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幻蘑菇、銳舞和兇殺：泰國滿月派對的暴力史 | VICE

原標題：致幻蘑菇、銳舞和兇殺：泰國滿月派對的暴力史 | VICE

蘿賓?威爾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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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潮濕的周五夜晚的十一點，我穿梭於泰國帕岸島（Koh Phangan）哈潤日出海灘（Haad Rin Nok）熙熙攘攘的人流中，這裡正在舉辦聲名狼藉的滿月派對。 但沒幾分鐘，我想過一個狂野之夜的希望就落空了。

鱗次櫛比的海邊酒吧中傳出了此起彼伏的動感音樂，清新的海濱空氣中混雜著廉價飲料所散發出來的惡臭。迎面走來了一群喝得醉醺醺的人，他們臉上被熒光油彩塗得花里胡哨，在一個燃燒的火圈前擺拍發 Instagram。我不禁開始懷疑自己為什麼要來這裡，這可不是我想要的那種狂野。

我旁邊不遠的地方有一群姑娘，她們全都舉著 iPhone，等著看下一個跳繩（被汽油浸透後點燃的繩子）的人會怎樣（劇透：他們都被燒傷了）。

顯然，這已經不再是30年前發源於此的以自由與愛情為名的嬉皮士聚會了。

帕岸島海灘的火圈 攝影：拉塞爾·卡比（Russell Kirby），阿拉米素材圖庫（Alamy Stock Photo）

在1988年時，這片海灘還沒遭到破壞，人們揮揮手就能在水面上划出粼粼波光，海水在白天會閃現出一種幽幽的翠綠色 —— 至少現年54歲的科林（Colin）是這麼跟我說的，他當年就住在附近的蘇梅（Koh Samui）島上。他在 Skype 上操著很濃的格拉斯哥口音跟我講：「如果你在岸邊踢水的話，濺起的水花會像藍寶石或鑽石一樣四處散落。」

科林解釋道，那時來島上的主要都是些獨來獨往的旅行者：「因為去蘇梅島要花兩天時間，你必須得先搭乘從曼谷到蘇拉塔尼（Surat Thani）的夜班火車，然後再換慢船擺渡過來，所以根本就不會有旅遊團。」 當年的夜晚沒有電，海邊成群出沒的野狗和 「某種令人毛骨悚然的黑暗」 會讓人遠離海灘，所以人們才開始在滿月的時候舉行派對。「月亮出來會照亮海灘，野狗都紛紛躲開了，這時海灘上瞬間會擠滿成百上千的人。」

1988年10月，兩個一直住在蘇梅島上科林的小屋裡的荷蘭癮君子突發奇想，他們召集了幾個朋友，一起乘船去附近人煙稀少的帕岸島過月圓之夜。最終成行的差不多有十個人，他們帶著一箱啤酒、一箱可樂，還有很多大麻和致幻蘑菇，爬上了一艘小船。

幾天後，科林在月圓當天也趕了過去。當抵達帕岸島的時候，海灘上的景象在他看來就像是一場原住民聚會。「所有人都穿著草裙頂著羽毛圍坐在一起，用椰子把大麻碾成粉末。」 棕櫚樹下的草地上搭著帳篷，遠處有人在彈著木吉他敲打著小手鼓，有團篝火一直在熊熊地燃燒著。

隨著夜幕降臨，月亮發出明亮的光芒，致幻蘑菇的效果開始顯現。這群人連續幾個小時圍坐在一起，聊那些只有產生幻覺時才會去思考的存在主義問題，然後跳進大海裸泳 —— 這對任何人來說這都是一種相當刺激的體驗。

派對結束後一兩天，科林返回了蘇梅島，沒過多久情況就發生了變化。在10月份他就發現，受即將建成的新機場和預期地價上漲的刺激，越來越多的地盤爭奪戰在各島嶼間蔓延。

科林說：「突然間一切都變得非常暴力，不斷有人遭到槍擊。最讓人震驚的是，我發現認識的每個人都有槍，而且他們都會毫不猶豫地開槍。我那些留在帕岸島的朋友因為販賣迷幻藥之類的毒品，招惹了當地的幫派，被他們揮舞著砍刀從島上趕跑了。如果有人想在那裡賣毒品的話，就只能通過他們。」

一場復古主題的滿月派對 圖片來源：parasola.net，阿拉米素材圖庫（Alamy Stock Photo）

1989年4月，這些小島終於通了電，也能買到迷幻藥了。嬉皮士們原來在帕岸島上舉辦的滿月聚會，變成了時髦而又喧囂的派對。

隨著時間的推移，派對又演變成現在每月一次的斂財活動，通常能夠吸引高達30000人參加，新年夜的參與人數甚至還會翻番。海灘基本上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露天夜總會，而這裡的派對跟你在贊特島（Zante）或馬蓋魯夫島（Magaluf）上看到的那種俗不可耐、花天酒地的狂歡派對一模一樣 —— 跟周邊環境和所在的國度毫無關聯。

遺憾的是，酗酒、毒品和資金流動必然會帶來暴力。在過去的30年里，正是暴力因素給滿月派對戴上了名副其實的罪惡滋生地的帽子。

2013年在帕岸島的一家酒吧里，一名22歲的英國籍男子在跟敵對幫派的交火過程中 被槍殺；十年前，另一名英國籍旅遊者在帕岸島 失蹤，Ta 最後一次被人看見是在一場滿月派對上 —— 諾福克和薩福克郡的重案調查組（Norfolk and Suffolk"s Major Investigation Team）直到現在都還沒解開這起失蹤謎團；2007年，一名31歲的以色列男子在帕岸島的酒吧里被 刺傷後打死；另外，還有多起 溺亡事件也都發生在帕岸島。

如果你對多年來頻繁發生的事故和死亡事件一無所知，那麼在看到那些遍佈於臨近村鎮的急診診所之後，你可能就會開始產生擔憂。在海灘附近的幾條路上，我看到有四家這樣的診所。走進其中的一兩家，我向裡面的醫務人員打聽，月圓之夜的工作到底會多忙。她們當中有位姑娘大笑不止，眨著大大的眼睛說道：「非常忙。」

她的笑體現了當地長久以來眾所周知的混亂，甚至是無法無天的情況。每當我跟當地人聊天時，都會被反覆警告：「別隨便跟人搭話，說話的時候小心點。」 —— 科林多年前曾目睹過這顆邪惡的種子生根發芽。

圖片來源：阿拉米素材圖庫（Alamy Stock Photo）

你可能會覺得暴力問題可以接受，暴力無所不在，不是么？但每月湧入這片狹窄海灘的成千上萬的遊客，對環境所造成的損害是不可原諒的。遊客們不僅往海里扔塑料杯和碎酒瓶，還直接把海灘當成了公廁。

派對上曾有人邊笑邊告訴我，他看到過一個醉醺醺的姑娘笨手笨腳地扯掉比基尼短褲，一屁股蹲下去就尿在了海里。還有一名當地酒吧的服務員說：「海浪兇猛的時候，垃圾會被衝上岸，沙灘上隨處都可以看到大量的垃圾。」 但服務員說，如果他能說了算的話，還是會選擇把狂歡派對辦下去 —— 因為這對當地經濟來說太重要了。

一名黑車司機給我算了一筆賬：在滿月派對舉行當晚，她通常能賺到6000泰銖（約合200美元），而平常每晚平均只能賺到大約150泰銖（約合4美元）。一家海灘小店的老闆告訴我，滿月派對當晚賺到的錢，足夠她全家一個月的開銷。人們很難不去考慮經濟方面的因素。

另一方面，當地旅行社的一名工作人員告訴我說，警方正試圖 「恢復帕岸島的名譽」。最近幾個月，他們開展了一系列針對毒品的清剿行動，比如在12月突襲了 （Reggae House），之後又在1月對 （Bello Bar） 進行了搜捕，還關閉了很多家 。

在酒吧工作的當地人曾經給我描述過類似的情景：警方嚴陣以待，隨時準備將搗亂分子抓起來關一宿。他還告訴我，滿月派對的門票收入被用於支付第二天的清理工作，而組織這項工作的是當地的一個商人團體（成員是幾名海灘酒吧老闆）。其他跟我聊過的人都不相信帕岸島的風氣正在改善，他們講的全都是警方與 沆瀣一氣的事。

攝影：克里斯·麥克倫南（Chris McLennan），阿拉米素材圖庫（Alamy Stock Photo）

派對結束後幾天，我回海灘時看到當地人還在進行清理，他們在沙灘上仔細搜索廢棄物，然後清空垃圾箱。海邊建築工地傳出的電鑽聲，為少數幾個還在這裡曬著泰式日光浴的派對愛好者們提供了背景音。每個角落看上去都有點破敗不堪，對那些已經連續嗨了好幾天的人來說更是如此。但即便在維護期間，在酒鬼眼中這裡顯然還是一處很有吸引力的海灘。

三十年過去了，帕岸島（Koh Phangan）當初的那個滿月聚會早已時過境遷。無論如何，當地經濟已經對圍繞派對所形成的旅遊業產生了依賴，而當地居民也找到了有效的方式來應對和清除遊客們帶來的混亂。

既然混亂總會發生，那就希望人們能把它控制在這一處海灘上，不要蔓延到泰國其他地區去吧。

本文原刊載於 VICE 英國。

//編輯：小白

//翻譯：威廉老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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