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少有人讀詩的時代，為什麼我還要寫詩
認真說起來，我寫過的詩並不算多，至於發表和獲獎的就更少了，大概只有七八篇的樣子。
但是，我寫過的每一首詩，都是自己情感的自然流露，很少有太過矯揉造作的東西（當然，如果有，多半也是因為「政治任務」）。
所以，我一直是很用心地在對待寫詩這件事情。
不過必須承認的是，詩歌目前日趨小眾，願意寫的、寫得好的人越來越少，不願看的、看不懂的人越來越多。
01
古詩詞可能情況還相對好一些。
畢竟我們從小被強迫著背了那麼多的唐詩宋詞，不管怎麼說，提起一些流傳幾千年的經典之作，大家還是能夠耳熟能詳。最不濟，也知道「床前明月光」或者「春眠不覺曉」吧。
而且近幾年電視上的「中國詩詞大會」之類的節目，也在一定程度上推廣了古詩詞，使得部分人重新燃起了相關的興趣，葉嘉瑩老先生、才女武亦姝、外賣小哥雷海不斷地登上熱搜榜，古詩詞文化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但在我看來，也就僅此而已了。有些事情，沒達到相同段位的人，是無法真正相互理解和溝通的。
「中國詩詞大會」這類節目，對於更多的人而言，他們感興趣的只是場上激烈的競爭，感慨於選手們驚人的閱讀量和記憶力，津津樂道著他們的身份和臨場表現，誇上一句「牛B！」看完之後，自己能完整背下來的，還是原本就會的那幾首。
也少有人會在看完節目以後，去買一本《唐詩三百首》或是《人間詞話》來好好讀一下，即使有買了的，也是回家丟給孩子，恨不得自己的孩子立馬全部背下來，也能像電視里的那些選手一樣意氣風發。
這，就是古詩詞的現狀：
仍有不少人對它感興趣，但更多地是看看熱鬧，或者寄希望於下一代；而感興趣的人里，大多停留在背誦和記憶（當然，能做到這點已經純屬不易），很少有願意好好去研究它的平仄韻律，偶爾寫出幾首打油詩，便覺得已得古人真意。
其實說到底，不過葉公好龍罷了。
02
而說到現代詩歌，則完全可以說是一派亂象。
中國現代詩歌起步較晚，我印象中基本可以從新文化運動時期胡適的《嘗試集》算起。作為一部探索性的作品集，《嘗試集》的革新意義要遠大於它的文學意義，裡邊有很多詩歌顯得很是稚嫩，比如下面這首：
《蝴蝶》
兩個黃蝴蝶，雙雙飛上天。
不知為什麼，一個忽飛還。
剩下那一個，孤單怪可憐；
也無心上天，天上太孤單。
相信不少人看完以後，會瞬間湧起一種「這也叫詩？那我分分鐘也能寫出來」的感覺。還好了解這些作品的人不多，否則一定會有損胡適老先生的形象。
但畢竟是開了一種新的文學形式的先河，才有了後來聞一多、徐志摩、戴望舒、郭沫若等一批現代詩人，這應該算是現代詩歌的第一次熱潮。那時湧現出的《死水》《再別康橋》《雨巷》一批經典作品也被編入中學課本（不知道現在的版本里還有沒有），成為很多人一生僅知的現代詩歌。
後來的動亂時期，大陸文化被破壞殆盡，相對有名的現代詩人基本都在台灣，比如余光中、鄭愁予、席慕蓉等人，也有一些名作被人們所熟知，比如《鄉愁》《錯誤》《七里香》等。
大陸現代詩歌的第二次熱潮，我感覺是在十年動亂即將終結的前後，北島、海子、舒婷、顧城這些名家一齊現身，帶給現代詩歌又一次的輝煌。我聽比我年長的一位朋友提起，那時他們上學時最迷的就是這些詩人們，熱情不亞於現在的追星，本子上的抄滿了他們的作品，讀得多了也會嘗試著自己寫一首……
我知道他所言非虛，我相信，即使是不了解現代詩歌的人，大約也聽過這些名句：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來尋找光明」
「面朝大海，春暖花開」（這句估計都被文藝青年和房地產商們用爛了）……
03
但是進入新世紀以來，現代詩歌眼見著日漸式微。
一方面，是因為日益豐富而又快節奏的娛樂生活，更有力地吸引了人們的興趣，而詩歌是需要靜下心來認真去讀，而且有些表達較為含蓄的更是需要慢慢品味，顯然不適應大多數人的精神需求。
另一方面，是由於人們對文字不再如以前一般尊重和有神聖感，出版商們為了利益也不負責任，接連出現了「梨花體」「烏青體」「羊羔體」等污人眼目的所謂「詩歌」（和書法界的「丑書」有些類似，都是為了標榜創新而故意求「丑」，有機會再談談這個），如以下這些：
《一個人來到田納西》
毫無疑問
我做的餡餅
是全天下
最好吃的
《對白雲的讚美》
天上的白雲真白啊
真的，很白很
白非常白
非常非常十分白
特別白特白
極其白
賊白
簡直白死了
啊---」
看到這些作品，讀者們瞬間憤怒了，感覺受到了智商的侮辱。以韓寒為代表的一眾讀者，在網上對現代詩歌全盤否定、極盡揶揄之能事，紛紛調侃如果這也能叫詩，自己一天能寫一百首，同時仿照著寫出了一堆類似的「作品」。
而我在看到這些現象的時候，心裡是有種悲哀的情緒的——既為這些「詩人」和他們的作品，也為因此而對現代詩歌產生誤解的讀者們。
去年，我在單位的文學社組織了一場現代詩歌精讀會的活動。我精挑細選了21首冷門而又絕美的現代詩歌，為每一首詩製作了相應的海報，和報名參加的社員每天抄寫一首詩歌、賞析一首詩歌、浪讀一首詩歌，最後試著創作一首詩歌。
在這21天里，我們共同領略了現代詩歌的美感，其中不少作品都引起了社員們的喜愛和觸動，甚至活動的最後，好幾位社員都創作出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首詩歌。儘管那些語句還稍顯生澀，但我從中看到的更多的，是簡短的文字中包含著的真情實感，而這種簡而有力的表達，是別的文學體裁所不具備的。
04
說到這裡，其實我堅持寫詩的原因也就顯而易見了。
從我自己來說，不管是古詩詞也好，現代詩歌也好，它們更多地指向我的內心，讓我能夠在文字中得到更多的慰藉，從而更好地認識自我、平和自我。
看過的那些經典名作自不必多說，就我自己的創作而言：
失戀的時候，我寫下
《鵲橋仙?情逝》
杜鵑啼血， 丁香空結， 月波黯然流院。 瀟瀟夜雨春意寒， 小樓聽雨不成眠。
心弦紛裂， 情絲寸斷， 幽思孤影何堪。 天涯望盡流年遠， 君顏猶是情已遷。
鬱郁不得志的時候，我寫下
《春雪感懷》
飛雪如撕絮，春寒竟冷齒。
久陷泥潭裡，紛亂無人知。
亂麻不得斬，霜刃何以執。
猶自傷璞玉，楚王識不識。
想起一場離別，我寫下
《送別》
冬日的清晨
陽光冰冷
你遠去的身影沉默如風
思念一些人的時候，我寫下
《冬日的傷痕》
彷彿只一夜
風已凋落一地樹葉
回憶亦隨風飄零
沉澱在過往的畫面
流水暗自糾纏
曾經的容顏
已經很遠
一切
似在昭示著季節的殘缺
天空陰鬱成永不癒合的傷痕
所有鉛灰色的思念
渴望著一場久久不至的大雪
陽光猜不透浮雲的黯淡
蝴蝶終究沒能飛過滄海
而那些
來不及記住的背影
再見的
永不再見
或者
《鵲橋仙?雪憶》
月波映軒， 雪落空階， 幽笛寒徹台榭。 似幻浮生自明滅， 如雲往事忽夢蝶。
孤鳥翩翾， 霏霏愁煙， 掩涕魂銷黯然。 飛雪漫天凄清夜， 何人再與共聽弦。
在寫下這些文字的時候，我不斷地窺探和挖掘自己內心的聲音，會覺得格外有力量，彷彿在另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空間里得到了情緒的釋放，也找到了靈魂的歸屬感。
對他人而言，詩以言志，寫詩讓我總能用最短的語言展露內心，從而找到一些志同道合的人。而另一方面，我也是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夠寫出足夠好的作品，從而吸引更多的人對詩產生興趣、並喜歡上詩歌。
而現在，我離寫好的距離還很遠，只有兩首發表在國家級的刊物上，另有幾首在全國性的徵文比賽中獲獎，而其餘作品，水平參差不齊，大都低劣不堪，更像是在自娛自樂，距離出版詩集的夢想更是遙遙無期。
但是，只要還有人願意讀，我就會在這個地方一直寫下去，直至無話可寫，直至文筆枯竭……
塵埃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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