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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那終獲自由的靈魂

2018

| 探險故事 |

一年前的今天Ueli Steck在尼泊爾的努子峰滑墜,世界痛失「瑞士機器」。

在他公開的葬禮上,好友Jonathan Griffith做了一篇真摯的致詞。Jonathan是世界上最好的山地攝影師之一,他不僅跟著Ueli拍攝了很多次攀登過程,更是一起搭檔經歷了多次探險。

肯道爾推薦語:在探險故事的各個部分中,人與人之間的互動永遠是最感人至深的一點。那些看起來無所不能的極限大咖,最真實的一面如何,我們往往只能從他們身邊最親近的人的描述中窺見一斑。在大家都尤其懷念Ueli的這一天,讓我們一起重讀一遍Jonathan的悼詞。緬懷過去,是為了更好的向前。

本文譯者:朱甍

UELI STECK 1976-2017

今天是Ueli Steck離世整整一個月。他火化的那天我跟他說了再見,我們幾個人站在Tengboche的一條山脊上,看著他的靈魂在昆布河谷飄散,終獲自由。

很多人給我寫信、發消息,因為Ueli照亮了他們的人生,對此我表示感謝。這段時間我回頭看了看他的一生,尤其是最後這幾年,想了想我們能從中學到什麼。關於那場對他的拷問,我想了很多,這是由法國一位有頭有臉的登山前輩挑起的,並且利用金冰鎬的名義進一步發起了攻擊,這對在山上的Ueli產生了很多負面影響,尤其是影響到了他做的決定。靠裙帶關係組織起來的評審團里根本沒有人真的了解Ueli,也從來沒有和他一起爬過,然而他們就草率地得出了某種結論,拿來污損一個人的名譽,並且由此操縱輿論和大眾對他的看法。

一群懦夫。

我一直在想,如果人們沒有被嫉妒控制,事情會不會是另一種結局。那種像當年迫害女巫的行為總是難以善終。這個擇日再提。Ueli生命中的最後幾年給了我們很多提示,也需要更多的時間來考量得以精確的敘述。現在我很榮幸在他的公開葬禮上說了幾句話,很高興看到不同行業的那麼多人前來坐滿了一個音樂廳,向他最後一次致敬,讓我感覺他的生命還在延續。

(註:Jonathan所提的拷問,是某些登山家認為Ueli Steck單人從安納普爾那I峰南壁登頂這件事有疑問,認為他其實沒有到頂,對他獲得的金冰鎬獎表示懷疑。Ueli在登頂途中遭遇小型雪崩,丟失了相機,並且海拔表也壞了,所以其實並沒有登頂證明。他本人表示這的確是個問題,但是他並沒有撒謊。)

接下來的時間肯定會有很多關於他的故事出版,關於他如何激勵了幾代人,關於他如何超越前人的攀登成就。然而我認識的Ueli還有不同的一面,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的那一面。關於他作為一個人的那一面。受邀在這個公共場合來講述他的故事對我來說無比榮耀,不過我只是想提醒大家,其實他和你我沒什麼不同,都是普通人。但是,我如何能把他的人生在十分鐘左右說完呢?我如何能很公正地描述他的為人呢?用數字來描述他的攀登成就真的太簡單了,但是對我來說,他並不是什麼著名的登山家,他是我最親密的朋友,像哥哥一樣的朋友。

九年前,我和Ueli相識。那時我剛開始我的登山攝影師職業生涯,壯著膽子給他發了封郵件,找他要幾張照片。其實我沒期望過他會回復,那個時候他剛開始征服三大北壁的項目,有很多媒體找他,他很忙,而我在攀登圈子裡就是個小渣渣。然而他居然回我了。我們一直保持著聯繫,到他solo完大喬拉斯的北壁以後,我們終於在夏木尼見面了。早上他打電話給我,約好一起喝咖啡。我承認我有點緊張。Ueli站在南針峰的纜車站外面,很耐心地等著我。想像中他是個高大壯實,滿臉傲氣的人,然而迎接我的卻是明亮的眼睛和溫暖的微笑,他主動伸出手來和我握手。這就是Ueli。他帶我去喝咖啡,而且過去九年里每次一起喝咖啡,他都堅持買單。

那天我們聊了一上午。

我們當然談了他的攀登,不過也談了工作和夢想。感覺就像是和一個老朋友一起喝著咖啡,雖然面前坐的這個人剛剛solo了阿爾卑斯山區三大北壁之一,而且完攀速度比我早上回復一份郵件還快。

最後我們說好一直保持聯繫。

想起那天我總是覺得很奇特。他完成了一次最偉大的阿式攀登之後,跑下山來和我一起喝咖啡。和我這個一文不名的路人甲。他完全沒有必要把寶貴的時間花在我身上。下山之後,記者們一直在打他的電話,他本應該把時間用來和他們好好聊聊的。但是Ueli就是這樣,把周圍的人放在自己的名利之上。一直如此。

一周之後,我去給他拍了很多爬山的照片,正是這些照片讓我在業內站穩了腳跟,剩下的大家都知道了。Ueli可以隨便找到願意來拍攝的登山攝影師,因為這些照片很有價值,但是出於某種原因他叫上了我。我很高興,因為我一直想給他拍照,但是從沒說出口。也許這就是緣分吧。隨後的幾年裡,我們經常一起玩,有時候一起爬,但是大多時間都是他跑到我在夏木尼的小屋子裡打發時間。那個時候他已經很有名了,但是他仍然很樂意在我的小餐桌底下鋪上地墊睡覺,因為房子太小,實在是沒有空間了。他害羞安靜,人多的時候,總是默默地坐在角落裡,但是臉上永遠掛著笑容,眼睛閃亮發光。

他的名氣讓他變得更加敏感、羞怯,他小心翼翼,盡量不去冒犯別人。他的性格和大名鼎鼎的外號「瑞士機器」非常不相符。我記得有一次我們去一個朋友家爬梯,進門後遇到了很多年輕的阿式登山人,當然他們都認出Ueli來了。這讓他很不自在,他和一些出了名的登山家不一樣,他不喜歡被眾人矚目。當時每個人都想和他打招呼,喝一杯。越來越多的人過來一定要和他干一杯波蘭烈酒,他不知道該怎麼拒絕,迅速喝得爛醉,最後跟我說,再不走就要死於酒精中毒了。那個場面很搞笑——他不好意思拒絕別人,只好把自己喝得連著三天都沒能醒酒。

這是他生活中的一個永恆的主題。我見過他在機場和街上被攔住要合影和簽名,甚至有一次我們坐在一個酒吧外面,一個小女孩激動地跑回家把吉他抱了過來,要當著我們十幾個人演唱為Ueli寫的歌。這些都是我親眼所見。

這些年來,我對他越來越了解。我看著他成長為史上最優秀的登山人之一;我看著他和處於不同能力水平的人們分享他對攀登、跑步和訓練的熱情;我還看著他跑過夏木尼的CCC百公里越野跑,賽前他花了不少時間訓練,但是在終點前卻停了一下,讓最後幾公里一起跑來的同伴先跨過終線。我看到了他待人接物時表現出來的善良和尊重。

他是個非常聰明的人,這一點特別吸引我。他在獨攀的風險評估上花了非常多的心思,如果你真的了解,就不會覺得他的追求過於危險或者斷言遲早會出事。這個也擇日再提吧。

其實我們很少一起討論攀登,也算是生活中一種透氣的方式吧。他有精於分析的大腦,同時對生活保持著孩子一樣的熱情,特別是看到巧克力餅乾的時候。真的很容易被他感染。我對職業攝影有一種超前的看法,無論看起來有多麼不現實,他從來不會打擊我。這是我們兩個的一個共同點,就算想法再瘋狂,也沒人會說不行。他對生活中每一件事的態度都是,沒什麼是不可能的。我很欣賞這點。

不過他也有很不好過的時候。2013年珠峰事件後,他遭到了全世界很多媒體以及充滿嫉妒的登山人的無情攻擊。我們現在生活的時代對負面新聞更有興趣,這其實很危險。不是每個出名的人都住在好萊塢價值五百萬美元的豪宅里,家裡有五個游泳池,門外有公關團隊打點一切。Ueli的生活很簡單,這一切對他的打擊要比你們想像的大得多。

他不明白人們為什麼忽然如此痛恨他,因此深深地陷入了焦躁、抑鬱和偏執之中。他以前很喜歡做演講,後來開始害怕,總覺得觀眾是來針對他的。我看著我的朋友落進困境,彷彿羊入虎口。

這一切最終促成他決定去安納普爾那I峰南壁,並且完成了史上最偉大的獨攀之一。出發前的電話里,我從他的語調判斷出來其實他沒打算活著回來,用他自己的話說,這是「一張單程票」。然而安娜普爾那的成功並沒能讓他輕鬆幾分。大眾重新對他崇拜起來,不過有人又發起了新一輪的攻擊,覺得獨攀南壁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他們根本就沒有見過他在山上的速度和能力。

拷問一個非常誠實、謙虛的人是否正直,這其實讓我們這項運動蒙羞。他們應該把有些話說清楚。如果珠峰-洛子連穿成功了,那麼整個世界會重新相信他是有能力的。其實那是根本不需要證明的。

讓我們記住Ueli,提醒自己應該如何對待登山運動員,因為他們不過是和你我一樣的普通人。Ueli是個木匠,會給妻子的番茄地打木架子,以前也曾賣過纜車票,為攀登計劃存錢。

我最後一次見到Ueli是在他登機去尼泊爾的時候。珠峰已經成了一個象徵,他的麻煩從那開始,他內心也希望在那裡得以終結。那天他很開心,是真的開心,眼裡閃爍著我許久未見過的光芒,掛著自信的笑容,他要去把這票想了很久的大買賣搞掉,把諸多問題一併解決掉。我們擁抱道別,然後我叮囑了一句「當心」。不過這麼說似乎沒有必要,以前那個快樂的Ueli又回來了,我很高興見他的最後一面是這樣的狀態——做一個堅強的人,活著是為了挑戰自己,雖然眼前的計劃困難重重,但是他內心其實非常自信肯定能完成。我會永遠記住我們最後一次分別時,他臉上孩子般的笑容。

今天在座的各位來自不同的生活背景,不同的行業,不同的年齡和國籍。有些被他的人生故事所觸動,不辭遠道而來,最後一次向Ueli致敬。他在自己的人生里迸發出的能量感染到了別人,改變了他們的生活,關於這一點,每個人都能說出來為什麼Ueli對他們如此特別,就像今天我講的關於我和Ueli的故事。感謝大家的到來。

我的人生里,會一直留下一個叫做Ueli的人形黑洞。我會非常非常想念他。他不會看到我的小女兒漸漸長大,我也不會再看到他的笑容和明亮的眼睛。我懷念惡作劇的日子,故意拖著他一直喝到半夜兩點,讓他沒法訓練,然而他總是會把自己拽起來,渾身酒氣出去跑步。我懷念無休無止地聊生活、聊工作的日子。然而最大的遺憾仍然是無法再感受到他的存在和能量,因為只要和他呆在一起,就能感受到「沒什麼是不可能的」。

看到全世界都有人發來充滿愛的信息,真的很欣慰。Ueli為以後的登山人留下了豐厚的遺產,他是一位自成一派的先鋒,他所形成的風格和態度一定會被後人模仿。他是真正的紳士,優雅,謙遜。但是對我來說,他是我的朋友,我的導師。我知道時間會治癒疼痛,但是我真的很想念他。不能相信再也見不到他了。最難過的是,我沒有機會和他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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