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大林是導致基輔合圍戰悲劇的罪魁禍首？

文史 05-02

1941年7—9月間，蘇聯烏克蘭境內西南方向發生了一場重大的保衛戰，基輔合圍戰。它被認為是歷史上最大規模的包圍戰，戰役中幾乎整個蘇聯紅軍的西南方面軍被德軍包圍殲滅，總計有655,000名紅軍被俘虜。

縱觀整個第二次世界大戰，蘇軍在基輔被圍部隊的規模都是空前的。但凡是把目光投向這次事件的人，心中都會有一個疑問：這究竟是怎麼發生的？難道是蘇聯統帥部沒有發覺西南方面軍所面臨的威脅嗎？如果他們早已發覺，那為何沒有採取措施來化解這一危機呢？

1941 年7 月10 日—9 月19 日防禦基輔的態勢圖

西方有許多歷史學家認為，導致這場發生在左岸烏克蘭的悲劇的罪魁禍首是蘇聯最高統帥斯大林。事實上，正是斯大林相信布良斯克方面軍司令員葉廖緬科中將向他做出的「粉碎古德里安惡棍」的保證，才造成前者在最後時刻也沒允許部隊撤離基輔，最終造成大規模的部隊被圍。

應當指出的是，雖然蘇軍的其他軍事領導人推測出來了德軍統帥部的計劃，但這對局勢的發展並沒有起到多大影響。

早在1941年7月底德國中央集團軍群停止進攻時，時任蘇軍總參謀長的朱可夫就已斷定，只有當德軍消除了來自西南方向的蘇軍對其中央集團軍群側翼的威脅後，才會重新恢復對莫斯科的攻勢。朱可夫大將也於7月29日將此判斷向斯大林進行了彙報。他強烈要求加強中央方向的防線，使其能夠從北面策應基爾波諾斯上將的西南方面軍。另外，他還要求斯大林允許基爾波諾斯將部隊從基輔撤出，撤退到第聶伯河東岸構築防線。但此時斯大林並沒有意識到籠罩在基輔集群頭上的危險，讓部隊從基輔撤退，在斯大林看來不是個好主意，作為最高統帥的他擔心的是如此做將會讓國內人民產生不良情緒，而最重要的是他對英美的援助寄予厚望。未經熟慮，斯大林就撤銷了朱可夫總參謀長的職務，改由沙波什尼科夫元帥（時任西方向參謀長，輔佐西方向總指揮鐵木辛哥元帥）接替他出任總參謀長。

布良斯克方面軍坦克第108 師所屬的一輛KV 重型坦克正在駛往進攻區域。攝於1941 年9 月初

鮑里斯·米哈伊爾洛維奇·沙波什尼科夫除了有很高的軍事理論知識造詣外，在戰略層面上也具有豐富的實戰經驗。

相比農民出身、加入工農紅軍前只是沙皇陸軍中一名下士的朱可夫，沙波什尼科夫的資歷要老得多：他畢業於尼古拉耶夫斯基軍事學院，而且在參加革命前已獲得了上校軍銜。他也是在那場血腥「大清洗」中倖存下來的唯一一位被稱為「軍事專家」的紅軍最高級別指揮員，這一重大事件並沒有影響他後來晉陞為元帥。通常情況下，沙波什尼科夫都能客觀地評價戰局，準確預見德國陸軍總司令部的意圖，正確預測戰爭走向並提出合理建議。然而，斯大林雖然有至高無上的權力，但他並沒有足夠的軍事經驗，因此常常否定沙波什尼科夫元帥的結論和建議。同時，沙波什尼科夫也擔心失寵於斯大林，害怕自己這箇舊沙皇軍隊中的上校不僅僅是簡單地被勒令辭職，還會被內務人民委員部送上刑場，因此他常常不堅持和捍衛自己的意見。

沙波什尼科夫看出了西南方面軍部隊所面臨的危險，並與他的副手亞歷山大·米哈伊洛維奇·華西列夫斯基少將一起試圖說服斯大林無論如何讓西南方面軍撤退到第聶伯河東岸。但是斯大林擔心莫斯科的安危，而且他最關心的是加強西方向的防禦，因為他相信德國人很快就會恢復對蘇聯首都的攻勢。斯大林所獲取的情報支持著他的這種想法，就在8月上旬，克里姆林宮收到了消息靈通的情報官尚多爾·拉多從瑞士發來的重要情報，情報稱德軍的作戰命令是通過穿過布良斯克進攻莫斯科。

布良斯克方面軍第3 集團軍的蘇聯紅軍戰士正匍匐隱蔽在進攻線上，隨時準備向德軍發起進攻。攝於1941 年9月初

而實際上，這的確與德國陸軍總司令部的主要作戰意圖一致：8月18 日，德國陸軍總參謀長哈爾德上將向元首遞交了一份從此方向發動進攻的計劃。但3 天后，希特勒簽署了一份關於中央集團軍群分兵南下的命令。當然這一切斯大林並不知曉，他仍然將目光放在莫斯科，以致到1941 年8 月底仍然下令西南方面軍死守基輔。

蘇軍第37 集團軍所防禦的陣地正面寬約200 公里，其防守的重心為基輔市及其周邊地區，基輔地區成了此時蘇軍在第聶伯河右岸的唯一橋頭堡。基輔地區所擁有的特殊政治地位和戰略重要性也引起了蘇軍最高統帥部大本營的特別關注。第37 集團軍乃至整個西南方面軍都被勒令要求集中力量加強基輔的防禦，以應對德國人從基輔築壘地域正面發起的進攻，也就是說大本營判斷德國人會從西面發起攻擊。因此，第37 集團軍將主力部署在基輔橋頭堡的西面。

蘇軍第37 集團軍被公認為整個方面軍中戰鬥力最強的部隊，它擁有109759 名指戰員，並且配備了包含迫擊炮在內的各式火炮1116 門。第37 集團軍的司令部設在基輔城內。

8 月18 日，西南方面軍司令員基爾波諾斯上將再次向大本營提出請求，希望大本營注意到其左翼所處的嚴峻形勢。第二天，預備隊方面軍司令員朱可夫大將便以書面形式致電斯大林：「西方面軍和預備隊方面軍的當面之敵主動轉入了防禦，而目前德軍所有的突擊機動部隊和裝甲部隊正在集結，其目的是醞釀一場針對我中央方面軍、西南方面軍和南方面軍的大攻勢。」朱可夫建議在格盧霍夫、切爾尼戈夫和科諾托普地區組建大規模的戰鬥集群以打亂德軍的行動計劃。

斯大林不得不同意朱可夫的判斷，但他仍然相信葉廖緬科中將不僅可以應對布良斯克方向的德軍，而且可以粉碎德軍針對西南方面軍後方的攻擊。因此，斯大林向西南方向的部隊下達了保衛第聶伯河和「無論如何都要誓死保衛基輔，不可後退一步」的死命令。

被集中看管的蘇軍戰俘。攝於1941 年9 月烏克蘭境內

當古德里安裝甲集群於8 月下旬從布良斯克方面軍和中央方面軍防區的交界處突破時，蘇軍大本營指示第40 集團軍所屬部隊趕往諾夫哥羅德- 謝韋爾斯基地區，大本營相信他們可以阻止古德里安的裝甲師繼續南下，並且堅守住西南方面軍的右翼和後方。

但就目前部署在第聶伯河防線上，在之前的戰鬥中已經被嚴重削弱了的2 個蘇軍步兵師和1 個空降軍而言，真的能夠抵擋住德軍的2 個裝甲師（第3 和第4 裝甲師）的攻勢嗎？縱然他們抵擋住了，但這兩個裝甲師身後還有德軍的2 個摩托化師和第1 騎兵師正在向此處趕來。雖然第40 集團軍司令員波德拉斯少將早在1938 年哈桑湖地區抗擊日本軍隊時已積累了實戰經驗，但在他的指揮下英勇的蘇軍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卻僅僅抵擋了德軍數日，根本無法挽回局勢。

那時，德軍統帥部的意圖已日益凸顯：以優勢兵力從外側向西南方面軍主力部隊的後方縱深突擊，實現包圍他們的目標。

1941 年9 月11 日西南方向軍事委員會再次向大本營提出了撤軍方案。基爾波諾斯上將在徵得布瓊尼元帥的同意後，於9 月11 日當天與布爾米斯堅科、圖皮科夫一起親自動身乘坐飛機前往莫斯科。

斯大林針對三人的請求說道：

關於你們提出的將部隊全線從第聶伯河防線撤出的建議，我覺得似乎很危險。談到最近和過去所發生的實例，你們是否還記得，你部從別爾季切夫和沃倫斯基新城地區撤退時，當時還擁有更為重要的防線—第聶伯河防線，儘管如此，你部在撤退時也損失了2 個集團軍，並且撤退最終演變成了潰退和逃竄，而敵人在第二天就迅速地渡過了第聶伯河，抵達了該河東岸。如何保證同樣的事情不會重演，這是其一。

第二，根據當前形勢，如按照你部建議從第聶伯河東岸全線撤退將導致你部被敵軍包圍，那麼，你們提出的立即撤軍的建議，如果在沒有布良斯克方面軍的配合或者你部未提前準備向位於科諾托普的敵軍集群發起猛烈攻勢，就直接貿然全線撤退，這將給撤退的部隊帶來很大危險，甚至是滅頂之災。

所以大本營認為可以採取以下幾點措施：

1. 立即重組部隊，哪怕犧牲基輔築壘地域和其他部隊，在葉廖緬科部隊的配合下組織人手向科諾托普的敵集群發起猛烈攻擊……

2. 立即在普肖爾河構築防線，將方面軍所屬的大規模炮群列於北面和西面，並在整條防線上部署5-6 個師的兵力。

3. 採取完上述措施後，才可以開始從基輔撤離。

4. 立刻停止正在實施的撤退，進行抵抗。

在必須撤退這一點上，基爾波諾斯最終沒能說服斯大林，他一無所獲地返回了自己設在普里盧基的指揮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