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收入差距24萬元，催生近代美國規模最大的教師罷工

4月26日，美國亞利桑那州的公立學校教師正式開啟了聲勢浩大的、有組織的罷工行動。在該州的200多個學區里，有一大半學區通知家長26日當天學校將停課關閉，大批教師湧向街頭和州議會門前進行遊行示威。據美國媒體估計，這一場罷工覆蓋了1000多所公立學校，而在該州110萬公立學校學生中，有大約82萬人直接受到了此次罷工的影響。

隨著教師的訴求沒有得到立法機關和政府的及時回應，罷工行動一直持續了下去，很多學區和學校也一直停課到了下一周，其中包括該州內最大的十個學區。以規模和影響力而言，這很有可能會成為美國近代歷史上最大的一次教師罷工。

亞利桑那州的教師罷工並非孤例。在過去3個月內，教師罷工浪潮先後席捲了美國的西弗吉尼亞州、肯塔基州、俄克拉荷馬州等，其鬥爭成果直接激勵了亞利桑那州的教師群體。而科羅拉多州也緊隨亞利桑那州之後，以同樣的罷工行動遙相呼應。該州的教師群體於4月26和27日關閉了該州最大的10個學區，且還有進一步燎原之勢。此外還有北卡羅來納州等地的教師群體，也在醞釀著於5月份開展類似的罷工行動。

收入過低是教師罷工的直接原因

無論是在哪個州，教師罷工的主要訴求都集中在兩個方面：一是提高教師的工資收入水平，二是增加教育經費撥款。尤其是前者，已經被這些州的教師群體抱怨了太久。

這些州里的教師工資究竟低到了什麼程度？根據全美教育協會（National Education Association）發布的統計數據，2016-2017學年裡，美國公立學校教師的平均年收入為59660美元，但不同州之間的教師收入差異懸殊。在收入最高的紐約州，教師平均年收入高達81902美元（約合人民幣518709元），加利福尼亞州和馬薩諸塞州緊隨其後，達到了79128美元和78100美元。但在教師收入鏈的另一端，密西西比州墊底，教師平均年收入僅為42925美元（約合人民幣271856元），最高與最低兩州相差38977美元（約合人民幣元246853元），其次便是開啟這一場罷工浪潮的俄克拉荷馬州和西弗吉尼亞州，分別為45292美元和45555美元。另外，從2016學年到2017學年，美國公立學校教師的平均收入增加了2%，但在西弗吉尼亞州反而降低了0.1%，教師的不滿可想而知。

作為目前教師罷工行動的兩個主戰場，在2016-2017學年裡，科羅拉多州的教師平均年收入為51808美元，在各州中位居第31名。亞利桑那州為47403美元，排在第44名。很多老師不得不在業餘時間打第二份工，以補貼家用。有人甚至開始領取政府救濟的食品券。

科羅拉多州教育協會稱，雖然該州的教師收入排名美國各州的中游，但考慮到通貨膨脹的因素之後，教師的實際收入在過去15年間降低了17%。而亞利桑那州教育協會主席喬?托馬斯（Joe Thomas）聲稱，自從他到亞利桑那州以來，他從未見過這麼多教師如此消沉、沮喪。因此他呼籲州政府認真對待教師們的訴求。

教師的工資待遇過低會帶來一系列的、長遠的消極後果，這既為很多研究所證實，也在世界很多國家的教育發展過程中得到了不幸的應驗。它首先會導致教師職業缺乏應有的吸引力，優秀人才流失，進而導致師資隊伍短缺、師資水平和能力滑坡等，最終會嚴重妨礙一國之基礎教育的穩步發展。同時，不同地區間教師收入的差異懸殊也會導致優秀教師大量向發達地區流動，使區域間教育不公平的現狀進一步惡化。

教育經費短缺引發教師不滿

除了工資收入過低之外，教師罷工的另一個主要原因是教育經費的短缺。一方面，學校應得的教育經費常年無法按時、足額發放；另一方面，學校有權獲得的經費項目不斷被縮減。

在美國，公立學校的教育經費以各州財政為主要來源，因此受本州的經濟發展水平影響較大。全美教育協會發布的數據顯示：公立學校的年度生均經費，亞利桑那州2016年為8080美元，2017年更降到了7932美元，連續兩年在美國各州中排名第50位。另外，2017年里俄克拉荷馬州的生均經費為9219美元，排在47位；科羅拉多州為11454美元，排在34位；惟有西弗吉尼亞州好一些，以15614美元排在14位。據科羅拉多州教育協會估算，自2009年以來，政府所虧欠的、沒有按照法律規定增加的教育經費已高達66億美元。

教育經費短缺導致很多學校的運營舉步維艱。學校課時減少，班額增加，教師和相關工作人員短缺，所能提供的課程和活動也越來越少。很多教師甚至不得不自掏腰包，來購買上課所必需的器材和用具等。

正因如此，罷工的意願在教師群體中堪稱由來已久，並非一時衝動之舉。在此之前，亞利桑那州教育協會（the Arizona Education Association）和一家草根組織亞利桑那州教育者聯盟（Arizona Educators United）曾組織了一場是否要舉行罷工的投票，在57000名教師和學校工作者的參與者中，有78%投了贊成票。

教師和政府之間有待進一步協商

面對教師的訴求，政府並不是無所作為，但其承諾顯然並沒能讓教師滿意。此前，亞利桑那州的共和黨州長道格?杜西（Doug Ducey）就已允諾，要在2020年之前，分階段給教師上漲20%的工資。但他既沒有說明這筆費用的來源，也沒有對教師的其它訴求做出回應，如提高學校里除教師之外其它工作人員的工資、保障教育經費等。後有消息稱，這筆費用將會從該州的其它項目經費中挪用，教師工會和亞利桑那州家長教師聯合會因此拒絕了這一提案。美國教師聯盟（American Federation of Teachers）的亞利桑那州主席拉爾夫?昆塔納（Ralph Quintana）聲稱，州長的這一提案是「拆東牆補西牆」，因而是「錯誤而且不可接受的」。

更何況，就算上漲20%，亞利桑那州的教師工資依然屬於全美的最低水平之一。

教師組織的提案是：提高稅率，尤其是對高收入人群增加稅收，以獲得足夠的財政經費來填補政府歷年來虧欠的教育經費，並把各學校被迫縮減掉的特殊教育課程、藝術類課程、雙語課程等重新資助起來。但這一增稅的提案也遭到了很多反對之聲。亞利桑那州和科羅拉多州政府目前還不願與教師領導直接協商，廣大的家長群體對持續的教師罷工也表現出了明顯的矛盾態度：一方面非常同情和支持教師的訴求，另一方面又為自己的孩子受到了無辜波及而深切擔憂。不過，在此前開展教師罷工的幾個州里，西弗吉尼亞州和俄克拉荷馬州都取得了一定程度上的成功，從而帶來了強大的激勵效應，助長了教師群體的信心和決心。比如西弗吉尼亞州的2萬名教師組織了長達9天的罷工，覆蓋了州內所有的55個學區，最終州立法部門同意為其漲薪5%。

教師罷工面臨法律風險

亞利桑那州的教師在罷工過程中曾受到了政府威脅，要吊銷他們的教師資格證。雖然這未能阻止數萬名教師高漲的罷工決心，但確實揭示出了教師的罷工行為在美國所面臨的法律風險。根據該州的法律，教師的罷工行為可以被視作違反了勞動合同，因此可以吊銷其教師資格證。但由於這是該州歷史上第一次覆蓋全州的教師罷工，相關的法律細則還不明確，實施起來殊為不易。

不過，在美國50個州里，只有11個州允許教師工會合法地號召和組織教師罷工，包括加利福尼亞、科羅拉多、明尼蘇達、伊利諾伊、路易斯安那、賓夕法尼亞等。在馬里蘭州和華盛頓州，雖然沒有禁止教師罷工，但卻有一些事實上的限制，如罷工可能會導致教師失業等。而在其餘的37個州里，均有立法禁止教師罷工。

究其原因，首先從法理上來說，公立學校教師屬於代表政府向社會提供公共服務的公職人員，和警察、消防員的身份性質類似。為了保障社會的正常運轉和保護公共利益，這種公職身份的罷工權必須受到一定限制；其次，從行為的後果來說，教師罷工會直接傷害到學校里無辜的兒童和青少年，會影響他們的學習，甚至損害他們對老師、對學校的信任感和安全感。這種後果是整個社會都不願意看到的。

當然，雖有法律明令禁止，但對參與罷工的教師的處罰也不多見。畢竟，教師罷工並不經常發生。況且在很多州里本來就存在著教師緊缺、崗位人手不足的問題。政府若大範圍處罰教師，只會帶來更加無可挽回的災難。或許唯一的例外是賓夕法尼亞州。據統計，從1968年以來，該州里已經發生了至少740次教師罷工，在美國應該是獨一無二了。

（本文作者傅添，獲授權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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