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巫山雲雨到流丹浹席,中國人到底多隱晦?
原標題:從巫山雲雨到流丹浹席,中國人到底多隱晦?
隱晦,是中國人向來喜歡的風格。
從「巫山雲雨」到「流丹浹席」,中國人對這檔子事從來都是行動上開放,而言語上諱莫如深。
巫山神女:妾在巫山之陽,高丘之阻,旦為朝雲,暮為行雨。朝朝暮暮,陽台之下。
——《高唐賦》
這也就是為什麼有些書里的xx片段,你看了也是瞎看……
因為實在太隱晦……
01
上手
二人雖未上手……
——《紅樓夢》
你以為的上手是什麼意思?
A.高手。
古者,卜以決疑,……且十中六七,以為上手。
@北齊顏之推《顏氏家訓.雜藝》
B.位次較尊的一側。
那麻札刀林中,立著兩個行刑劊子,上手是鐵臂膊蔡福,下手是一枝花蔡慶。
@水滸傳.第一零九回
C.先前的經手人。
我賭氣不賣給他,他就下一個毒,串出上手業主拿原價來贖我的。
@儒林外史第十六回
D.開始。
一上手,便是一二十大杯!
@野叟曝言˙第一二五回
E先例、榜樣。
我也曾觀唐漢、看春秋,都是俺為官的上手。
@元˙無名氏《陳州糴米》第二折
都不是!
原文:
能兒自幼在榮府走動,無人不識,常和寶玉、秦鍾玩笑,如今長大了,漸知風月,便看 上了秦鍾人物風流,那秦鍾也愛他妍媚,二人雖未上手,卻已情投意合了。
——紅樓夢第十五回
此時,手是什麼?
可作勾勾搭搭狀;可曲起,作一指狀。
至此,恍然大悟。
02
不知東方之既白
「不知東方之既白」這句話最早是出現在北宋。
蘇軾曾跟友人泛舟去赤壁玩耍。月夜就飲酒,喝的醉了就夜宿在船中,寫下:
客喜而笑,洗盞更酌。餚核既盡,杯盤狼藉。相與枕藉乎舟中,不知東方之既白。
現在讀起來,這夜生活是何等瀟洒自在。
到了《浮生六記》里,就變成了:
芸回眸微笑。便覺一縷情絲搖人魂魄,擁之入帳,不知東方之既白。
@堯立
等等,感覺缺了點很重要的東西?
有一種深入,叫我只看到了開頭和結局,沒有過程。
03
蜘蛛精
西遊記中的蜘蛛精是女怪,十分愛潔凈。巴巴地佔了人家的濯垢泉當浴池,一日三遭,出來洗澡。
妖精洗澡是個怎樣的情形?
褪放紐扣兒,解開羅帶結。酥胸白似銀,玉體渾如雪。肘膊賽凝胭,香肩疑粉捏。肚皮軟又綿,脊背光還潔。膝腕半圍團,金蓮三寸窄。中間一段情,露出風流袕。
這一段露骨的描寫,閉著眼都能看到七隻妖精光溜溜的模樣。
先有孫悟空變作鷹叼走衣服,後有豬八戒變作鯰魚精跳入浴池。
東邊摸,忽的又漬了西去;西邊摸,忽的又漬了東去;滑傣蜱的,只在那腿襠里亂鑽。
流水潺潺, 不說妖精赤身裸體,只說八戒水中亂竄,便是大寫的一個污字。
04
一樹梨花壓海棠?
曾有八旬老翁娶了一小妾。小妾貌美且年十八。
這名老翁就是蘇軾的老友張先。
蘇軾寫了一首詩來調侃張先:
十八新娘八十郎,
蒼蒼白髮對紅妝。
鴛鴦被裡成雙夜,
一樹梨花壓海棠。
排除年齡差的怪異,最妙的是最後一句比喻用得好。
正如傳聞中錢謙益對柳如是說:「我愛你烏黑頭髮白個肉」。
柳如是答:「我愛你雪白頭髮烏個肉。
梨與海棠,紅紅白白;烏髮裸肉,黑黑白白。視覺上是一樣的道理。
05
流丹浹席
聊齋里有個人鬼相戀的故事。
女主叫林四娘。男主叫陳寶鑰。
人鬼相戀的套路一向是如此。
先女鬼上門,後吟詩作曲,再寬衣解帶!
完整的一條龍服務。
陳寶鑰和女鬼林四娘到了第三階段(寬衣解帶),書中只用了八個字:「狎褻既竟,流丹浹席。」
只有八個字,就將纏綿悱惻寫完了。哦對,還提到一個細節:流丹。丹為紅色,原來這女鬼是個處子!
06
鳥在啄你的手心
張愛玲的情色描寫向來是晦暗又精準。
「噯,你在做什麼?」她恐懼的笑著問。他的頭髮拂在她大腿上,毛參參的不知道什麼野獸的頭。獸在幽暗的岩洞里的一線黃泉就飲,泊泊的用舌頭捲起來。她是洞口倒掛著的蝙蝠,深山中藏匿的遺民,被侵犯了,被發現了,無助的,無告的,有隻動物在小口小口地啜著她的核心。
——《小團圓》
「她的不發達的乳,握在手裡像睡熟的鳥,像有它自己的微微跳動的心臟,尖的喙,啄著他的手,硬的,卻又是酥軟的,酥軟的是他的手心。」
——《紅玫瑰與白玫瑰》
07
可張還有一種寫法是叫人恐怖的。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一直側耳聽著外面的汽車聲。
從前有一次,鴻才用汽車送她回去,他搽了許許多多香水,和他同坐在汽車上,簡直香極了。怎麼會忽然的又想起那一幕?因為好象又嗅到那強烈的香氣。而且在黑暗中那香水的氣味越來越濃了。她忽然覺得毛骨悚然起來。
她突然坐起身來了。
有人在這間房間里。
——《半生緣》
這是曼楨住在姐姐顧曼璐安排的一間房裡,所經歷的事情。姐夫半夜來到顧曼楨房間,強行同她睡在了一起。而這一切處於姐姐的掌控之下。
暗夜是罪惡最好的掩護。可能因為太慘烈,沒有細節便是最大的恐懼。
09
程蝶衣:蝙蝠在撕我的血肉
四爺猛地伸手一奪。厲聲阻止:「這可是一把真傢伙!」仗劍在手,勝券在握。他逃不過了。
「不信?」四爺一劍把蝶衣的前襟削破。
蝶衣只覺天地變樣,金星亂冒。迸出急淚。
四爺狂喜:「哎——哈哈哈!」再虛晃一招,劍扔掉。
趁蝶衣癱軟,他撲上去,把他雙手抓住,高舉控倒在几案上,臉湊近,直貼著他的臉廝磨,揉碎酡紅桃花。酒氣把他噴醉。兩張如假戲如現實的,色彩斑斕的臉貼近搓揉。蝶衣瑟瑟抖動。四爺怎會放他走?
燈火通明,血肉在鍋中沸騰的房間。他要他!這夜。蝶衣只覺身在紫色、棗色、紅色的猙獰天地中,一隻黑如地府的蝙蝠,拍著翼,向他襲擊。撲過來,他跑不了。他仆倒,它蓋上去,血紅著兩眼,用刺刀,用利劍,用手和用牙齒,原始的搏鬥。它要把他撕成碎片方才甘心。他一身是血,無盡的驚恐,連呼吸也沒有氣力……
那囚在玻璃罩子中的時鐘,陪同他呻吟著。遲遲鐘鼓初長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霸王別姬》李碧華
10
解開你紅肚帶
撒一床雪花白
如果讀到這裡,依然意猶未盡。
那送一首歌,給你。
作為今天的結尾。
《不會說話的愛情》
周雲蓬
繡花繡得累了嗎
牛羊也下山了
我們燒自己的房子和身體生起火來
解開你紅肚帶
撒一床雪花白
普天下所有的水都在你眼中盪開


※雖然我殺人如麻,但我是個好姑娘
※可憐的舊情人,看不到我的新內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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