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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路文華」:這是一條神奇的天路啊

展覽

天路文華——西藏歷史文化展

時間:2018年2月27日至7月22日

地點:首都博物館一層B展廳

(本次特展須提前預約,詳情可見首都博物館官網)

到西藏去!這似乎是厭倦了都市庸碌生活的人們時常掛在嘴邊的一句嚮往。西藏,它是大地離天最近的地方,它有綿延起伏的潔白雪山,它有莊重雄偉的布達拉宮,它有神秘莫測的宗教,它有淳樸虔誠的人民……這一切,似乎都能喚起人們純凈、聖潔的感覺。似乎踏上西藏土地,靈魂在濁世中沾染的浮塵便會被盡數滌盪,回歸最初的純潔。

高原路漫漫,朝九晚五的我們大概很難說走就走。幸運的是,今年在首都博物館,眾多西藏文物沿天路款款而來。在精心布置的展廳中,世界屋脊之上的文明圖卷徐徐展開。

天路初音

步入展廳,在頭一個展櫃中,便可見到造型獨特的雙體陶罐。它提示著人們,從文化源頭開始,西藏文明便有獨特的面貌。這件雙體陶罐是距今5000年左右的生活在西藏昌都卡若居民的創造。在那遙遠的時代,卡若居民不僅留下了雙體陶罐,還留下了豐富的骨器、石器、動植物遺存和其他遺迹,為今天的考古學家們偵破他們的真實淵源提供了線索。實際上,卡若文化的遺存並不單純,不少陶器的器形、紋飾和圖案,乃至遺址中所見的房屋遺迹形態,均與西北地區的新石器時代文化有相似之處,而出土植物遺存中的粟米,也從生業經濟的角度證明了藏區與黃河流域的聯繫。卡若遺址呈現的物質文化面貌,既充滿當地特色,又透露著外來文化的影子,證明著這片雪原雖然道途艱險,卻自古通達。

卡若遺址並非史前藏區寂寞的存在,拉薩北郊的曲貢遺址與之並肩閃耀,構成了藏區另一支內涵豐富的史前文化。展覽中來自曲貢遺址的猴面陶塑形象簡潔而乖萌,自然吸引了人們的目光。在藏族眾多的神話傳說之中,獼猴是藏人的祖先,它與羅剎女結合,子孫繁衍而成藏族。實際上,獼猴傳說並非僅僅存在於藏區,橫斷山區的眾多民族均存在類似傳說。在這一語境下,曲貢遺址猴面陶塑的形象恐怕並非偶然為之,在它身上,不僅可能寄託著早期西藏居民的精神與信仰,還可能隱藏著史前人群跋山涉水的相逢與交融。靜立於陶塑的猴面宛如歷史的面具,在燈光之下,它似乎欲說還休。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文物上所能見到的天路便不止一個方向。曲貢遺址的晚期墓葬中出土有一件帶柄銅鏡,據推測年代約相當於春秋、戰國時期,頗為特殊。我國黃河流域和長江流域自4000年前的齊家文化以來,銅鏡數量甚多、類型豐富、分布廣泛,然而帶柄者卻要到唐宋時期才流行開來,此前極為少見。從世界範圍來看,古代銅鏡實際分為兩大系統,一類為東亞圓板具鈕鏡系統,一類為流行於西亞、近東和中亞帶柄鏡系統。曲貢墓地的這件帶柄銅鏡當屬後者。帶柄銅鏡究竟是「藏產貨」還是進口貨,尚有爭議,但它的發現至少意味著,早在公元前7-2世紀,便有那麼一條可能曲折可能坎坷可能迂迴的路,足以讓拉薩眺望「西天」的雲彩。

天路通達

史前時代之後,吐蕃誕生之前,西藏地區部落並起,其中,阿里地區的象雄部落一度風騷獨領。苯教、藏文、轉神山、拜神湖,這些今日藏民標誌性的文化要素,都能從象雄部落找到源頭。越古老的歷史,便留給人們越模糊的想像。而展櫃中的黃金面具、眾多黃金製品、最早的「天珠」和「王侯」漢字織錦,則揭開了象雄面紗的一角,讓散亂的想像定焦於奢華的光亮,而這抹光亮里隱約透露著複合的色彩。

文獻中青藏高原諸部落以黃金為貴,阿里地區出土黃金製品的製作技法與形態,卻與同時期匈奴、鮮卑系統的金銀製品異曲同工。不止如此,類似的黃金面具,在新疆、尼泊爾等地亦有同款。被藏民視作從天而降的神物「天珠」,卻出現在格薩爾王戰敗大食國後的戰利品名單中,暗示著它在西亞、中亞的老家。至於書寫著「王侯」的織錦,它最著名的親戚,大概是新疆尼雅遺址出土的「五星出東方利中國」錦護臂,漢字本身就昭示了它們的故鄉。種種物證串聯起來,象雄部落的開放、「國際化」與高原天路的暢通躍然眼前。

象雄部落勢力強大,但笑到最後的卻是緣起於藏南河谷的雅礱部落。這支部落以「蕃」為自稱,在近千年的時間裡逐漸壯大。至7世紀時,一位傑出的領袖松贊干布橫空出世,率領部落征服了象雄和蘇毗等部落,統一了青藏高原。這就是赫赫有名的吐蕃王朝。對象雄的征服,讓吐蕃獲得了由西面、西南通向迦濕彌羅(今克什米爾一帶)、天竺的通道。高原的統一,也讓松贊干布成為了亞洲國際關係中舉足輕重的人物。而這些戰果為西藏帶來了美麗的意外——佛教。

天路佛光

松贊干布統一吐蕃之時,佛教徒在自己的老家印度正日益受到印度教的排擠。不少僧侶不堪其苦,便翻越雪山,一路向東,來到藏區傳教。吐蕃宮廷對佛教頗為歡迎,在松贊干布迎娶鄰國公主之後尤甚。

松贊干布統一青藏高原之後,風頭正健。他對周邊國家的外交關係極為重視,以和親的方式與多個鄰邦建立友好關係,先是與泥婆羅(今尼泊爾)聯姻,娶尺尊公主。尺尊公主信奉佛教,因此從泥婆羅帶來了不動佛像和彌勒菩薩像。此後,松贊干布又與大唐往來,向唐太宗求親,以七十三歲之高齡迎娶十八歲的大唐文成公主。文成公主雖非唐太宗親生,是宗室女,但入藏之後,千百年來,卻被藏族視為非同一般的英雄人物,深受尊崇。一來,和親來之不易,松贊干布多次求親,屢遭拒絕,一怒之下,接連擊敗「據傳」從中作梗的吐谷渾,又與唐軍幹了幾仗,方才獲允和親。為娶親付出的代價甚高,自然令人倍加珍視。二來,唐蕃之路難行,文成公主入藏曆時三年,而文成公主本身亦信佛教,她為吐蕃帶來了釋迦牟尼佛像和漢地佛教經典,這後來也成為了藏傳佛教發展的一大基石。三來,文成公主入藏後9年,松贊干布便去世了,文成公主又在青藏生活了22年,為唐蕃交流和佛教傳播付出甚多。這樣一位年輕的女子,長途跋涉於艱險的天路,承擔起國家的使命,這番功績,歷經千年,仍能讓人衷心感佩。

松贊干布在兩位賢妻的輔助下,於佛教藏傳有奠基之功。據說大昭寺、小昭寺和拉薩周圍的眾多小寺,便為松贊干布夫婦所建,而眾多佛典也是在松贊干布統治期間開始被翻譯為藏文。正因如此,松贊干布被後世視作觀世音菩薩的化身,兩位公主被視為度母轉生。所謂度母,是觀音菩薩的女性化身,藏語亦稱之為「卓瑪」。

不過,青藏高原一帶原本信奉苯教,佛教就算獲得了最高統治者贊普的支持,其傳播也絕非一帆風順。傳說在修建大昭寺時,白天築造,晚上建築就會被苯教人士破壞。松贊干布去世後,吐蕃政權仍多掌握於信奉苯教的貴族之手,在8世紀初,甚至一度爆發了禁佛運動。755年,赤德祖贊與唐金城公主之子赤松德贊即位,在他成年掌握政權之後,為擺脫貴族控制,尋求支持,轉向佛教,廢除禁佛令,開始在整個藏區推行佛教。同時,他迎請蓮花生大師入藏弘法,建立了西藏第一座佛、法、僧三寶齊全的寺廟桑耶寺。面對藏區佛教與苯教的嚴峻衝突,蓮花生大師四兩撥千斤,將大量苯教神祇、儀式吸納入佛教系統,實現了佛教的本土化、通俗化,化解了眾多矛盾,減少了佛教傳播的阻力,產生了良好的效果。

赤松德贊之後,佛教在高原迅速傳播,直至吐蕃末代贊普朗達瑪上台,再次因瘟疫和政治宗教鬥爭,採取滅佛政策。至此,西藏佛教的「前弘期」結束。而青藏高原也因為842年朗達瑪的遇刺陷入混亂內戰之中。一百多年的混亂,讓民眾不堪其苦,社會稍有安定,各地便出現了恢復佛教的呼聲。於是,拉薩地區的貴族前往今青海一帶求法,阿里地區一帶的王室前往印度地區求法。1042年印度名僧阿底峽大師受邀入藏,先後在阿里、拉薩一帶傳法,這成為藏傳佛教「後弘期」的標誌性事件。

阿底峽原為王子,入藏前曾在唐僧取經的那爛陀寺擔任主持,佛法精深。在其入藏之前,佛教雖已有所復興,但佛教徒內部爭論不休,對經典頗有誤解。阿底峽在阿里地區時,撰寫藏傳佛教名著《菩提道燈論》,強調修持佛法當有次第,當以經典為規範。在阿底峽看來,藏區既不缺乏飽學之士,亦不乏經典,所缺者,唯戒律而已。阿底峽入藏的最大貢獻,便是將當時的佛教教理系統化,並使得佛教徒的修持規範化。而他本人也因在藏區的弘法貢獻被人稱為「第二佛陀」。

阿底峽在阿里傳教三年後,原想返回印度,不過禁不住來自拉薩地區的佛教徒們仲敦巴等人的誠心懇求,於是便又赴拉薩一帶弘法,直至逝世。此後,仲敦巴於1057年建立熱振寺,形成了藏傳佛教中的噶當派。噶當派繼承阿底峽衣缽,以尊崇經典、嚴奉戒律而著稱。

實際上,由於吐蕃衰亡之後,各地分裂,不同地區互不統屬。而佛教復興之後與各地領主合作,形成了眾多各自為營的政治文化中心。在這一基礎之上,滋生出眾多的佛教派別。先後崛起的寧瑪派、薩迦派、噶舉派、格魯派與噶當派合稱藏傳佛教的五大支派。而各支派下,又有分派,如噶舉派一派便有「四大八小」支派。教派競立之勢愈演愈烈,至12世紀達到高潮。直到13世紀時,蒙古大軍沿天路而來,為高原帶來了新的變化。

天路精英

13世紀,成吉思汗的子孫在歐亞大陸縱橫馳騁,雄心勃勃的黃金家族並未忘記吐蕃故地。窩闊台汗在位期間,命其次子闊端著手經營西藏地區。闊端領兵駐紮涼州,派遣部將多達率兵直抵拉薩東北一帶。多達入藏後隨即北撤,向闊端報告西藏各教派的情況,並建議闊端選擇當地的宗教領袖合作,共同管理西藏地區。在具體的合作人選方面,多達認為,噶當派寺廟最多,噶舉派佔地最廣,但是薩迦派的班智達學富五明。

所謂「五明」,是指藏族佛教中的學問,「明」即學問、知識之意。五明有大五明、小五明之分。大五明包括聲明、工巧明、醫方明、因明、內明,分別指文學、工藝、醫學、邏輯、佛學等學問。小五明則是指修辭、辭藻、韻律、戲劇和歷算。展覽中所見的醫學唐卡,既是對「醫方明」所達深度的說明,亦是分管繪畫的「工巧明」水平的體現。「唐卡」一詞源於藏語,意為平面畫,是藏傳佛教中最為常見的藝術品。

精通五明之人,方能被稱為「班智達」——這個詞來自於梵文,意即「博學的」「智慧的」。薩迦派的這位班智達,是西藏第一位「班智達」,精通佛法。闊端最終便決定與他合作。1244年,時年63歲的薩迦班智達前往涼州,還帶上了自己的兩個侄兒八思巴和恰那多吉。經過兩年跋涉,面見闊端會談之後,薩迦班智達撰寫了著名的《致蕃人書》,信中詳述了歸順與否的利害關係,號召西藏各派歸順朝廷。西藏自此正式歸入中國的版圖。

班智達帶去的兩個孩子,八思巴和恰那多吉,後來成為了西藏僧俗兩界的頂樑柱石。八思巴奉召隨侍忽必烈,因才華出眾,先被封為國師,後又加封「帝師」,領銜宣政院,成為掌管西藏行政事務的地方領袖,更成為整個元帝國佛教的首腦。八思巴上任後為西藏的發展、乃至帝國的穩定殫精竭慮。他按當時的實際勢力將西藏劃分為十三萬戶,並調查人口,加強了對西藏的行政管理;主持大修驛道,方便了西藏與朝廷的溝通,此外,他還為元帝國創製蒙古新字「八思巴文」。恰那多吉則深受闊端寵愛,受命修習蒙古語言習俗。忽必烈即位後,將闊端之女許配給恰那多吉,並封之為白蘭王,任「藏地三區法官」。薩迦派由此成為西藏居於領導地位的教派,帝師輩出,顯赫一時。當初一老二小在西藏內憂外困之際毅然上路、踽踽獨行,而當初路上的這番落寞,結束了西藏幾百年群龍無首的混亂局面,讓西藏融入了蒙元帝國,也讓內地重新認識了西藏。

元末明初,薩迦派在政治上日漸失勢,西藏出現了另一位佛教大師宗喀巴。他創立的格魯派,成為現在西藏人數最多、影響最深、規模最大的教派。明初永樂帝邀請西藏佛教領袖人物進京,宗喀巴派自己的大弟子釋迦也失前往,釋迦也失獲封「西天佛子」,後又獲封「大慈法王」。格魯派由此獲得了中央政府的認可,影響力大大增強。元明清三代,從屢封帝師、法王到金瓶掣籤,中原之風頻拂西藏,從掌理釋教到藏傳佛教東傳,西藏的僧俗領袖直達元明清三代首腦,藏傳佛教寺廟遍布京畿,聲聞神州。雪域之路,自古艱險,然而既然已「和同為一家」,高原上下兩端的傑出人物們,便不避險阻,一再踏上這條天路。

掣籤金瓶展板

展廳核心堆砌出雪白的建築模型,意在模仿西藏的標誌布達拉宮,似乎又是在呼應人們對於雪域氣質的想像。在被模型分割的空間中,一件件文物透露著西藏的一張張側臉,一重重光彩講述著西藏的一件件往事。那片看似與世隔絕的純凈之所,從不曾孤僻地存在過。從遠古第一抔土的塑造開始,創造著這片凈土文明的人們便從未停下往來奔忙的步伐。一條條前人踏出的天路,指引著它粗壯根系、蜿蜒源流的方向。沿著天路,千百年源源不斷的奔流與積累,薈萃成今日凈土的光芒;沿著天路,千百年生生不息的穿行與成長,讓這片凈土的光芒散發出陣陣檀香。

文並攝影/丁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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