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我飛翔的不是飛鳥是孤獨
—— 活著永遠是一件新鮮的鳥事 ——
2018年4月詩選
教我飛翔的不是飛鳥是孤獨
教我飛翔的不是飛鳥是孤獨
縱身一躍無人企及，上蒼蒼，下茫茫
時間保持沉默的地方有孤雲橫空
風中種滿懸念，草木野蠻生長
教我飛翔的不是孤獨是失落的巫術
要自我放逐才能記起，要跳進虛空
讓陽光還原萬物，你才能歸來，如同飛鳥
欣慰之事
走了很多路之後我很欣慰：
我發現自己一無是處
如果我自以為知道自己是什麼
我必定會感到羞恥
還好，我至今尚未成為什麼
我之於我依然像一個謎
謎面是風，謎底是空
正午的海
太陽直，大海橫
最赤裸的時刻最凌厲
風聲來自冷兵器時代
空氣中的腥純粹，拒絕含糊
礁石黑，浪花白
最清醒的夢有烈焰刀光
我獨坐鋒刃，迷戀這荒蠻
驚雷
提及那不可說的，禪師們以月為喻
迷途的人們必須自己去領悟
蒼涼夜空中這不朽的明燈
今夜又一次徹照我，令我驚駭
它洞穿牆壁，洞穿時間和蟲鳴之網
直勾勾瞪著我。空氣中驚雷無聲
禪師們在各自的寂滅中發出陣陣大笑
不合時宜
偶爾離群，與時代保持距離
這對我來說是必要的
我樂此不疲：在放逐中
去親近那些正在失落的事物
我收藏落日餘暉和蘆葦風
我收藏白雲飛鳥和不合時宜的夢
銹色古道，血色黃昏，冷眼熱腸
玄奘之路
僧要行腳，佛在路上
六百卷大般若一字一步
其實風沙過處不留一步
其實夢中醒來一字都無
其實也無僧，也無佛
玄奘不曾西行也不曾東歸
空中無路，心經無心
寫詩
一首詩從虛空中發現我
語言的魔法帶我過山過水，回家
取悅我的是句子的排列，如阡陌草木
文字是鳥獸，它們的互動令我著迷
被言說的是什麼從來都不重要
最大的神秘是言說本身
像謎之故鄉，驚奇從未窮盡
瘦的美學
讓每一件衣服都寬鬆
還有椅子，床，和你我的距離
貧困的藝術崇尚留白
故事嶙峋，天地遼闊
更多的空間留給風和陽光
骨立虛空，長成一枝寒梅
天籟就悠揚在你我之間
清明
需要這樣一個日子
來把我們放歸山野
風日不分行人與草木
生死同在山山水水中
碑上前世，墳上來路
香火中的今生與去向
杜鵑花開，蝴蝶飛
天風此刻吹過陽台
陽台上吹天風
天風裡車水馬龍
城市的夜，粼光的海
誰獨自眺望誰就是扁舟一葉
人間濤聲徹夜不息
你在濤聲中，也在濤聲外
天風此刻吹著陽台
聽風者
敏感於每一陣風
它們吹響一切縫隙和孔竊
時間的塤無處不在
似哭似笑，非哭非笑
輕而易舉就洞穿你我
滲透夢遊者的喧囂和孤獨
塵埃不定，長空鶴唳
信仰
保持原始人的某些信仰
比如：太陽崇拜
這是我不能遺忘的事
每當有陽光照在我身上
還有那山和水，雲和月
與我同在的一切成全著我
要成為原始人，天地才完整
展廳，或失語者的夢
展廳里獨處一角的女孩
比牆上每一幅畫更像一幅畫
一幅畫的永恆主題是孤獨
人們瀏覽，指點，它保持沉默
沉默的是解不開的恍惚和無聊
射燈里，射燈外，有無法拍攝的秘密
超越看與被看。展廳是失語者的夢
不曾有一座高山被征服
不曾有一座高山被征服
不曾有一條大河被征服
那個熱衷於說「我征服」的人
天空不作聲，土地掩埋他
高山依然巍峨，大河依然浩蕩
樂山樂水的人從來不必征服什麼
他敬天敬地，命與山水休戚與共
新山水
你說這裡抬頭看不見山
我指給你看高樓巍峨連綿不絕
你說這裡低頭聽不見水
我指給你看道路縱橫奔流不息
霓虹燈是千江明月點點漁火
你我都棲身其中，無人置身事外
新的田園牧歌是地鐵在呼嘯
夜曲
夜有涼風過胯下
霓虹裸夢，人間光影
光中是醉生忽明忽滅
影中是夢死若隱若現
你說這城市性感
如此性感，令人孤獨
你說路上潮汐可以安魂
早晨，被陽光喚醒
陽光透過整座城市照在我的床上
目擊我，像聖靈目擊聖子
如此這般在萬丈紅塵深處醒來
這赤裸之身是被祝福的存在
我接受全部。像最純潔的饕餮
棲身在日常之海涌動不息的熱浪中
我擁抱一切人間喧囂並甘之如飴
雨路
從春天伸向夏天的路
必須有雨
路要成為河
河上漂著落花，青蛙蹦跳
趕腳的男男女女各自打傘
雨聲取代一切笑和一切哭
世界淋漓，言語如煙
唯一的循環
睡下，醒來
死亡與復活循環播放
循環不是重複，循環是循環
每個循環都是唯一
死亡是唯一的死亡
復活是唯一的復活
你的睡與醒，都孤絕
少女與鳥
——題樊鴻賓彩墨作品
陽光潑染少女的裙裾
虛空里暈出夢中的花
春末夏初，時間透明
喜悅和悲傷都在鳥鳴聲中
水靈靈的天地芬芳四溢
你就沉醉吧，在沉醉中輕盈吧
輕盈是一種祝福，此刻現在
樊鴻賓作品
烈鳥賦
——有感於樊鴻賓彩墨作品
1
烈！
血里一把天火
出自時間的鼓風爐
燃燒於純青之境
虛空中獵獵作響
世界幻入一場絕色驚夢：
烈！——
2
烈是翼上風
風籟嘶鳴，塵埃野馬
烈是身外雲
雲蒸霞蔚，廣袖長空
烈是此刻風雲
如此古老，永遠新鮮
不朽的傳說有生猛的敘述
3
光來自混沌
穿透蠻荒，是覺醒者的歌
烈日煅就的魂色如熔漿
身披赤焰鏗鏘起舞
是勃然怒放的夢
是夢中最初的驚奇
禁忌之外，唯有天真
4
唯天真者得自由
天地都赤裸才能飛翔
三千弱水激濺如酒
浴火暢飲者方得解放
振翅扶搖，溢出一腔異彩
人間天路就燦然而開
風雲深處，引頸是逍遙
樊鴻賓彩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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