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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風光:你不知道的日本人留在北平的痕迹

季我努學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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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了北平已經三個多星期,直到今天才算有了定居。地方是東四牌樓以北的魏家衚衕,房子是兩間,北房,有衛生設備,並且有廚房(雖然我一時用不著)。

這房子是從《世界日報》的廣告上找來的。這房子的主人姓趙,但照管這房子的人是一位吳先生,據說是一位擅長畫貓的畫家。這房子上又有一位姓姚的老僕,則是一位會在金銀器上雕花的美術工匠。我最近看見了他所雕的戒指,一邊是寶塔,一邊是鳳,還有老鷹,他說英國人喜歡鷹呵。北平是一個文化城,這是不錯的,但說得更確切一些,卻應該說是一個美術城,因為處處有著美術的氛圍。——我的房子是每月六萬元,無所謂押租,但是開始交租金時,是付三份,這就是十八萬。其中的一份是本月的租金,其中又一份是在將來離開時那一日的租金的預付,至於另一份則美其名曰茶資,其實是沒有下落了。有的時候租房要付四份,那就是有兩份是沒有下落的。也有不要租金而講好每月幾袋面的,這是古樸城市的人的實際智慧,和上海之房租講金條,原理雖同,其中卻似乎也有點時代的距離,但這距離似乎在縮小。我這房子的租約是六月為期,先住他六個月再說。

這三個多星期以來,除了寫過四首詩之外,是一點東西也沒有寫,現在這篇通訊是到了北平後第一篇試筆,也算新居的一個紀念。卻也正因為三星期來不能定下心來做什末事,我得以各處跑跑,比較上能夠在各個角落又對故都溫習了一遍。

初到北平時的印象和住下來以後的印象是不很相同的。我在十月五號乘招商局的蔡鍔號到了塘沽,當時就聽見接客的腳夫說:「昨天離這裡不遠,就鬧八路,叫幾個老美給打跑了。」再看那車站上的標語,「扒路就是叛亂,破壞就是土匪」,都不免有身臨前線的感覺。當天乘火車到北平。在剛開出的一站上,就有幾十個美國兵擁上二等車來(由塘沽直達北平的火車沒有頭等),其中一個美國兵說著英文,叫所有華人趕到三等車上去。最初被趕的是鄉下佬,他們沒有抵抗,也沒有聲辯,走了。後來要趕的是軍官。看官階,他們比美國兵的官階大,他們便穩絲不動,也不理,於是才逐漸穩定下來。在我們這一群里,只有一個少年中國軍官在喃喃地罵,他說他和美國軍隊在緬甸一塊作過戰,「他們的士氣沒有我們的好,不用怕,再要鬧就打,真正豈有此理」!過了一會兒,所有的中國人便都不說話了,像有一種鉛重的問題壓在心頭。相反地,美國兵則大說大笑,唱著洋歌。一直到了天津,他們揚長而去,也沒有見他們補票。——這情形令人自然而然地想到「九一八到七七」。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事實如此,我覺得天津的東站總站已沒有昔日的熱鬧擾攘。就是從天津到北平的一大段平原,也似乎顯得空虛而冷落。再逢巧是,當車子在晚上七點抵平的時候,車廂里竟沒有燈光,車站的燈光也半明半暗。我不禁這樣想:難道這就是闊別了九年,想望了九年的北平么?

這凄然的感覺由於下列的一件事而更增強起來。這就是,我一下車,便想乘三輪到景山西邊的陟山門大街我的一個老朋友蔣豫圖家裡,可是那車夫剛走了幾步就停下,他說:「你不曉得北平現在地面上緊。我一說,你就明白啦!多掙您幾個錢,不要緊,可是我是好意,你保重你啦!」我也嚇了一跳,為慎重起見,我也沒有勉強他,因此當晚沒敢進城,住在了前門一家小旅館。

2

第二天,一清早趕到了我的老朋友蔣豫圖家了。

由於剛從京滬那些熱鬧地域而來,頓時覺得這古城的荒涼。街上的房子,覺得特別矮,矮得像給人以壓迫。而大衚衕小巷子那末多,觸目都是大門,就像些人在那兒擠。

從前久住在北平不覺得,北平人的長相,也似乎有些共同特徵,加上舉動慢,說話慢(同是一個人,如果讓他說北平話,他便說得快不了,這是因為他必須慢,否則便不能發揮北平話所連帶有的姿態、頓挫、神氣),看著有些戇。不過從另一方面看,也可以說北平人善於藏。許多有著出色的貨物的店鋪未必是大門頭,也沒有廣告,也不作廣播,只靠曉得他們的歷史(往往有一二百年的)的人去問津。例如在什剎海就有一家專門烤肉的季氏,門很小很臟,可是也是一百年以上的歷史的了,內行的人是必須在這裡才能過癮。

許多人物也是這樣,表面上都是同樣遲緩,不滿在乎,有些戇,可是說不定他就有一種絕技,無論文或武。我聽沈從文講,這裡有一個研究印度美術的朋友,他曾在廟上住過多年,搜羅這方面的書籍在五千種以上。很多學校請他去教書,他也不去,他捨不得這自己經營的研究園地。這是文的。再看那耍罈子賣藝的人,在未獻技以前,也不過像街上一個普通的人力車夫,但他一表演,便全身剔透玲瓏,那斗大的罈子是在他腦袋的任何一點可以站立著,同時他要起便起,要坐便坐,側卧側斜,全然操縱自如,而罈子可以不動。這是武的。這讓人感覺對街上的每一個人幾乎都不敢輕視,說不定他就有兩手兒!

只有從「藏」的觀點,可以理解北平。——北平人現在的隱痛和窮困怕也深藏在那一副客氣而幽默的淳樸面孔里。

北平特別有日本人所遺留下的痕迹,也許比南京或者上海還要深些。像火車上有一種「服務生」,據說就是從前敵偽時代的車僮。普通腳夫是不許上車的。又像許多房子上都有「北平市日本人房屋產業接受證」的字樣,而房內的樣式也很少不是經過了日本人的改裝的,顯著的便是隔扇,高起的地板,以及「塔塔米」等。再像一般人的鞠躬之深,統統是九十度,或者過了九十度,在我們慣以點頭作為鞠躬的,往往早已還完了禮,而對方還在彎著身軀。

但日本人也遺留下了好的一件事,這就是市內交通。除了原有的幾路電車之外,公共汽車的路線極多。西洋人說,「條條路可以通羅馬」;這裡可以偽造一句,「條條路可以通前門」。幾乎在每一條街上,都有上公共汽車的機會。

這裡公共汽車有兩個系統,一個是市政府的,車作草綠色,一個是北平電車公司的,車作深藍色,並且每一車子寫著東北的一個地名,如「長白山」、「大連」……之類。最便宜的當然是電車,票價只有一段二段之分,那是一百元或二百元。公共汽車則有一百元、二百元、三百元之分。公共汽車的站非常多,從景山到北海就是一站,從東安市場到東華門也是一站。這些方便是日本人給留下的。至於車上雖然擁擠,但時聞「勞駕」之聲,往往車子已經開行,而後面就有人趕來,「勞駕,停一停,勞駕勞駕」!那車子也只有停下,請他上來。

在車上賣票的時候,也時而聽見:「還有哪一位沒買票的,勞駕勞駕!」跟著也時而有長篇的解釋:「賣完票就走。賣不完票可走不了。下車補票可就多花錢啦,你啦!」等等。在擁擠之中,而不失慢騰騰的雍容斯文,這卻是北平人自己的固有財產,——在精神上。

現在在北平,人力車已不如「三輪」車多。可是這裡的三輪車都是坐一個人的(原因是北平的小衚衕太多),不像上海或者南京都是坐兩個人的。車子也沒有京滬一帶那末漂亮,多半破爛,已和多年的人力車差不多。三輪車比人力車快,價錢當然也較人力車稍微高一點,從三百元到七八百元,看距離而異。——比京滬的車價是低得多了。

三輪車的充斥,也得算日本人留有的一點痕迹,這痕迹,無論如何,是叫人連著生一點不快之感的。

編輯 |胡一舟 別畢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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