身上,羅隱是否看到了自己人生的影子呢?實際上,羅隱的詩和他的自身經歷、社會環境都是密切相關的。羅隱的前半生幾乎是在「十舉不第」的奔波中度過的,他曾經十次應舉,但次次落第,他半生飄蕩、浪跡天涯,也正是在這艱辛困苦的南北奔波之中,他反而有機會廣泛地接觸社會,洞察社會幽微,目睹世事變化。羅隱一生寫下的四百多首詩里,大多數都是「以譏刺為主,雖荒祠木偶,未能免者」。「曲江池畔避車塵」(羅隱《偶興》「逐隊隨行二十春,曲江池畔避車塵。如今贏得將衰老,閑看人間得意人。」)、「知音衰盡路行難」(羅隱《重過三衢哭孫員外》,「爛柯山下忍重到,雙檜樓前日欲殘。華屋未移春照灼,故侯何在淚汍瀾。不唯濟物工夫大,長憶容才尺度寬。一慟旁人莫相笑,知音衰盡路行難。」),就是他早年生活的真實寫照。其實寫蜂、寫動物、寫植物、寫山寫水,所要抒發的最終還是人的情懷。就像在這首詩中,人們從蜜蜂的命運中最終悟到也是人生的感慨呀!

「不論平地與山尖,無限風光盡被占」,其實也可以看作詩人對自己的才華充滿了自信,對自己得天獨厚的才學充滿著自得之情。「採得百花成蜜後」,但就是這樣的自己,既然要走求仕之路,那就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採花成蜜,在體制的約束下去走科舉之路,以「行卷」的舉動讓有才華的自己能夠為世人所了解,自己的行為不就像那忙忙碌碌的蜜蜂一樣嗎?所以最後一句「為誰辛苦為誰甜」何嘗不是一種反詰,不是一種反問,何嘗不是一種自問呢?問自己十次應舉卻又是為了什麼呀?卻又是為了何人呢?說實在的,這首詩表面上寫的並不壓抑,反而有一抹調笑的輕鬆,然而一個「為誰辛苦為誰甜」的問句,卻讓我們感受到了底子里的不堪承受的沉重,是一種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啊!

初盛唐詩人和中晚唐的詩人就有了很大的不同。你看前者的胸中有廣大的世界,而後者的心中則與世界格格不入了。羅隱在這方面表現得尤其突出,羅隱在詩中最集中、也最善於表現的就是自我的悲苦命運,是一己的身世遭遇,也就是《桐江詩話》(南宋佚名著《桐江詩話》。該書不知卷數,不著撰人。原書久佚,亦不見諸家著錄。《苕溪漁隱叢話》前、後集錄存二十條,《詩話總龜》後集錄存一條,《竹庄詩話》錄存一條,《詩人玉屑》錄存五條,《詩林廣記》錄存四條,去其重見者,得二十二條。郭紹虞、羅根澤均曾輯其佚文。據佚文,知作者已入南宋。是書當成於紹興十八年(1148)前,紹興元年(1130)後。《桐江詩話》論詩重佳句、鍊字,如評許渾、王令詩皆是。又稱石延年《早春》詩,以先得之句為最「警拔」,余則不逮「遠甚」,則似已涉及感興。)中所說的「篇篇皆有喜怒哀樂心志去就之語,而終不離乎一身」呀!從這個角度上來說,《蜂》這首詩,正可以說是他自己人生的隱喻了。

當然關於羅隱的詩,也有論者指出,一般詩人詠物,比如賀知章《詠柳》、白居易詠桃花(「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長恨春歸無覓處,不知轉入此中來。」)、元稹詠菊花(「秋叢繞舍似陶家,遍繞籬邊日漸斜。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杜甫詠鷹(「素練風霜起,蒼鷹畫作殊。竦身思狡兔,側目似愁胡。絛鏇光堪摘,軒楹勢可呼。何當擊凡鳥,毛血灑平蕪。」)、李賀詠馬(「此馬非凡馬,房星本是星。向前敲瘦骨,猶自帶銅聲。」),大多都採用的是一種叫做「尊題格」(「楊慎《升菴詩話》卷八「唐彥謙垂柳」條說:「『絆惹東風別有情,世間誰敢斗輕盈。楚王宮裡三千女,飢損蠻腰學不成。』……詠柳而貶美人,詠美人而貶柳,唐人所謂尊題格也。」《升菴詩話》卷十四又說:「書生作文,務強此弱彼,謂之尊題(格)。」不言而喻,所謂「尊題格」,就是「詠柳而貶美人」,「詠美人而貶柳」,就是「強此弱彼」。這種「尊題格」,在全唐詩中不時可以見來,如李賀《南園十三首》之五:「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請君暫上凌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如白居易《琵琶行》:「豈無山歌與村笛,嘔啞嘲哳難為聽。今夜聞君琵琶語,如聽仙樂耳暫明。」如杜牧《贈別》:「娉娉裊裊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春風十里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的方式。歷代詠物名篇多屬於「尊題格」,大多是詠物的品德,大多是詠那個對象的高尚品德,是一種讚美,這叫做「尊題格」。

面對急劇動蕩的社會現實,羅隱卻獨創一種叫做「貶題格」的方式,也就是對所詠事物進行批評,甚至是抨擊。羅隱的目的就在於借所詠之對象諷刺社會之不足,或抒發個人的不滿之情,是藉助詠物舊題表達自己的觀點。因此他的詠物詩所寫的對象,多為暗喻譏刺的物象,在藝術效果上加強了詠物詩的議論諷刺效果。這樣就在發人深思的同時,也讓人產生一種悲劇性的同情,從而推進了詠物詩的抒情品格。

基於此,我們再回頭來看《蜂》這首詩,「採得百花成蜜後,為誰辛苦為誰甜」,如果從「貶題格」的角度來理解,這首詩就絕不是歌頌勞動的光榮,也不是歌頌人民的勤勞了。詩中雖然有一句「無限風光盡被占」的描寫,卻更有著後面「為誰辛苦為誰甜」千鈞之問了。羅隱的詩不僅名篇很多,尤為突出的是將詠物詩和諷刺藝術發展到極致。劉禹錫、杜牧這些人的七絕亦善於諷刺,但是羅隱的詩呢,就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峰了。羅隱呢,向來與政治疏離,冷眼旁觀,尤善於議論,對現實中種種可笑、可悲、可恨的人事進行冷嘲和熱諷。如果說盛唐詩人最擅長的是審美的話,那麼羅隱最擅長的毋寧說是審丑了。除了這首《蜂》,他同類詩中,還有比如說《金錢花》,詩云:「佔得佳名繞樹芳,依依相伴向秋光。若教此物堪收貯,應被豪門盡劚將。」(劚,zhú,用砍刀、斧等工具砍削或鋤一類的農具。)羅隱詠金錢花,不誇反貶,也是借金錢花這個物象加以聯想發揮,對豪門就進行了深刻的諷刺。另外比如他的《春風》(「也知有意吹噓切,爭奈人間善惡分。但是秕糠微細物,等閑抬舉到青雲。」),比如他的《鷹》(「越海霜天暮,辭韜野草干。俊通司隸職,嚴奉武夫官。眼惡藏蜂在,心粗逐物殫。近來脂膩足,驅遣不妨難。」),比如他的《雪》(「細玉羅紋下碧霄,杜門顏巷落偏饒。巢居只恐高柯折,旅客愁聞去路遙。撅凍野蔬和粉重,掃庭松葉帶酥燒。寒窗呵筆尋詩句,一片飛來紙上銷。」),還有他的《錢》(「志士不敢道,貯之成禍胎。小人無事藝,假爾作梯媒。解釋愁腸結,能分睡眼開。朱門狼虎性,一半逐君回。」),這些詠物詩其實都是如此。

羅隱的詩之所以有如此特殊的美學風格,除了「十舉而不第」的坎坷人生外,我個人覺得很有可能還與他受到的一種審美傷害有關。唐代是一個欣欣向榮的時代,是一個十分看重人才的時代,但在取仕上就有一種奇怪的論調。唐朝吏部選人之法的「四法」(《新唐書選舉志下》記載有選官擇人之法曰:「凡擇人之法有四:一曰身,體貌豐偉;二曰言,言辭辯正;三曰書,楷法遒美;四曰判,文理優長。四事皆可取,則先德行;德均以才,才均以勞,得者為留,不得者為放。」)之中啊,相貌頗被看重,這反映了當時社會對人的體貌的重視。唐人其實也是主要看顏值,所以唐人對顏值的看重,在歷朝歷代恐居前列。宋人錢易的《南部新書》曾記載,說「鄭畋少女,好羅隱詩,常欲妻之。一旦隱謁畋,畋命其女隔簾視之。及退,其女終身不讀江東篇什。」這是說唐僖宗的時候進士出身、喜好詩文的鄭畋擔任宰相,羅隱曾把自己的一些詩文作品寄給鄭畋,希望得到他的賞識和重用。鄭畋家的小女兒看到羅隱的作品之後就非常喜歡,甚至有意要嫁給羅隱。可是有一天羅隱到了府中之後,她躲在簾後看了羅隱的真容之後,卻大為失望,以至於此後終身都不再讀羅隱的詩了。這件事在《舊五代史?羅隱傳》、還有《唐才子傳》這些史料中也都有記載,雖然文字略有不同,卻由此可以看出,羅隱恐怕長得很難看。羅隱的落第,除了他喜好譏諷為人所不喜之外,也應該和當時評價人才的這種主要看顏值的社會風氣有關。就是這種對於顏值的追求,使得貌古而陋,且有迂寢之狀的羅隱,就失去了競爭的機會。

其實不獨羅隱了,我們在此前講過,晚唐另一位大文豪溫庭筠也頗受容貌的拖累。我們前面講溫庭筠的時候曾經說過,溫庭筠一生三大遺憾之一,就是長得特別丑,以至於當時人稱他「溫鍾馗」嘛。他也因為自己的相貌之丑,擔心自己會誤了魚玄機,以至於錯失了一段本來可以非常美麗的師生戀。溫庭筠出身名門,滿腹才學,卻也是仕途偃蹇不得志。雖然他恃才傲物、狂放不羈,多犯忌諱,取憎於時啊,但鬱郁不得志。或許也和羅隱的命運一樣,也有這樣對於顏值的心病,甚至是整個社會對顏值的過度追求造成的結局。

反過來,你像盛唐之際的張九齡、還有中唐的元稹,都因為氣宇軒昂、風流多姿而為時人所愛,甚至為皇帝所愛,為朝臣所仿效、所追捧。像我們前面講張九齡的時候說過,後來每有大臣向唐玄宗推薦丞相人選,玄宗都要問一句:「風度得如九齡否?」這又從側面佐證了唐代選拔人才的時候,「顏值控」到了什麼程度。

對羅隱而言,他的人生就是這樣,充滿了玩笑與戲劇性,他的理想越執著,所遭受的打擊就越大;他贏得的詩名越隆,難有作為的失意也就越強烈。但是,雖然命運坎坷,雖然道路曲折,羅隱的不屈和堅持卻在他的詩文中得到了一種永恆。

奮鬥了大半生的羅隱,五十五歲的時候做出了一個艱難的人生選擇,那就是「東歸吳越,依附錢謬」。錢鏐(錢鏐(liú)(852年-932年),字具美(一作巨美),小字婆留,杭州臨安人,五代十國時期吳越國創建者。錢鏐在唐末跟隨董昌鎮壓農民起義軍,累遷至鎮海節度使,後擊敗董昌,逐漸佔據兩浙十三州,先後被中原王朝封為越王、吳王、吳越王。由於吳越國力弱小,又與鄰近的吳、閩政權不和,只得依靠中原王朝,不斷遣使進貢以求庇護。後唐明宗時,錢鏐因惹怒樞密使安重誨,被削去官職。後明宗時,錢鏐官職恢復。在位四十一年,廟號太祖,謚號武肅王,葬於安國縣衣錦鄉茅山。)雖為藩鎮,但名分上仍屬唐臣,歸於唐朝中央。因此年近花甲之年的羅隱得到錢鏐欣賞與看重,人生在百般碰壁之後才得到了一個稍可休憩的所在,並終老於故土。不過東歸吳越的羅隱,在錢謬幕下依然沒有改他那種倔強硬脾氣,仍然時有督過。明人胡震亨(胡震亨(1569年-1645年),明代文學家、藏書家。原字君鬯,後改字孝轅,自號赤城山人,晚號遯叟。浙江海鹽武原鎮人。先世業儒,藏書萬卷。震亨才識通達敏捷,為諸生即懷濟世之志。明萬曆二十五年(1597年)中舉,後為合肥知縣。在任5年,大興水利,改革官糧運輸,頗多善政。崇禎末年,薦補為定州知州,擢兵部職方司員外郎。乞歸居家。一生嗜書如命,日夕不倦研讀,凡秘冊僻本、舊典佚事、錯差模糊不可卒讀者,亦均研讀補正,時人稱之為博物君子。近人張元濟稱其為「吾邑第一讀書種子」。)就說:「讀羅昭諫請錢鏐舉兵討梁,又不禁髮上沖冠矣……」(出自胡震亨《唐音癸簽·卷26)。清人吳穎(吳穎(1600—1678)字見末,號長眉,江蘇溧陽人。順治九年(1652)進士,仕至刑部侍郎。山水與馬世俊同聲於時。卒年七十九。著蒪羹堂集、湖州志、溧詩、閭史。《江南通志》、《國(清)朝畫徵錄》、《畫傳編韻》)也說:「其高節奇氣,有可以撼山嶽而砥江河者。」這說的是啊,在篡唐自立的梁——後梁企圖籠絡各藩鎮勢力的時候,羅隱就向錢鏐大膽進言,勸其舉兵討梁。實際上羅隱從自己的人生際遇中已經能夠非常理性地看出大唐覆滅是不可挽回的命運了,但從其內心深處的道義來說,他必然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他從來都不曾放棄自己原本的倔強和堅守,這是怎樣的一種無望的掙扎,這又是怎樣一種浮世的悲涼啊!

唐末詩人多擅長五律和七絕,羅隱也不例外。七律其實最能看出詩人的功力和造詣之所在,晚唐七律後人一向多推崇李商隱、杜牧和溫庭筠,但洪亮吉在《北江詩話》中卻有一段精彩的評論,極高地稱讚了羅隱對於七律的貢獻。他說:「七律至唐末造,惟羅昭諫最感慨蒼涼,沉鬱頓挫,實可以遠紹浣花,近儷玉溪,蓋由其人品之高,見地之卓,迥非他人所及。」洪亮吉所言極是啊!實際上羅隱詩集中七律所佔比例最大,像詩題為《梅花》(「吳王醉處十餘里,照野拂衣今正繁。經雨不隨山鳥散,倚風疑共路人言。愁憐粉艷飄歌席,靜愛寒香撲酒樽。欲寄所思無好信,為人惆悵又黃昏。」)、《牡丹花》(「似共東風別有因,絳羅高卷不勝春。若教解語應傾國,任是無情亦動人。芍藥與君為近侍,芙蓉何處避芳塵。可憐韓令功成後,辜負穠華過此身。」),《黃河》(「莫把阿膠向此傾,此中天意固難明。解通銀漢應須曲,才出崑崙便不清。高祖誓功衣帶小,仙人占斗客槎輕。三千年後知誰在?何必勞君報太平!」)、《曲江春感》(「江頭日暖花又開,江東行客心悠哉。高陽酒徒半凋落,終南山色空崔嵬。聖代也知無棄物,侯門未必用非才。一船明月一竿竹,家住五湖歸去來。」),《登夏州城樓》(「寒城獵獵戍旗風,獨倚危樓悵望中。萬里山河唐土地,千年魂魄晉英雄。離心不忍聽邊馬,往事應須問塞鴻。好脫儒冠從校尉,一枝長戟六鈞弓。」)、《魏城逢故人》(「一年兩度錦江游,前值東風后值秋。芳草有情皆礙馬,好雲無處不遮樓。山將別恨和心斷,水帶離聲入夢流。今日因君試回首,淡煙喬木隔綿州。」),這些七律都是古今流傳的名篇,的確非唐末其他詩人所能及。所以洪亮吉認為他可以遠追杜甫,近比李商隱。甚至就連最不喜歡羅隱的楊慎楊升庵——明代大才子的楊慎也不得不在他的《升庵詩話》中承認,像羅隱的《梅花》堪為晚唐絕唱啊!其實,對七律的用力,或許就是羅隱對盛唐氣象的一種傾慕,一種追隨。

從這個意義上可以說,羅隱可謂是唐詩最後的餘暉。其後,唐詩就無可挽回的日漸式微了(是指事物逐漸地由興盛而衰落。「式微」出自《詩經》,「式」是文言的語氣助詞,「微」是衰微的意思。「式微」原來指國家或世族衰落,現在也泛指事物的衰落。)。所以羅隱身後大唐堙沒,但我們卻可以通過詩人那堅強而倔強的背影,去回望一個璀璨的時代、一個曾經不滅的絕響。

知識點補充

《唐才子傳》卷九

羅隱,字昭諫,錢塘人也。少英敏,善屬文,詩筆尤俊拔,養浩然之氣。乾符初,舉進士,累不第。廣明中,遇亂歸鄉里。時錢尚父鎮東南,節鉞崇重,隱欲依焉,進謁,投素作。鏐得之大喜,以書辟之。遂為掌書記。性簡傲,高談闊論,滿座風生。好諧謔,感遇輒發。鏐愛其才,前後賜予無數,陪從不頃刻相背。表遷節度判官、鹽鐵發運使。未幾,奏授著作郎。謬初授鎮,命沈崧草表謝,盛言浙西富庶。隱曰:「今浙西焚盪之餘,朝臣方切賄賂,表奏,將鷹犬我矣。」鏐請隱為之,有云:「天寒而麋鹿曾游,日暮而牛羊不下。」又為賀昭宗改名表云:「左則姬昌之半字,右為虞舜之全文。」作者稱賞。轉司勛郎中,自號「江東生」。魏博節度羅紹威慕其名,推宗人之分,拜為叔父,嘗表薦之。隱自以當得大用,而一第落落,傳食諸侯,因人成事,深怨唐室。詩文凡以譏刺為主,雖荒祠木偶,莫能免者。且介僻寡合,不喜車旅;獻酬俎豆間,綽綽有餘也。與顧雲同謁淮南節度副使高駢,駢不禮。駢後為畢將軍所殺,隱有題延和閣之譏。又以詩投相國鄭畋,畋有女殊麗,喜詩詠,讀隱作至「張華謾出如丹語,不及劉侯一紙書」,由是切慕之,精爽飛越,莫知所從。隱忽來謁,女從簾後窺見迂寢之狀,自是絕不詠其詩。隱精書法,喜筆工萇風,謂日:「筆,文章貨也。今助子取高價。」即以雁頭箋百幅為贈,士大夫踵門問價,一致千金。率多借重如此。所著.《讒書》、《讒本》、《淮海寓言》等,並行於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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