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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舊愛

小說:舊愛

文/燈下香草 來源/靜心寫人生

林開心遇見蘇瑞的那一年是2004年春天。

那一年林開心24歲,任職於北京一家文化公司,單身,未談過戀愛,心中有心上人,是自己14歲時自己就喜歡的男孩,可是就在這一年,林開心暗戀了十年的那個男孩子,那個考到江南去上大學的男孩子,他在那個城市畢業,戀愛,結婚,一氣呵成。

林開心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如遭了雷擊一樣,她恨透了自己的無能,慫,真他么慫,太慫了,非常慫!

喜歡一個人從來不敢去表達,人家名草有主了又不甘心,可又沒那個勇氣去把心裡的男人搶回來,暗自傷神了一段時間,也就認命了。

就在林開心要慢慢恢復元氣的時候,蘇瑞來到了這個部門。

一開始蘇瑞的到來並沒引起林開心的注意,可是蘇瑞不管跟誰都自來熟。

中午休息,大家相約去吃午飯,林開心總一個人在座位上發獃。

蘇瑞就沖林開心喊:「喂,那個誰,那個高興姐,喂,叫你呢,你怎麼不去吃飯?」

林開心一皺眉,心想,新來的這人怎麼這麼二啊,叫誰大姐呢?我有那麼老嗎?還故意把自己的名字喊成高興,真貧。

「喂,大姐,你改名得了,改叫憂鬱姐。」蘇瑞依然貧,面對林開心嫌棄的眼神並不覺得尷尬。

林開心安靜孤獨習慣了,突然來了這麼一個呱噪的,倒是覺得挺新鮮,雖然她表面上皺著眉頭,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但是心裡感覺這個二百五挺好玩的。

從那以後蘇瑞總愛逗林開心,要是發現林開心正在看他,他就會說:「瞅啥瞅,我就那好看啊?」

林開心臉一紅:「就你那樣,瘦的跟條帶魚似的,誰稀罕看你?」

林開心感覺到了,蘇瑞對她這個不咸不淡的小女人充滿了興趣。

他特別愛笑,睫毛長長的,眼睛大大的,笑起來很燦爛的樣子。

蘇瑞純凈的笑容讓林開心的心情逐漸雲開霧明。

林開心喜歡看他笑。

他倆談戀愛好像誰也沒追誰,就自然而然地那麼好了。

休息日的時候蘇瑞和林開心到北海公園遊玩,他們自然而然地牽手,順著公園那古樸清新的小路,一直走,一直笑。

林開心走累了,把鞋脫下來提在手裡光著腳走,青石板鋪就的小路很乾凈,林開心踩在上面笑出聲,涼涼爽爽的感覺真好。

突然蘇瑞抓住她,把她往旁邊的木凳上一抱,然後用後背對著林開心一拱腰,說:「來,到我背上來,我背你。」

林開心愣了一下,然後甜甜地一笑,撲在蘇瑞後背上。

「我沉不沉?」林開心問。

「不沉,輕得跟小雞仔似的。」蘇瑞帥帥地甩了下頭髮滿不在乎地說。

「切,凈胡說。」

「那我跑給你看哈。」蘇瑞說著就跑起來,林開心急忙摟住他的脖子。

「把你的手拿開一點,你的兩隻臭鞋都快捂我嘴上了。」蘇瑞邊跑邊笑邊說。

林開心從來沒有像此刻這麼開心過,她在蘇瑞的後背上哈哈大笑。

迎面走來一對散步的老夫妻,趕緊給蘇瑞和林開心讓路。蘇瑞突然停下,背著林開心對著兩位老人鞠了一躬,說:「謝謝。」然後背著林開心繼續跑。

林開心回過頭去看那兩位老人。

兩位老人爽朗地笑出了聲,目送著兩個年輕人的背影,相互對視一眼,挽著胳膊轉過身繼續朝前走。

林開心把臉貼到蘇瑞的後背上,從青絲到白髮,那兩位老夫妻應該就是自己和蘇瑞將來的樣子吧。

蘇瑞感覺到了林開心的動作,然後慢了下來,扭頭問:「怎麼了?」

「你放我下來。」

蘇瑞把她放在路旁的木凳上。

「蘇瑞,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那當然。」蘇瑞帥得一塌糊塗。

林開心笨拙地去親吻蘇瑞的嘴唇,林開心感覺挺丟人的,自己24歲了,還是初吻,竟然不知道該怎麼下嘴。

蘇瑞明顯感覺到了林開心對接吻的不得要領,他抱住林開心的頭,用舌頭撬開林開心的牙齒,然後在林開心嘴裡慢慢掃,慢慢吮吸。

這個吻,時間很長很長,好像忘記了天,忘記了地,忘記了時間,忘記了周圍,直到蘇瑞把林開心放開,兩個人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林開心紅著臉湊到蘇瑞的耳邊說:「你的舌頭真滑溜。」

聽得蘇瑞哈哈大笑,一掃臉上的羞澀說:「你怎麼跟個傻子似的?」

林開心真開心啊。

戀愛的感覺真的是太好了。

林開心像只小鳥一樣雀躍。

蘇瑞住在西四環的田村,林開心住在西三環的西局。

每到休息日,蘇瑞就會騎著自行車來找林開心,從此林開心再也不能睡懶覺了。

蘇瑞一來她就得從床上爬起來,跟著蘇瑞出去玩。

他們穿著印著同樣圖案的白色T恤衫,林開心坐在自行車前面的橫樑上,蘇瑞的用雙臂把林開心圈在懷裡,林開心的長髮拂著蘇瑞的臉,他們相互感知著對方的呼吸和心跳。

當他們行駛到六里橋附近時候,路邊有很多擺攤的商販,其中有個小夥子沖他倆揮手喊:「喂——,哥們兒,你倆好幸福哦。」

蘇瑞像個領袖一樣對著小攤販揮著一隻手,高聲喊著:「」謝謝——。」然後在林開心的尖叫聲中重新扶好車把。

那一年,是林開心的人生中最開心最輕鬆的一年,她每天快樂得像一隻在陽光下跳躍的兔子。

這一年的年底父母的電話頻頻打來,讓她做好回家相親的準備,儘管林開心在電話里一再強調我在北京有男朋友了,我和我的男朋友很好,我們一起很快樂。

父母對她的話像是沒聽見一樣,不對她進行任何錶態,說著什麼,家裡二姨給介紹的這個男孩個子有多高,學歷有多好,人有多踏實。

林開心對父母的話充耳不聞,繼續向父母介紹蘇瑞:「他的家是東北的,他有極幽默的天分,我每天都能被他逗得捧腹大笑……」

父母對林開心的話也充耳不聞,繼續跟她說:「三嬸兒還給你介紹了一個,在什麼廣告公司做什麼總監,前途大好的樣子。」

林開心就跟父母生氣,你們不要給我找什麼對象,我只要蘇瑞,我們倆可好了,我倆不分開。

父母也跟林開心生氣,現在你就是只看到了眼前,你為以後打算過嗎?未來你想過嗎?春節必須回來,回來相親,你自己在外面談的對象不算數。

林開心掛了電話就哭,哭得委屈傷心。

蘇瑞把她摟在懷裡,自己的眼睛裡的淚水也溢出來,一邊為林開心擦著眼淚一邊說:「開心不哭,不要哭,你一哭我的心都碎了。」

林開心一激靈坐起來:「蘇瑞,我今年不回家過年了,我要拖下去,一直到我爸媽同意我跟你在一起。」

「那你跟我回東北吧,我爸媽都想見你。」

「不,不行,我要等我爸媽同意以後才能去你家。」

「你真倔,倔得跟頭驢似的。」

林開心流著眼淚沖他笑。

「開心,把頭髮留長吧,我感覺你頭髮越長越好看呢。」

「好啊,我就一直留一直留一直留,能長多長我就留多長。」

「留那老長,將來拴驢嗎?」

「哼,拴你。」

剛才還淚流滿面的兩個人,此時開心地哈哈地笑著滾做一團。

年輕時的愛情,就是這樣,堅定的可以打敗一切。

春節,林開心對父母說自己在公司值班,不回去了。

林開心一個人待在出租屋裡流淚,她想家,想爸媽,想弟弟,也想蘇瑞。

外面萬家燈火,煙花璀璨,林開心想所有的親人和愛人。

一個人在北京過春節的滋味太難受了,太孤獨了。

父母在電話里責怪她心狠,連過年都不回家。

林開心咧著嘴笑,眼裡流著淚:「媽,哪兒啊,你想多了,我就是值班才沒回去的。媽,我真的很喜歡蘇瑞,很愛他,你就答應我唄,我以後和蘇瑞好好孝敬你和我爸。」

林開心為了自己的愛情,第一次這麼狠心,對自己的父母。

蘇瑞打來電話,那邊他的父母搶著和林開心講話:「開心哪,我是你嬸兒,過完年我和你叔一塊到北京去看你,你一個人要注意安全,早點關門睡覺。」

「開心哪,我是你叔,我都聽蘇瑞講了,孩子,你受委屈了,我和你嬸兒到時候去看你,你一個人別出去轉悠,到時候我們把年夜飯給你補上哈。」

蘇瑞的父母稱呼林開心的名字,就像認識了一百年那樣熟悉和自然,林開心喜歡這種感覺,林開心聽著她們的東北口音,流著眼淚在笑。

真的,那一年春節過後,蘇瑞的父母真的都來到了北京。

他們和藹可親,他們和林開心一看就對了眼,像是認識了好多年。

林開心大吃特吃著蘇瑞的爸爸媽媽做的東北菜,嘴裡塞滿了食物,嗚哩哇啦地說著真好吃。

林開心由衷地讚歎:「東北人做飯真好吃,東北人說話真好聽,像演小品一樣逗人。」

蘇瑞爸爸和媽媽看看林開心,然後又對視一眼說:「這孩子,吃飯說話咋就這麼喜人呢?」

蘇瑞一臉滿足地笑笑,說:「是吧,我早就跟你們說過,她就跟個傻大姐似的,可好了。」

林開心聽見蘇瑞在他父母面前說她——可好了。林開心可好了。

蘇瑞的姐姐在北京已經結了婚,姐夫的老家跟林開心一樣,也是山東的,離林開心的老家有三四百里路的距離。

蘇瑞的姐夫把蘇瑞的父母還有林開心和蘇瑞都請過去,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飯。

吃飯的時候,蘇瑞的姐夫問林開心:「你真的打算和你父母這麼僵下去嗎?你沒到蘇瑞的家裡去過,他家裡很窮的,就一間房子還是那種土房子,平房。他們家一家人就睡那一鋪大炕,在房間的一個角上壘的鍋灶,在這間房子里住人,也在這間房子里做飯。你父母要是看到他們家的狀況會更不同意。」

席間突然就這樣冷了場,蘇瑞全家都沒說話。

蘇瑞的姐夫說的是事實。

「當年我跟你姐姐的事情,二位老人不同意,我特地去東北老家去求他們,他們家的情況就是這樣的。」

「將來我們不回老家,就在北京紮根。」這話是蘇瑞說的。

「蘇瑞,你和開心的工資現在多少?保底1000是吧,拿績效工資,你每個月拿到一千七八,開心的工資比你高一點,你們每個月的花費房租,交通,飲食,幾乎不剩吧,我現在有自己的小公司,除了員工的工資,辦公室的房租,我所剩的錢剛夠還房貸的。你們真的有信心將來在北京安家嗎?你們要是有這個信心就行。」

第一次,林開心聽到一個人以旁觀者的角度分析他們的將來,分析他們將來的婚姻。

第一次,林開心站在父母的角度想像了一下,爸爸媽媽如果見到蘇瑞家裡那一間土房子,會是怎麼樣的心情沉重。

那頓飯每個人都吃的不開心,每個人都對未來做著思考。

愛情,如果不考慮婚姻,不考慮將來,一直就這樣愛著,什麼都不想,真的是很快樂,很美好。

後來蘇瑞的父母回東北了。

蘇瑞對林開心說:「開心,你放心,我努力掙錢,我努力攢錢,將來咱們一定要在北京站住腳跟。」

林開心點點頭:「嗯,咱倆一起努力,一起掙錢,其實房子不著急,倒是得攢結婚要用的錢。」

林開心慢慢講著自己的打算,你看,將來咱倆結婚就在北京結,叫你爸媽和我爸媽都到北京來,咱擺一次酒席。酒席錢要五千左右,然後找個酒店,我住進去,然後找個車隊接新娘,不用好車,大約需要兩千塊。然後買一對鑲鋯石的銀戒指,看起來跟鉑金的一樣,咱倆都不要說出去是銀的,在婚禮上交換鑽戒的時候用,大約需要四五百。然後布置婚禮舞台,咱就去天意小商品批發市場買些氣球,買些紗幔,多買些大紅喜字貼上,所有的東西咱自己弄,大約也需要四五百塊錢。還要請司儀,我就想公司里的李姐主持過好幾次公司的元旦晚會了,咱不行就叫她給咱主持,到時候給她包個紅包就行了。大約……,林開心掰了掰手指,大約需要一萬塊錢就夠了,當然咱要多攢一些,你父母和我父母來了,要在附近找個旅館讓他們住,還要帶他們在北京轉一轉,玩一玩,像故宮博物館啊,八達嶺長城啊,圓明園、頤和園啊,這些地方要去看一看的。

蘇瑞在一旁看著林開心認真投入的樣子,看著她掰著手指算錢的樣子,他的心突然就酸了。

他將來能給林開心什麼呢?她跟著他,真的會永遠像現在這麼快樂嗎?她真的能過了她父母那一關嗎?前幾天,姐夫將他們所有的問題擺在桌面上的時候,他明顯看到了林開心眼睛裡的失落,那種失落的眼神是暗淡的,是不自信的,是充滿對未來的擔憂的。

想到這裡,蘇瑞一把將還在算計結婚費用的林開心抱在懷裡:「開心,你放心,我會一輩對你好的。」

「我知道呀,在你看到我落淚的時候,你說你心疼的心都碎了,我就知道你會永遠對我好,永遠疼我。」

那時他們年輕,他們愛的篤定,愛的決絕,愛的對所有的困難充耳不聞,只知道他們以後會在一起。

當時的他們真的以為,以後會在一起,永遠在一起。

後來有一天,蘇瑞下了班興沖沖地趕過來,一臉興奮:「開心,你猜我發了多少工資?」

林開心記得他上個月的工資是1700,所以她猜:「2000?」

「不對,再猜。」

「2100?」

「不對。」

「2200?」

「你這樣猜怎麼行,讓我一點也沒有成就感。哼哼,來,看,2700。」

蘇瑞攤開林開心的掌心,把一沓錢放在林開心的手裡。然後露出求表揚的表情。

「我噻,蘇瑞你太棒了,這個月拿這麼多工資。趕緊趕緊,去把錢存起來,攢著以後結婚用。」林開心又把錢塞回了蘇瑞的手裡。

蘇瑞數出700塊,然後把剩下的兩千塊錢塞到林開心手裡:「你去買件首飾吧,我從來還沒送過你禮物呢,你怎麼那麼好追啊?我好像都沒追你呢,咱倆就好上了。」

林開心特250地說:「你人都是我的了,以後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去,把錢存起來,我們留著結婚用。」

結婚,他們認認真真地想過結婚的。

林開心的父母終於沉不住氣了,父母在電話里要她回家,把北京的工作辭掉,回老家。

林開心慌了,父母那一關終究是要面對的。

蘇瑞也第一時間給自己的父母打電話求助。

蘇瑞的父母第二天就慌慌張張地從東北老家趕過來:「開心哪,你可不能走啊,你要是走了可就剜走了我蘇瑞的心哪,這樣,我們到你老家去一趟成不成?去見見你的父母,我們去跟他們說說,我們在我們的縣城看了一處帶小院子的平房,有三間,大約三四萬就能買下來,我們去跟你父母說,將來你和蘇瑞結了婚,我們不讓你們和我們一起住老家的那一間平房,你們到縣城裡去住。」

林開心給父母打電話,表達了蘇瑞父母的意願,哪知父母堅決反對,你們的事情我們還沒同意呢,更不可能見他的父母,不見,跟人家說,千萬別來,你們的事情成不了,告訴他父母不要來,也別節外生枝,你回來,必須回來。有些話在電話里不好說,我們必須和你當面說。

林開心雖然很倔,但是她有自己的原則和底線,這一點父母很清楚。在他們沒同意女兒和蘇瑞一起之前,女兒頂多是跟他們慪氣,然後軟硬兼施地磨他們,泡他們,但不會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來忤逆父母。

林開心向公司請了幾天假,真的回老家了,她想回去說服父母,趁蘇瑞的父母都在北京,讓爸媽也到北京來一趟,讓他們都見一面,讓父母知道這一家人有多好。

爸爸媽媽和弟弟都在家裡恭候著她。

一見她,媽媽就哭了:「你個死丫頭,過年都不回來,你談個戀愛就不要你爹媽是吧?」

林開心給媽媽擦眼淚:「媽,哪兒不要你們了,我是在公司值班。」

「你值你的狗屁班,期間給你公司里打了很多次電話,跟本就沒人接,我也就是不拆穿你罷了,你不就是害怕回來讓你去相親嗎?」

林開心無語了,姜還是老的辣。

爸爸也終於把問題也往桌面上擺了:「開心哪,你和那個男孩子的事情我們不同意。」

「爸,他對我很好,我們真的很好。」

「我知道他人好,邪門歪道滿肚子花花腸子的人你也看不上,對你不好的人你肯定也不會喜歡。就這麼說吧,他就算再好,我們也不同意。你將來要是嫁到東北去,我就見不到我閨女了,我的閨女,從小我當成寶貝一樣的閨女,我閨女沒有了,我見不到了,我過這日子還有什麼意思?」

「爸,瞧您說的,我又不是死了!現在交通這麼發達,我常回來看您唄。」

「說話容易啊,孩子。你去大西北支教了兩年,我想見你多難吶,但是我有希望啊 ,因為我知道只要我熬過這兩年去,我閨女就會回到我身邊,我熬啊,我一天天地熬,我終於把你熬回來了。我以為這回好了,你以後就能待在我身邊了,好好工作,好好談個對象,結婚生子,可是,你又要去北京闖蕩,好,我拗不過你,你在窮鄉僻壤待了兩年,去大城市開開眼界也好,我還是依了你。可是你不能在那裡談戀愛啊,你要是嫁到東北去,東北就是你的家了,我再也盼不回你了。你說你會常回來看我,你現在還沒結婚呢,工作就夠你忙的,我一年兩年才能見我閨女一次,你要是結了婚,有了孩子,我見你更難了。三年五年的我都不一定見到你,我閨女不跟沒了一樣嗎?」

爸爸說動情了,眼睛紅紅的,強忍著沒讓淚落下來。

爸爸說的是事實,鄰居家的兒子在外面打工領了個南方的小媳婦回來,距離他們的老家太遠了,坐火車要三天。小媳婦生了孩子三年了,一次也沒回去過,一來路途奔波怕孩子受不了。二來,來來回回一趟的費用也不是一筆小數目,要打工掙兩三個月才能掙回來,有了孩子以後,花錢的地方更多。

有一次林開心親耳聽到那個小媳婦跟人聊天說:「現在我看孩子不能上班,靠孩子爸爸一個人掙錢,回個娘家都捨不得,也就是在電話里多說兩句話而已。」

林開心這次不繼續犟了。

她不犟的時候是爸爸的心肝,是媽媽的貼心小棉襖,也是最疼愛弟弟的姐姐。

弟弟說:「姐姐,我不反對你談戀愛,我不想看著你難受,不想你放棄自己不喜歡的人。可是我一想要是你嫁到東北去了,將來等爸媽老了沒了,咱家就剩我了,我在家鄉連個親人都沒有。」

林開心剛才忍著沒掉的眼淚,此刻一下就掉了下來。

是啊,她真的忍心為了自己的愛情,讓父母和弟弟都來承擔失去她的痛苦嗎?

爸媽和弟弟說的都是事實,至少現在她和蘇瑞都沒有可以在北京紮根的信心和能力。將來怕是要和蘇瑞到他的老家去生活的。

林開心退卻了,在對未來的不確定性和當時的能力面前,在社會以及家庭的壓力下,她第一次對自己的愛情動搖了。

「好,我回去以後和蘇瑞把話說清楚,然後辭職,回來。」

她這麼一說,爸媽又心疼了:「閨女,你可得想開,別跟我們置氣,也別跟自己置氣。」

「爸媽,放心吧,我知道。」

林開心從小就主意正,雖然為人處世看著大大咧咧,可是一旦什麼事情拿定了主意,就很少改變了。

林開心頂著一臉的憔悴回到北京,蘇瑞的父母心疼的又是給她拿水果,又是給她倒水喝。

蘇瑞的爸爸說:「開心哪,這次來我們帶了東北的血腸來,給你做正宗的殺豬菜吃,還沒來得及做你就先回老家了,我們這都給你留著呢,今天我做飯,你和你嬸兒聊天,我讓開心嘗嘗叔的手藝。」

林開心咧嘴笑了笑,笑容僵僵的,有些假。

「哎呀,這血腸放壞了,往外流湯子了呢。你說說,你說說……」蘇瑞的爸爸在那裡心疼的直嘬牙花子。

「叔,你看你們給我留著幹啥啊,你們吃唄。」

「這是我和你嬸兒的心哪。」

林開心聽到這,心一酸,又流淚了。

「開心哪,咋地了?是不是沒跟你父母說通啊,不要緊,咱們慢慢來,慢慢勸,時間長了你爸媽就同意了。」

林開心點點頭。

後來,蘇瑞的父母回東北了,他們回去以後,林開心找了個機會把回家的全部詳情跟蘇瑞講了。

蘇瑞問:「你真的想清楚了?真的要和我分開嗎?」

林開心點點頭。

「開心哪,你再找像我這麼好的男人你可找不著了,因為像我這麼愛的你的人已經絕種了。」

林開心笑了一下,哭了。

蘇瑞坐到她的身邊摟著她,給她擦著眼淚:「開心,你別哭,你一哭我的心都碎了,我都依你,都依你還不行嗎?」

林開心繼續哭,哭得歇斯底里,她捨不得,她捨不得呀,這是她第一次真正戀愛,真正愛一個人。

這一天林開心流了好多好多眼淚,從此以後的十幾年,她再也沒有一次像這天一樣哭得歇斯底里。

她知道,她哭過以後,今後的人生就真的不一樣了,她再也不是那個我行我素的林開心了,她已經學會了向現實妥協。

林開心要離開北京的那一天,蘇瑞幫她收拾東西,兩個人一聲不響地忙活著。

「咱倆的事你跟你爸媽說了嗎?」林開心問蘇瑞。

「說了。」

「你父母咋說?」

「我媽說,你把心都掏給人家了,人家還是和你分了。」

林開心的淚一下又落下來了:「蘇瑞,我知道,我知道的。我也把心掏給你了,可是我戰勝不了我自己,我說服不了自己對我爸媽和我弟弟的那些傷痛視而不見,我對不起你,蘇瑞。」

「我知道,我知道的,開心。你別哭,你一哭,我的心都碎了呀。」

兩個人又是一頓抱頭痛哭。

2005年的那個冬天林開心回到了自己的家鄉,她像一隻需要冬眠的貓,天天窩在家裡不出門。

家人知道她需要時間療傷,倒是不打擾她。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就想蘇瑞,想她們曾經的快樂,想她們曾經走過的路,想她們曾經有過的痛,想她們曾經相愛過的每一天。

那段時間,有時半夜林開心會接到蘇瑞打來的電話:「開心,我想你。」蘇瑞在手機那像個孩子一樣哭得不能自已。

後來,林開心的手機沒費了,她就偷偷把爸爸的手機拿到房間。

後來爸爸的手機也沒費了。

有一天爸爸說:「閨女,把我手機給我吧,沒用啊,再聯繫一點用也沒有了,慢慢別去想了吧。」

林開心沒說話。

手機沒費了,她沒到鎮上去充,遲早都是要斷的。

兩個月後,林開心開始給自己聯繫工作,她去鎮上新辦了一張手機卡,北京的那個卡已經成了空號了。

後來林開心安安穩穩地工作,按部就班地回家和父母團聚。

一年後,她去相親,見了別人給她介紹的很般配的對象。

再一年後,她和這個般配的男人結婚。

又過了兩年,她生了一對龍鳳胎。

婆婆逢人就說,我那個兒媳婦能幹,工作體面,生孩子還一下子兒女雙全,我給我兒子算過卦,他媳婦旺夫,哈哈……

林開心生活的很平靜,她看著兒女一天天長大,看著孩子每一天都能給她帶來驚喜,她很滿足。

每逢休息日,她就會和丈夫一起回娘家。

父母的身體一直安好,弟弟早已成家立業。

這樣的日子對於林開心來說,無疑是種最幸福的狀態。

這樣的人生真的沒有什麼不好。

她也曾偶爾想起當年和蘇瑞在一起的情景,說不上遺憾,但真的懷念。

這天,劉若英執導的《後來的我們》終於上映,林開心一直喜歡劉若英,喜歡她和林升的故事,喜歡他們愛而不得的那種分寸感,愛嗎?愛!愛而不得,遺憾嗎?遺憾!但是這種不得,何嘗不是另外一種成全呢?這種成全也是愛的一種。

林開心坐在影院里,看著方小曉和林見清的一幕又一幕,存在她腦海里多年的記憶也在清晰地播放著另外的一幕又一幕——

她和蘇瑞第一次接吻,時間很長很長,她紅著臉對蘇瑞說:「你的舌頭真滑。」蘇瑞一掃臉上的羞澀,笑著說:「你怎麼跟個大傻子一樣?」

她和蘇瑞騎著自行車穿過北京的大街小巷,她坐在自行車前面的橫樑上,她被他圈在臂彎里,她的長髮拂著他的臉,他們共同感受著對方溫暖的呼吸和心跳。路邊的小攤販向他們揮舞著雙手喊:「喂——喂——你們好幸福哦。」

蘇瑞說:「開心,你頭髮越長越好看。」她說:「那我就使勁留,能留多長我就留多長。」蘇瑞說:「留那長,你拴驢啊?」她說:「我拴你。」然後兩個人爆笑成一團。

每當她哭了,蘇瑞總是把她抱在懷裡,邊給她擦眼淚,邊說:「開心,你別哭,你一哭,我的心都碎了。」

蘇瑞一臉幸福地對他的父母說:「林開心可好啦。」

蘇瑞把2700塊錢的工資數出700塊,然後對林開心說:「這700我當生活費,你拿這兩千去給自己買禮物。」

她對蘇瑞說:「咱們一起努力,一起為結婚攢錢。」

蘇瑞說:「開心,我把心都掏給你了。」

林開心對蘇瑞說:「我也把心掏給你了。」

……

這一點點,一滴滴,都在她的腦子裡播放,原來她一直沒忘記真正的愛情是什麼滋味。

那個年紀,她們什麼也沒有,沒有錢,沒有房,沒有車,也沒有未來,只有愛。

十幾年以後的他們,早已天涯陌路,不知道對方去了哪裡。

林開心在回憶里哭成了狗,《後來的我們》還能相見,我們的後來,卻永遠沒有了後來。

林開心默默地在心裡說,蘇瑞,我現今很好,願我離開以後你一直都好,最起碼,比我過的要好。謝謝你曾經的愛情。

作者簡介:燈下香草,一個用心寫作的安靜女子。作品以紀實文學和短篇小說為主。她的文字直面人生、揭露人性!一個不為金錢寫作的女作者,她不博流量,不蹭熱點,不灌雞湯,不沾黃,不涉污,更不會嘩眾取寵。她都是把自己經歷過的、看到過的、聽到過的人和事,以小說的形式寫進公眾號——靜心寫人生,所有的故事都是娓娓道來。在這個嘈雜的人間,靜下心來閱讀,你會發現香草的文字里有現代人的靈魂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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