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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暈了多久,總歸當我再度有意識的時候,聽見有人不停在哭:「哎喲,真是夭壽啊,小姐,你到底怎麼了?不要嚇嬸嬸啊!都跟你說過晚上不要一個人跑出來,你還跑那麼遠,要是被狼叼走了,我可怎麼跟老爺交代喲!」
哭聲很大,其間似乎有兩隻手抓著我的膀子不住搖晃。這般情況下,我想不醒來都難。
我動了動手指頭,發現沒斷,然後踢了踢腿,感覺也還好,最後又小心地扭了扭脖子,沒有想像中的痛感,這才鬆了一口氣。
看來我孩子他爹對我還是頗為憐香惜玉的,沒有趁我暈的時候要我命。
我慢慢地睜開眼,一雙眸子水汪汪的,糯聲糯氣地喊:「嬸嬸。」
李嬸見我醒了,一雙腫得像桃子般的眼睛不停掉淚,她一邊擦,一邊扶著我起身,半跪著拉我的衣衫,道:「小祖宗,你可嚇死我了。」
我內心有愧,左右看看,發現自己還在昨兒個夜裡落腳的溪水邊,不遠處山匪的屍體已被官府的人收殮,只餘下大片的血跡。想必李嬸是被這些血跡嚇得不輕,
又見我一人躺在這荒郊野外,所以才哭成這樣。
我用小手抹掉她臉上的淚,安慰道:「嬸嬸別哭,你這樣別人會以為我是被老鴇抓去接了一晚客的。」
李嬸不由分說地一巴掌拍在我腦門上,喝道:「小祖宗,你這嘴就不能正常點兒說話嗎!」
我攤手反駁:「哪裡不正常了?!」
李嬸瞬間無言以對。她粗暴地檢查了一下我身上有沒有傷口,最後發現我完好無損,還是一個能強力作死的蘿莉時,眼裡有一閃即逝的失望。
她拿了一件披風將我裹住,單手把我整個人提起來,夾在胳肢窩下,風風火火地朝馬車走去。途經幾個衙役的身邊時,李嬸和他們打了個招呼,大概意思就是譴責了一下此地的治安不好,害得我一個鎮國將軍府的大小姐半夜遭人劫走,此事兒要是被我小叔知道了就不妙了之類。幾個衙役被李嬸嚇得冷汗直冒,見此情形,李嬸約莫有了些成就感,這才滿足地揚長而去。
上了馬車,她一聲令下,我們便馬不停蹄地往風華谷疾奔。
路上,李嬸問我:「小祖宗,你昨天夜裡到底上哪兒去了?」
我思考了一會兒,想起我那殺千刀的孩子他爹,以及那套亮瞎我眼的厲害劍法,
還有我獻出的人生第一吻,一念至此,我覺得臉有些發燙。李嬸許是察覺出我的異樣,湊近來看我。我立刻半仰起頭,憂鬱望天,嘆了口氣道:「我遇見了命中的他。」
李嬸停下了動作。
「那是一個腰細臀翹的狐狸精,手指頭一動,就把我的魂兒勾去了。那廝本來想吸干我的陽氣用來練功,後來發現我十分機智,而且還是個孩子,就好心放了我一條生路。」
李嬸嚴肅地看了我好一會兒,最後下了結論:「那狐狸精是不是瞎的?」
我無語。
由於李嬸怕我再半夜出去,又把自己給玩脫了,小叔會責罰她,所以經過慎重思考,她決定餘下的二百里路我們不再中途休息,要一刻不停地趕到風華谷去。於是,我整日處在顛簸狀態,望著車窗外的風景發獃,偶爾想著還能不能見到我孩子他爹。
那般的美人兒,生得真是風華絕代,紅塵難得見幾回,武功亦是高明,不知是什麼來歷。樓主……會是什麼樓主?
我擦了擦口水,要是以後再見不到他,未免是人生的一樁大憾事。
我撇了撇嘴,啃了兩個饅頭,繼續盯著綿延遠山發獃。
到風華谷時,已是第三日的午後。
我一直以為這腎虧的九王爺隱居的地方多半是個深山老林,平日里定是鳥不拉屎的所在。持著這樣先入為主的成見,一下馬車,我頓時覺得一定是今天醒來的方式不對。
什麼鳥不拉屎,需要的話,這裡隨時可以給你滾個糞球出來好嗎?
我抬了抬脫臼的下巴,極目四望。
風華谷儼然就是縮小版的帝都。書坊、胭脂鋪、首飾閣一樣不少,茶樓、青樓、酒樓這三樓產業也異常發達,絲毫不遜於帝都。十里長街用的是青石板鋪成,貫通整個谷內。山谷四周山丘蜿蜒起伏,山上紅楓無數,常年不凋,襯著雲靄,遠觀自是美到極致。
我張了張嘴,拽著李嬸說:「生活在這種地方,也叫隱居嗎?」
李嬸鄙夷地睨我一眼:「你以為當今王上的王叔、極受尊崇的九王爺會隱居在什麼地方?」
這話說得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
李嬸又接著道:「風華谷本來就是個好居處,只不過進出谷只有一條盤山險路,所以來往的人並不多。九王爺當時看這裡夠清凈,才來此隱居養病。小祖宗,待會
兒你見了他,可千萬得把禮數做足,別像在家一樣。」
我沉浸在如畫美景里不能自拔,遂感嘆了一聲:「此老頭兒真會享受!」
李嬸狠狠地掐了我一下:「小祖宗,我和你說話你聽見沒有?!」
我疼得眼淚汪汪,嘟著嘴直點頭:「聽見了!」
李嬸這才放下心來。
說話這會兒,王府里的一位老管家已經出來迎接我和李嬸。他快步走到我跟前,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和藹道:「想必這位就是鎮國將軍府的小郡主蘇大小姐了。」
我保持著剛剛快被掐哭的模樣,軟軟糯糯地喊了句:「爺爺好!」
老管家顯然被我這無比純良的蘿莉樣兒萌了一臉,瞬間捂住心口,笑靨如花:「小郡主折煞老朽了。老朽是王府管事,叫老朽王老即可。」
我又微微彎了腰,恬不知恥地繼續賣萌:「王老好!」
王老笑得合不攏嘴,也不知從哪兒掏出來一串糖葫蘆,遞到我手裡,誇讚道:「小郡主果然是人見人愛,乖巧伶俐,討人喜歡得緊哪。」
一旁的李嬸聽見這話,身體不禁晃了晃。
王老接過李嬸手上的兩個包袱,又做了一個恭請的手勢,轉身去引路:「小姐一路奔波必是辛苦,老朽已吩咐備下午膳,小姐可先用膳,稍後老朽再帶二位去見王爺。」
如此甚好。
我樂顛顛地答:「好的,王老。」
我一邊走,一邊撕開糖葫蘆上的裹紙,然後嗅了嗅,察覺到外表的糖衣並非是八月桂花混著上等蜂蜜精心熬制而成的,遂把糖葫蘆塞進了李嬸胸口裡,用唇語跟她說:拿去喂狗,不謝。
李嬸無語。
王府的伙食真是不錯,有香軟可口的醬香豬蹄,用陳釀桂花酒紅燒的糯米鴨脯,配著白灼的新鮮青菜,還有一道外酥里嫩的紅豆糕。我吃了個七八分飽,慵懶地坐在椅子上玩手指,一副飽暖思淫慾的模樣。李嬸打了一盆水,替我擦了嘴,又細心幫我擦著一雙小手。我看向屋外,這王府的布局和鎮國將軍府十分相似,素雅中不失奢華。王府分為東西兩個院落,我和李嬸都被安排住在西院的廂房,王老告訴我今後我就住在這裡。
這個時節,屋外一棵紅楓生長得正是艷麗,通紅的顏色在一片翠綠中顯得出類拔萃。微風一過,紅葉便打著旋兒落在草叢裡。
彼時我正發著呆,王老便掐著時間來了。他一進門,覷見桌上幾個空空的盤子,咧嘴笑開,問我:「飯菜可還合小姐胃口?」
我點了點頭:「多謝王老關心,王府的飯很好吃。」
「那就好,那就好。」
約莫覺得我很是知禮,王老投來一個讚揚的眼神。李嬸也對我的表現很滿意,在一旁假作端莊地連連微笑。
末了,王老便領著我和李嬸前去正廳覲見九王爺。一路上,他給我講了些王府的規矩。諸如,九王爺喜靜,所以在王府切忌喧嘩。
我壓住一個正欲打出來的飽嗝。
又如,王爺膳食喜清淡,也要求別人和他一樣吃得清淡,所以讓我別在王爺面前提及中午吃了豬蹄。
我默默把袖口上沾了油水的地方卷了卷,不由得感嘆:「老年人的規矩就是多。」
王老聞言,頓下腳步回頭睨我。
我不解地問:「怎麼了?」
王老笑:「無事,只是覺得小姐天真可愛得緊。」
我無語。
這次被誇,我總覺得前方好像有一個大坑等著我跳一般。我不由得打了個冷戰,跟著這廝繼續前行。他又噼里啪啦地說了一大堆,包括王爺喜歡讀書寫字,練字的時候生人勿近他十尺以內;王爺喝葯的時候不喜歡被人看見之類的零零碎碎。
我聽得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待到正廳前方,我已經把王老說的話忘了個七七八八,腦海里唯有一個想法:這腎虧的老頭子簡直和王上一樣神煩,小叔,你怎麼忍心把我送來這裡?嚶嚶嚶!
入了正廳,內中一片安靜,安靜得連一根針落在地上的聲音都可以聽見。進門的左右兩邊,各擺放著兩張圈椅和茶案,正對大門的兩階高台上,有兩名冷著臉的婢女站得端端正正,身後一方紫色紗簾輕垂,隨風飄蕩。我隱約能瞅出那後面有一人正背對我們躺著。
王老和兩名婢女交換了一個眼神,而後會意地請我和李嬸入了座,小聲道:「小姐稍待片刻,王爺正在小憩。」
我頷首表示理解,年紀大了嘛,又腎虧,體力不濟是正常的。
王老對我報以一笑,隨後快步踱出廳外,稍後,端了兩盞上好的大紅袍進來,
遞給我和李嬸解渴。
於是,我和李嬸就這麼干坐著,等九王爺醒來。
這一等就等了大半日。太陽都已偏西,我喝了一碗又一碗的茶水,憋不住尿意去了好幾趟茅房。等到第四次從茅房回來,紗簾後的人還是沒有動靜。我著實忍不住,好奇症兼好動症發作,便貓著身子往台階慢步行去。
李嬸是看著我長大的,自然知道我要幹什麼,她急得在座位上壓低聲音喊:「小姐,小姐,你作死嗎?小姐,你快回來!」
我無視她快被嚇暈的表情,邁上了第一級台階。
兩個婢女蹙眉,望了望我。
我又堅持不懈地邁上了第二級台階。
婢女們的嘴都歪了,一臉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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