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殺死自己，然後把意識上傳電腦獲得永生

朱利歐·普里斯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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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琳達·錢伯萊恩 （Linda Chamberlain）—— 人體冷凍領域的先驅人物 —— 願意，她就有希望獲得永生。但永生的方法不止一種，她必須做出選擇。18年4月初，大腦保存基金會 （Brain Preservation Foundation，簡稱 BPF） 將 「大腦保存獎」頒給了一個低溫生物學研究小組（順便說一句啊，我是該基金會的顧問）。小組領導羅伯特·麥克林泰爾（Robert McIntyre）合夥創建了 Nectome 公司，進一步開發相關技術。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雖然憋屈，但也在意料之中：《麻省理工科技評論》雜誌最先對這家新興公司進行報道後，小報媒體立刻用各種聳人聽聞的標題跟風，什麼 「只用一萬美元，Nectome 就能把你大腦數字化 —— 但首先要把你殺死」 云云。當然，根據官方網站上的信息，這些顯然都是胡說八道。

Nectome使用的技術叫作「醛穩定化冷凍保存」（ASC），可以保存「連接組」（connectome），也就是整個大腦的 「接線圖」。一些神經科學家認為，連接組就是我們記憶和人格的編碼。根據史蒂芬·霍金等頂尖科學家的預測，幾十年、最多幾個世紀之後，人類就能複製出保存完整的大腦信息，然後把大腦主人的意識上傳到更為先進的超級計算機之中。

「理論上，大腦可以被複制進電腦，讓人在死後以另一種形式重生。」 霍金說，「但是，這遠遠超出了我們目前的能力。」

但琳達·錢伯萊恩和她已故丈夫弗雷德·錢伯萊恩（Fred Chamberlain）相信人類能力沒有極限。兩人在1972年就創建了 Alcor 生命延展基金 （Alcor Life Extension Foundation），世界最大的人類冷凍服務供應商。所謂的人類冷凍 （cryonics），就是在 「病人」 死後將其迅速冷凍，等待未來出現更先進的技術將他復活。

弗雷德·錢伯萊恩已於2012年被 Alcor 冷凍保存。前幾天，他給我和幾個朋友發了封郵件，上面寫道：「這可能是你們收到的最後一封 『自動發送』 的郵件，我們未來見！！！」

ASC 技術也叫 「固定玻化」（vitrifixation），因為這項技術分為兩個部分，「固定」 （fixation）和「玻化冷凍」（vitrification）。首先，將神經元突觸迅速固化防止腐爛，然後，使用具有防凍作用的乙二醇將大腦玻化為（像玻璃一樣的） 固體，使其能夠在低溫環境下承受長時間的冷凍儲存。

ASC 被視作新一代的人體冷凍術，為 「上傳者」 特別設計。所謂的 「上傳者」，是一群希望在未來能以智能軟體形式，在超級電腦上復活的人。

「仔細想想……」 BPF 會長肯·海沃斯（Ken Hayworth）在一封寫給 BPF 顧問團隊的郵件中說道：「ASC技術如果使用得當，就能把人類大腦中的信息內容保存下來，無限期儲存。」

但問題在於，前面提到的化學固定環節是致命的 —— 它會殺死所有細胞。「雖然相比於之前的無固定玻化程序，ASC 顯然要更勝一籌，但還是會在分子程度上造成破壞，危害生命體的生物機能。」 Alcor 公司在一項聲明中這樣寫道。

這裡的 「無固定玻化程序」 正是 Alcor 公司目前使用的人體冷凍程序。聲明中繼續寫道：「對於保存記憶和人格所需的細胞、分子結構，ASC 和 Alcor 的技術孰優孰劣還不明朗。」

不過，Alcor 和 Cryonics Institute、Kriorus 等知名人體冷凍服務供應商已經可以向用戶提供固定玻化的選擇了。

像錢伯萊恩這類人體冷凍技術愛好者最終可能要在固定玻化和無固定玻化之間做出選擇。固定玻化能夠更好地保存連接組，提升意識上傳可能性，降低生物復甦的可能性；無固定玻化保存連接組沒那麼好，但能夠保護肉體，以便復甦。對於把人體冷凍當真的人來說 （比如我），這是生與死的選擇。

當然，隨著科技的發展，兩種方法之間的界限很可能會走向模糊。比如我們可以修復化學固定對有機組織造成的破壞。「納米技術之父」艾瑞克·德雷克斯勒 （Eric Drexler） 在1986年的 《造物引擎》（Engines of Creation） 一書中，就提出一種玻化固定技術 —— 在他的設想中，未來的納米機器人能夠系統性地修復所有分子損傷。

「假設未來複活冷凍人已經用上了納米技術，那復活一個用 ASC 保存的大腦和復活一個用無固定玻化程序保存的大腦又有什麼區別？」 錢伯萊恩在郵件中對我說，「既然用 ASC 保存的大腦也能復甦，那這種技術是不是 『上傳者』 特供就很難說了。」

同樣，被無固定玻化的大腦連接組依然可以實現意識上傳，輕微的損傷完全可以修復。娜塔莎·維塔·摩爾（Natasha Vita-More） 和丹尼爾·巴蘭科（Daniel Barranco）對線蟲進行玻化和復活後的記憶恢復實驗，已經讓我們看到了曙光。

目前 ASC 依然處在實驗階段，但已經有人提倡將這項技術投入實用。「我認為科學界和醫學界有責任儘快把 ASC 開發成一種實用性的醫療程序。」 BPF 會長海沃斯說。

值得一提的是，ASC 並不需要極端低溫就能實現短期儲存。據 Nectome 所說，經過化學固定的大腦可以在室溫下進行保存，「幾周、幾個月甚至一兩年之內」 都不會出現明顯腐爛。

這對於簡化冷凍流程有著重要意義，尤其是初始階段 —— 溫度對手術影響非常大。海沃斯在郵件中說，「所有的工作都可以在室溫下完成，你可以有充足的時間 （確保手術順利）。」

隨著科技的進步，我們也有可能實現在室溫下長期保存大腦。實際上，這次的大腦保存獎差點就頒給了一種不需要冷凍的保存技術。「我覺得我們有可能把經過 ASC 處理的大腦直接放在室溫下儲存。」 海沃斯在郵件中告訴我，這也將解決當前人體冷凍技術的另一大難題 —— 成本。目前 Alcor 對全身保存的收費是20萬美元，對大腦保存的收費是8萬美元，其他的供應商即使開價更低，但價格依然不菲。

當前人體冷凍行業的傳統做法，是在病人被確認死亡後開始冷凍，以避免法律糾紛。但海沃斯認為ASC應該在大腦死亡之前就進行冷凍，確保獲得最佳效果。「ASC應該被視作一種醫生協助下的自殺，」他說。當然，這需要和醫療機構、監管部門進行長時間的耐心磋商，而且我覺得海沃斯把這個挑戰看的太簡單了。

海沃斯堅持認為ASC必須由主流科學界和醫學界研發，並且在法律監管下投入使用，不能流入缺乏醫學道德的國家，也不能只是確認死亡後才執行冷凍。最終應該達到這樣一種狀態：ASC可以在 「醫生協助自殺」 合法的地方使用，並符合相關的法律法規。

「為了省去動物測試、發論文、醫學道德爭議等等麻煩，而直接在確認死亡的病人身上進行ASC，這種做法絕對會害死ASC，無助於推廣。」海沃斯在郵件中說，「如果圖省事走捷徑，過早提供ASC服務，那你可能要為數以千計的性命負責。千萬別試圖繞過醫療程序的發展過程和醫學道德探索。」

上周日我在 Second Life 上組織了一次會議，探討上傳者人體冷凍的新前景，而這只是一個開始。麥克林泰爾創建了Nectome，希望進一步拓展對ASC保存人腦的研究，形成切實可行的記憶保存標準，並在適當的時間向美國病人提供ASC保存服務。

「固定玻化在今天是一項偉大的研究工具，但在臨床應用之前，我們還需要進行更多的研發工作，」 麥克林泰爾在郵件中說，「和其他外科新技術一樣，固定玻化及其衍生技術必須經過醫學界和科學界的認證，吸納神經科學家的意見，並把醫學倫理學家的討論考慮在內。」

「除了超微結構保存，我們還該多做些功能測試，得到固定玻化的其他信息。」 麥克林泰爾繼續說，「我們相信人腦保存技術有巨大潛力造福人類，但必須在醫學和神經科學專家的意見下發展。將固定玻化技術草率投入使用是極端不負責任的行為，也將對提出切實可行的記憶保存標準造成影響。」

不同於某些媒體的不實報道，Nectome和BPF都堅持遵守科學界和醫學界的規定，以便獲得主流對 ASC 的接受和認可。在海沃斯和麥克林泰爾看來，這個夢想幾年之內就能實現。

但如果相關部門對此沒有反應甚至持有敵意，那麼不負責任的供應商勢必將進入這個市場，並在缺乏病人權益保護和質量監管的海外地區營業。

//編輯: Ricky

//Translated by: 伽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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