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和藝術家——G.Chinnery
前面提到的dealer, curator和collector至關重要，但藝術市場的主體是藝術家及其作品。
只要不是偶一為之，你總要認真面對「買什麼」這個問題。而「買誰的」與「買什麼」其實可以歸併為同一個問題的兩個面。當然這是一個非常個人化的問題，並沒有客觀標準。本人從前一直收藏中國傳統書畫，喜歡任伯年，吳昌碩，目標明確。十年前開始收一點西方的水彩，就要定方向並且從頭學起。
因為身邊一位年輕朋友關心十八、十九世紀的外銷畫，這是一個帶學術性的話題，所以兩人經常會就此討論，交流心得和所見文獻和實物。於是就注意到了G.Chinnery（1774-1852）。Chinnery是英國畫家，與Turner一樣是皇家藝術學院院士。
G.Chinnery（1774-1852）
他從1825年起幾乎一直住在澳門，去過一次上海，晚年在香港短暫居留。他應該是英國畫家中與中國結緣最深的，也有人認為他在中國的藝術活動是中國西畫的源頭之一。外銷畫家的指路人。Lamqua和Tingqua都是他的學生。
多年前澳門美術館曾舉辦過一個館藏的Chinnery個展。我專程趕去看了，結果令人失望。他們展出的是一冊小小的速寫本，這是唯一的展品，也是唯一的Chinnery館藏。牆上掛的都是掃描列印件，而唯一的真跡靜靜地躺在玻璃櫃里，觀眾只能看到翻開的一頁也就是一張素描。據說這冊展品在蘇富比或佳士得拍賣時，美術館未能申請到足夠資金，結果由一位澳門成功人士拍下，存放在澳門美術館，但所有權仍是保留在那位富人手中。
所以Chinnery對我而言似乎有點可望而不可即。拍場中和畫廊里較多見到的，價格又合適的多為小幅素描。我給自己定下的入藏的底線是兩條：一，最好是水彩，至少要「用水」（wash，即平塗或渲染過）；二，題材為中國的風物。另外，Chinnery的水彩與Turner一樣多為小品，且無簽名（一說有簽名必假）。鑒定真贗也是個問題。我對自己的判斷力仍心存疑慮。
後來認識了Patrick，他給我的印象不錯。我那位年輕朋友有架上油畫的學士和碩士學位，並即將完成藝術品文物修復保護的博士學位。前者為我介紹比較靠譜的貨源，後者為我保駕護航。當然，東西還要與我有「眼緣」。
我的第一件Chinnery非常小，應該是速寫本上的一頁，被人分拆後出售的。在一家聲望很好的畫廊，他們辦了一個名為《Revealing the East—Historical pictures by Chinese &Western artists 1750 - 1950》的展銷會，那張小畫就掛在展會的牆上，與四周的作品相比，它怯生生的很容易被忽略。但我一眼就看上了它。我覺得與作者的大幅肖像和風景油畫比，它要更純粹自我，更清新脫俗。這次畫家似乎完全忽略了潛在購畫者的趣味。與作者的大量的素描相比，這幅水彩更完整，是畫家精心構思和完成的創作。對於我，小不是問題，小的即是美的。
watercolour by G. Chinnery
第二幅作品尺寸較大，內容也更豐富一些。畫框下方標明是T. B. Watson (1815-1860)與Chinnery合作的。我們注意到，Watson是一位蘇格蘭裔的醫生，是Chinnery的學生和忠誠的追隨者。他們兩人的關係非常親密。我們發現，1985年英國倫敦一家畫廊曾經辦過一場以他命名的展覽。
watercolour by Chinnery & Watson
這張畫也在85年的這次畫展上展出，註明借自Watson家族的後人。但問題是，當時繪畫的作品標明是Watson一人，並未提及Chinnery。Patrick告訴我，繪畫的擁有者乃繼承而得，他們一般並沒有興趣也沒有能力研究作者，而且這張畫與Watson的許多其他作品放在一起，很容易被想當然地認為是Watson獨自完成的。但經過研究，專家們認定是Chinnery起稿Watson賦色完成。兩人配合默契。我們仔細觀察之後也認同這個觀點。Chinnery和Watson都喜歡同時用鉛筆和鋼筆起稿然後用水彩完成。相比之下Chinnery鋼筆用得更多，其線條更有力，輪廓更圓渾厚重。而Watson更多用鉛筆起稿，其線條較輕鬆纖細，輪廓線有稜角。這張畫上的線條多用ink，圓潤厚重是典型的Chinnery風格。用色則有點灰，不像Chinnery那樣透明純凈。
畫面上表現的是澳門Stewart家門口景色，其左側是東印度公司，再遠一些是St. Josheph』s Seminary Church的拱頂。這位Stewart先生是Chinnery和Watson的共同的朋友，常被邀在Watson家做客並用餐。Stewart太太看來是Watson醫生兼畫家的粉絲，在Watson因身體原因離開中國回英國時，她組織當地的英籍居民定製了一件銀盤贈予Watson做紀念。Chinnery和Watson也都熱愛自己在澳門的生活。
我有一個朋友也喜歡收藏歐美水彩，他為自己定的目標是Turner。這無疑是一個更高層次的目標，難度也更大。我當然很羨慕，也有點心動。但如今Turner一張新精真的小幅水彩，身價應該要以百萬計，超過了我這個年齡的收藏預算。我只能自我安慰地想：對身為中國人又一直關注中國西畫史的我，Chinnery的重要性，也許並不亞於Turner。
watercolour by J.M.W.Turn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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