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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特殊的日子裡

那特殊的日子裡

文/徐浩

二〇〇三年夏季的一天,瘦小的母親照常騎著那輛「鳳凰牌」大傢伙,載著我去學校。「咣當、咣當、咣當……」把手上的鈴鐺,銹跡斑斑,早已罷工,一路上卻響個不停。

小小的鄉村學校門口,竟然聚了好多從未見過的人。只見,學生、家長都在焦急等待著什麼,警察四處巡邏,還有一群穿著白衣大褂的醫生走來走去。母親本能地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將我緊緊地拉在身後,領著我走進校園,半路上卻被一旁嚴陣以待的班主任給攔住了。

班主任周老師一反平日里的和藹慈祥,表情嚴肅地問母親:「小徐媽媽,孩子爸爸,現在在哪裡工作啊?」

母親下意識地回答道,「北京」。

「北京?是北京嗎?在北京工作?」

「怎麼,周老師,孩子他爸是在北京工作,有什麼問題嗎?」

周老師與母親嘀咕了很久,我只聽到「北京」「非典」等詞語。然後周老師讓媽媽領著我回家休學了。年幼的我當時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但從母親那幾日寫滿憂愁的臉上似乎能讀到了些什麼……

「吱——吱——」,一日夜裡老式木頭門的開門聲,驚醒了睡夢中的我,許久未歸的父親推開了家門。在北京工作的父親為了省下一筆不小的往返路費,只有在我放寒暑假的時候,才會回家一趟。他每一次回家,都帶很多好吃的和好玩的東西給我。而這次父親從北京回來,他是那麼地匆忙,用「狼狽」一詞來形容更為貼切一些。奇怪的是,母親見到父親的那一瞬間,突然嚎啕大哭起來,彷彿是一對歷經生死戰後重逢的戀人。若干年後,和母親的一次閑聊,她告訴我,那時候的她已經失去我父親的消息一個多星期了。

剛剛回到家中的父親,被祖父、祖母偷偷摸摸藏了起來。就連外出和莊子里小孩一起玩耍的我,也被他們千叮嚀、萬囑咐,如果碰到別人詢問父親的消息,一定要咬定父親沒有回來過。難道我的父親成了大人眼裡的「逃犯」了嗎?那麼,會不會有警察上門來抓父親呢?

就這樣,我跟全家人糊裡糊塗地心驚肉跳著。不過,這種境況沒持續幾天,村幹部就找上門來,父親被帶走了,是「帶」,是和和氣氣的請走的,沒有那反覆出現在我睡夢裡的抓人場景。後來,家裡人打聽到,原來父親和一些從大城市狼狽逃回的叔叔、阿姨們,都被安置到了村裡面一所廢舊、閑置的幼兒園裡。

再看看,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裡,原本那熱熱鬧鬧的里下河農家小鎮,現在冷清到沒有幾個趕早集的行人。周圍空氣里,四處瀰漫著平日里醫院消毒水的味道。

不上學在家無聊,又不能出門,只有看電視。打開家中的黑白電視機,飄著「雪花」的屏幕上,出現的全是穿著白衣大褂、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醫生忙碌的身影。

那時,全世界都變成白茫茫的一片,而這片白色又是陰森、恐怖的。猙獰的白色,讓人膽戰心驚,彷彿稍不留神,就會被它無情地吞噬。

那一段死亡陰霾籠罩下的歲月里,有人誠惶誠恐、擔心受怕,有人泰然自若、從容地面對死神,也有很多人英勇地犧牲在奮戰「非典」的一線上。而15年前那場恐怖的「非典」,對於一個七歲孩子來講,我至今仍然忘不了的是母親那雙布滿血絲的淚眼。

徐浩,1995年生,江蘇南通人,現為蘇州市吳中區教師,頗好古典文學、哲學,常以樸實的文字,抒寧靜之懷,散文、個人隨筆見刊於《讀者》、《青年文摘》、《青春美文》、《達州晚報》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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