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君:一名殺人公司CEO的黑色人生
第一拍
CEO本姓張,弓長張的張。
然而,江湖上卻沒人叫過他張總。
他經常被稱為「蔣總」,也有人叫他王總、陳總。叫他王總、陳總的還不是別人,有一個是公司排名第三的副總經理;另一個,則是他的小蜜,在眾多小蜜中排名第五,或第八?準確排名存疑。
CEO單名一個君字。「不是軍隊的軍,是君子的君。」當CEO落馬時,他對他的對手反覆強調這一點。
名為「君子的君」的CEO,開了一家公司。惟一的主營業務是:殺人。
當然,張CEO對這個說法很憤怒。他說,誰創業開公司,不是為了錢呢?我也是啊。
只是,反是妨礙CEO掙錢的,都得死。
創業前傳:「一碗肉湯」
那個年代的創業者,多數都有著不堪回首的童年。張CEO也不例外。
他生長於洞庭湖畔,一個以湖湘文化聞名的地方。至於什麼叫湖湘文化,一千個人有一千個版本。最簡單的一個是,辣啊!辣者,暴。或者躁也。
就在他出生的那一年,他的一個湖南老鄉,發起了一場持續十年、改變了整個國家命運的政治運動:文化大革命。
CEO有6個兄弟姐妹,不過,只有他一個姓張。
對於惟一的親生子,他爹自然疼愛得不行。
只不過那時,這個國家正處於人口大爆炸。差不多家家戶戶都有多個孩子,而人多除了領袖所說的力量大之外,更意味著吃得多。對於CEO所在的這個9口之家,吃飯成了最大的難題。
要吃飽飯,就得拚命掙工分。工分這個詞,早已被掃進了歷史的垃圾堆,需要解釋一下。概而言之,就是你在生產隊里出多少份工多少份力,這就是你的工分。在那個一切都靠計劃的時代,惟有憑工分多少,才能從生產隊里兌換多少糧食。至於你要用這些工分養活多少人,那是你的事。
所以,CEO的爹媽,長期要用一個男勞力一個女勞力的工分,養活張家9口人。你說吃得飽嗎?
據說在CEO十來歲時,他媽媽病了很長一段時間。她在病中一直念叨的一件事,是希望喝到一碗肉湯。
據說,CEO攢了很久的零錢,終於買了點肉、做了碗肉湯,滿足了他媽媽的心愿。
隨後,他爹也病了。那個年代可還沒有農村醫保。於是,他爹一直躺在家裡,直到死。
從此,CEO暗暗發誓:這輩子一定要有錢。
第一次創業:「神腿張」
奇怪的是,CEO雖然吃不飽飯,力氣卻不小,個子也長得高:175。在那個沒有牛奶喝的年代,男人超過170,都屬於高個子了。
也許,這就叫天賦?有些東西,就是老天爺給的,不服不行。
CEO 發現,要有錢,惟一能利用的,就是他的身體天賦了。只是,他沒有把天賦像普通人一樣,放在南方的水稻田裡勤扒苦做,那格局太小了。而且,那樣的話,至死不就像他爹一樣嗎?
他把天賦集中到拳頭和腿腳,用在了別人身上。
1980年代初的中國,興起了一股罕見的武俠熱潮。先是各種武俠小說從工廠車間到田間地頭,傳遍了神州大地,後來,有部叫《少林寺》的國產電影,以及一部叫《霍元甲》的香港電視劇突然火了,每逢放映必導致萬人空巷。多少人為它如痴如狂。
據說,學武能讓人「除暴安良」。
CEO也想學武。但顯然不可能有盤纏供他北上少林西去華山拜師學藝,甚至連在他家南邊不算太遠的衡山派也可望而不可及,只好靠自學成才。
也不知道是在某個山洞裡了得到了異人指點,還是說就靠清晨與黃昏時分偷偷找一處無名的山坡,拿一棵棵纖纖小樹或參天大樹當靶子,反正,CEO居然很快就練得了一身武功。
沒多久,方圓幾十里都知道,附近出了個「神腿張」。神腿一出,誰與爭鋒。
人生中第一次,CEO從nobody變成了一個「人物」。
那些荷爾蒙嚴重過剩的年輕人突然發現,江湖上來了個老大。但凡不服者,神腿伺候。
比如,在一場因為20塊錢引發的公案中,一個年輕人被「神腿張」追打,走投無路之下跳進了河裡。要知道那可是冬天,南方的小河裡早應結上了一層薄冰。
這個奪路而逃的年輕人萬萬沒想到,「神腿張」竟然也一躍跳到河裡,繼續猛追窮寇。
被這陣勢嚇壞了的年輕人只得倉遑爬上岸,跪在地上求饒。余怒未消的CEO哪肯輕易罷手,嚴令那個年輕人脫下身上的棉服,一把奪過揚長而去,留下那個年輕人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衣服被CEO拿去賣了,可能賣了20元錢。
一個兒子叫張蕭、一個兒子叫張雄
此役一出,四里八鄉為之震懾。自然也驚動了官府。
1983年,官府掀起了一場影響深遠的運動:嚴打。所謂嚴打,就是從嚴從重打擊各種地痞流氓,從嚴從重打擊各種違法犯罪。
歷史學家統計,在這場運動中,第一年就逮捕了超過一百萬人。其中,絕大部分人都被判刑。最為世人津津樂道的故事,就是共和國總司令朱德元帥最小的孫子朱國華,因為流氓罪,在三天內被判處死刑並執行槍決。
這,被最高領導人叫做「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王子尚且如此,作為庶民的CEO,下場可想而知。
可能因為尚未成年,CEO進去了三年。在那場轟轟烈烈的運動中,這樣的結局,其實算輕的了。
但是,多年以後回想,CEO卻認為,正是這三年,改變了他的一生。
也許是因為他不能正確理解嚴打的意義,也許是因為那三年里,有某個牢頭或獄霸就是看不慣張CEO的張狂勁,鐵了心要把他整得服服帖帖,總之,那三年不僅沒有讓CEO對自己昔日的行為有著絲毫懺悔,反而種下了一顆仇恨的種子:總有一天,我要讓你們知道,到底誰厲害。
進去時,CEO還差一年才正式成年,出來後已是正當婚嫁。他瞄準了一個小學女同學,通過軟磨硬施結了婚,還先後生下了兩個兒子。
第一個兒子,他取名叫張蕭。一個普通的名字。
第二個兒子,他取名叫張雄。又一個很普通的名字。
只有把兩個名字連在一起,你才能恍然大悟其中的秘密:一個叫張蕭,一個叫張雄,連起來,不就是蕭雄(梟雄)嗎?
原來,他希望他的兒子,能夠做一代梟雄……
核心技術:要有槍
CEO寄望於兩個兒子能成為一代梟雄,但是,他不想將希望僅僅寄托在等待上,那只是弱者的一廂情願。
他要自己先成為一代梟雄。
何況,就在神腿張橫空出世、因為20塊錢一戰成名的1980年代初,鄉里就出現了萬元戶;到1990年代初,隨著最高領導人的南巡,一股經商創業的浪潮從南涌動到北,激蕩著神州大地上每一個不安份的心靈。
CEO也想有所作為。可是,作為一名從高一就開始輟學混社會的不良青年,他靠什麼呢?據說CEO也曾學著別人種麻。那陣子,麻的價格漲得很快,身邊不少人靠種麻發了財。
但是,還沒等CEO種的麻進入收穫期,麻的價格就開始大跌。這就是最樸素的經濟學原理,等後知後覺的人也開始殺入,價格自然要跌了。
CEO還開過餐館、做過皮鞋生意,無一例外,都失敗了。
CEO 擁有一名連續創業者的寶貴品質:屢戰屢敗,但是,屢敗屢戰。
最後,他痛定思痛,把創業的目標,放在了別人的錢袋子上。
而要想把別人的錢變成自己的錢,CEO可不想靠小偷小摸,那樣太沒格局了,哪是一代梟雄的作為。
CEO想到的辦法是:搶。
要想搶,還要搶大的,僅靠他的一雙神腿可遠遠不夠。一個大膽的念頭在他腦中油然而生:得有槍。
不是有那句婦孺皆知的話么:槍杆子里出啥啥。
CEO所在的國家,可能是地球上對槍支管控最為嚴格的國家了。別說正式的槍支,就是民間用來打獵的獵槍,也隨著一次次的運動被收繳得所剩無己。要想有槍,比登天容易不了多少。
但CEO有個天生與眾不同的稟賦,就是最喜歡逆向思考——正因為要有槍比登天還難,那麼,如果自己有了槍,可不是牛大了嗎?
有了槍,不僅能搶到別人的錢,還能讓人害怕你,知道你的厲害。
再說,不知道從哪兒搞到槍,就不會自己造嗎?
第一筆風投:來自坐台小姐
或許確實是天生就具有驚人的學習能力,CEO不僅靠自學成了「神腿張」,還靠自學,造出了自己的第一把槍。
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只知道,那把槍,是把鋼珠槍。
擁有槍後,躍躍欲試想檢驗一把槍的效能的CEO,想拉個人壯壯膽。他想到了一起坐過牢的劉某某。
中國人說起鐵關係時,有句話叫做一起同過窗,一起扛過槍,一起嫖過娼。而一起同過窗,有說是一起同過學,也有說是一起同過「鐵窗」……
於是,某夜,扛著這把自製的槍,CEO和同窗劉某某一起幹了第一票,目標,則是鄰縣的一家雜貨店。
沒想到,第一票就以失敗收場:雜貨店的女店主居然奮起反抗,情急之下,CEO扣動了那把自製槍。「效果」不錯,女店主被當場打死,但與此同時,也誤傷了劉某某的腿。
那時候的CEO可能還是想做一個有「義氣」的人。所以,他沒有一個人逃跑,而是背上腿部中槍的劉某某。只是,他很快就發現,這個想法過於理想主義了。這樣做,很容易暴露和拖累他自己。凡是威脅到自己的事情,是堅決不能幹的。
於是,在潛逃途中的某個密林里,CEO拿起石頭,冷酷地結束了同窗的生命。
第一票就「出師未捷」,還擱上了兩條人命,似乎並沒有使CEO的熱情受挫,反而堅定了他的信念:反正都已背上人命了,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繼續幹下去,而且關鍵是,得有把真槍。
哪裡才有真槍呢?經過幾番摸索,他把目標放在了西南邊境。從他獲得的信息看,邊境之地天高皇帝遠,人員來往複雜,要想買到槍,完全有可能。
就這樣,CEO流竄到了雲南邊境,在那裡認識了他的第一個「末路狂花」:一個叫嚴敏的坐台小姐。
在嚴小姐面前,CEO展現出另一項過人本領:把女人牢牢控制在他手中,死心踏地地跟著他。
表現在嚴小姐身上就是,本來CEO是嚴小姐心目中出手大方的闊佬,她是指望從他身上掙到錢的,但沒過多久,嚴小姐的身份竟然轉變成了CEO的第一位風險投資人。她出資數千元,讓CEO終於買到了生命中的第一把槍。
拿到那把槍的時候,CEO一定是熱淚盈眶。因為後來他說,當天晚上,他把槍的每個部位都拆了下來,全部用舌頭舔了一遍。
那就是他的寶貝。
合伙人:重慶四姐妹
幾千塊錢,在1994年可不是小錢。CEO為何能讓一個靠風月維生的女人心甘情願地成為他的投資人?善良的人們不禁會問。
那是因為,CEO清楚地知道對方的需求。
遇到CEO那年,嚴小姐32歲。在當時的風月界,這已經屬於半老徐娘了,還出來混,很容易被同行瞧不起。這時候,有個還算帥看上去又有錢、年紀還比她小的男人在身邊不停地獻殷勤,這種感覺,自然是好得不行。再加上,異地超齡執業的嚴小姐時不時會受到當地黑社會的騷撓,CEO便趁機提出來:不如咱買枝槍自衛?
被殷勤沖昏了頭的嚴小姐,自然滿口答應。
由於嚴小姐是重慶人,從此,CEO跟重慶較上了勁。隨後又找了三個女人,全都是重慶人。
No.2,秦直碧。遇到CEO時,秦已經四十多歲,且顯然談不上什麼姿色。從倆人相遇更可見CEO的性格。當CEO和嚴小姐回到其家鄉重慶、殺人公司正式開張後,想到狡兔尚需三窟,CEO便想再認識點兒別的女人。可是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怎樣才能認識呢?CEO靈機一動,幹嘛不直接去婚姻介紹所?在那裡,嗷嗷待哺的女人多的是啊。
就這樣,在婚介所里,他遇到了離過婚的秦直碧。雖然比CEO整整大16歲,但秦的優勢也很突出,就是頭腦簡單、膽子大,好用啊。
No.3,楊明燕。在CEO的重慶情人系列中,開餐館的楊明燕是最年輕美貌的一個。在遇到CEO之前,楊一直未婚。而CEO似乎也跟她動了真情,倆人好上後,還「結了婚」,在餐館裡擺了六桌酒席,甚至還拍了結婚照。只不過,一直到最後,楊曉燕一直以為她的先生姓龍,名海力。
沒錯,身份證上就是這個名字啊?只是她不知道,那只是CEO的身份證之一。這樣的身份證,他有十來張……
No.4,全泓燕。這又是一比CEO大好幾歲的大姐。這名女計程車司機遇到CEO時剛剛離婚,正處於滿世界尋找愛的階段。CEO身為情場老司機,一眼就看穿了女司機寫在臉上的寂寞,以請女司機教他學車的名義,幾天就勾搭上了手。
難怪世人說,寂寞,是女人的毒藥。
家族殺人公司
從此,CEO在山城重慶先後擁有了四個窟,比狡兔還多一窟。
令你想不知道的是,這些女人,不僅僅為CEO提供了避風港,她們還成為這家殺人公司最早的partner。至少前三位,毫無終都是CEO的合伙人。
作為一號情人,嚴敏參與了殺人公司的早期生意。那時的生意,動靜還不算大。在重慶一家儲蓄所,嚴敏觀察到某位包工頭取了5萬元巨款,當即把信息告訴給CEO。CEO單槍匹馬尾隨包工頭行至某個偏僻小巷,一槍爆頭。
作為二號情人,秦直碧迅速成長為CEO在早年的主要助手。相比而言,嚴敏只是幼稚園級別。
1995年12月的一天,正逢下班高峰,重慶友誼商店沙坪壩分店裡,人流熙熙攘攘。有一男一女來到黃金櫃檯前,突然,男的掏出一枝槍對準一個服務員,女的當即拚命把櫃檯里的黃金首飾往布袋子里裝。
這一幕發生時,商場里還根本無人意識到發生了驚天劫案。直到另一名服務員無意中瞟見,失聲喊到「有人搶劫」,胸口便中了一槍。
兩三分鐘後,這一男一女便奔出了商場。為了逼尚不明真相的行人讓路,男子向周圍連放了幾槍,有名清潔工避之不及,當場斃命。
這就是張氏殺人公司操作的第一起商場金櫃大劫案。男的是CEO本人,女的就是秦直碧。
作為三號情人,或者說「老婆」的楊明燕,儘管沒有直接參与殺人,但是當CEO告訴她,他做的是殺人生意後,楊明燕不僅沒有害怕,反而表示了讚賞,顯示出「過人」的膽識。由此,楊家的保險柜,便成了CEO的軍火保管庫。
然而,女人儘管可以身兼情人與合伙人,終歸戰鬥力有限。這個世界還是男人唱主角,尤其是在CEO所要從事的這項業務上。所以,先是嚴若明,後是李澤軍、陳世清、趙正洪、王雨等男人,先後加入了這家公司,組成了這家殺人公司的核心高管團隊。
限於篇幅,無法對這些人再做詳盡介紹。你只需知道一點:他們與CEO非親即故——嚴若明是他的表外甥女婿,李澤軍是他的外甥,王雨是他的表外甥,陳世清是他的同鄉,趙政洪是他另一個相好的姐夫……
這就是一家族企業。
學習型「組織」
槍,有了。
從一隻槍到多隻槍。最高峰時,他們有「七·六二」制式手槍10支,微沖2支,霰彈獵槍16支,「七·六二」手槍子彈1040發,「六四」式手槍子彈770發,獵槍彈1267發,手雷2枚。據說,這些武器,裝備一個加強排綽綽有餘。
根據地,有了。
僅重慶就有四窟。後來在家鄉湖南常德,另一個年輕女人陳樂投入了CEO的懷抱。這是他的第五窟。
隊伍,有了。
從單槍皮馬,到最後擁有十多人的骨幹團隊。
CEO的「事業」迅速發展壯大。
要做大事,不能一盤散沙,必須要有組織。所以,每一個新入伙的,都得做兩件事:
第一件,宣誓絕對效忠「組織」。組織是什麼呢?大約是CEO自己吧。
第二件,沾血。也就是至少參與殺一個人。至於殺的人,可能是與CEO有過節的人,也有可能是個路人。有一次,CEO去勞務市場看上了一個19歲的年輕人。說是給他提供工作機會,而工作機會是在山上。等上了山,年輕人才赫然發現,他成了供人沾血的羔羊……
既然都沾血了,那麼所有人都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死心踏地,一條路走到黑。
CEO還要打造一個「學習型組織」。
首先是率先垂範。《輕武器》雜誌、《公務用槍培訓教材》?這也是自己的教材啊;《驚天大劫案》vcd?有空多看看,從中總能獲得點啟發;《刑事偵查教程》?早翻爛了。不是兵法上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嗎?
光自己學哪行呢?那些男性高管團隊,沒業務時,每天一人200個俯卧撐起,這是起碼的啊?槍法?每隔七八天就上山練練吧。
還得考核。組織沒有紀律哪行呢。公司的2號人物李澤軍,在一次演練時偏離了預定位置大約10米?罰站8小時!2號人物怎麼了!
最後,組織還是得有個名字吧。官府後來獲知,CEO給「組織」起了個狂妄至極的名字:革命重建委員會。
「業績」披露
CEO的「事業」開始駛入快車道。
每次行動,先由「蔣總」反覆踩點,制定出周密的行動計劃,甚至繪製出周邊地形圖以及撤退路線圖。
然後,李總、陳經理、趙經理等等,從各地奔赴目標地附近,分頭住下。然後,領槍、分任務,反覆演練。
然後,行動。
CEO最喜歡的「業務」,就是大城市最繁華商場的黃金櫃檯。繼重慶友誼商店沙坪壩分店後,又把目標分別瞄向了上海一百重慶店、長沙友誼商店和武漢武漢廣場的黃金櫃檯。
這些目標是啥概念呢?如果你生活在北上廣,那麼你可以大致把它對應為北京的王府井、上海的恆隆廣場、廣州的天河城。由此你可以想像,在這些城市造成的社會震動,有多麼大。
這些商場櫃檯被劫掠的黃金首飾,共值近500萬元。
大約因為黃金還得銷贓變賣、嫌麻煩,CEO在2000年那一年,開始把目標直接換成了銀行。
當年6月19日,重慶朝天門商業銀行朝東路儲蓄所,搶走14萬元現金。
當年8月,喜歡逆向思維的CEO,開啟「兔子也吃窩邊草」模式。先是綁架了家鄉常德市安鄉縣農業銀行的胡行長夫婦,據說向其勒索數百萬元,未遂後直接滅口。
當年9月1日傍晚,也是在常德,也是農業銀行。
農業銀行常德分行江北支行的運鈔車從支行出發,到10個儲蓄網點收取人民幣箱後,運鈔車到達最後一個網點北站分理處。此時,車裡面有現金共計2248萬餘元。
車門開後,手持微型衝鋒槍的兩名押運經警下了車,分別把住車前車後。另一位擔任司機的經警坐在駕駛座上防護。
兩個出納員——王平和李敬下車走進分理處。
北站分理處內。一個蒙面人突然從後門闖進來,直衝到李敬和王平面前,舉槍就朝王平頭部開了一槍。李敬則被推出分理處。
分理處外的三個經警聽到槍聲,正要行動,突然又出現三個蒙面人朝他們分別開槍。三個經警分別中彈倒下。
此時李敬已被推至運鈔車前,蒙面人令他打開運鈔車後門。李敬自知必死,拼盡全力將鑰匙往反方向一扭,直接扭斷。氣急敗壞的蒙面人向李敬連發四槍……
這是CEO的最後一單,如若得手,肯定也是最大一單。裡面可是有2200餘萬元。那還是在18年前。以房價計,至少相當於現在的2億元?
然而,有時候,有些最普通的人,在危急關頭時,反而能迸發出連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力量,從而讓整個事情為之一變。比如,這位名叫李敬的年僅29歲的普通銀行職員。他以自己的命為代價,不僅讓CEO最大的一單顆例無收,還直接導致了張氏殺人公司最後的崩盤。
「輸得心服口服」
常在河邊走,終有濕鞋時。
18天後,又是重慶。
9月19日晚9時50分,重慶市觀音岩一條昏暗的小巷。幾個街坊鄰居正就著路燈打著小麻將消暑。
不知何時,巷口出現了一名身穿深藍色圓領衫的壯實男子。他回頭望一眼後,朝等候在某暗處的一個女人走去。簡單聊了幾句後,男子取過一個沉甸甸的旅行包轉身欲走。
突然,3名大漢不知從何處出現,猛地撲向那名男子。那人反應極快,右手急向腋下伸去。電石火光之間,3名大漢中的一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其右手反扭,已然奪下一支「五四」手槍,槍已上膛。
被壓在地下的男子,拚命扭動著身驅想站起來,嘴裡發出絕望般的嚎叫。
隨後,又有幾名大漢靠近,其中一個直接扒下壯實男子的左腳鞋襪:腳板心有一顆綠豆大小的黑痣。
這,就是張CEO落網時的那一幕。
當晚,坐在重慶市公安局的審訊椅上,右臉頰隱約可見污泥與血跡的張CEO喃喃自語式地說:我太小看你們了。你們讓我連自殺的機會都沒有。
「就差了0.1秒?」
「是啊,就差0.1秒。」
此後的半年,當張CEO躺在重慶市看守所狹窄的床板上輾轉反側時,腦海里估計一直在盤算那個最困撓他的問題:計劃也算周密,人員也屬精良,武裝也夠到位,究竟是哪兒出現了失誤?
他忘了那個最簡單的事實:想一想他手下的28條人命、還有22個無辜的傷者吧。當然,還有被他拖下水、最終要成為他的陪葬品的十多名「合伙人」。
2001年5月20日清晨,CEO吃完速食麵後,看到平日的手銬已換成了法繩,這才意識到,剛才吃的,是人生中的最後一碗面。
面對見他最後一面的檢察官,CEO說,拜託你把法院對我的判決書一定寄給我的兩個兒子,讓他們知道他們爸爸的罪孽。政府殺我理所當然,所以千萬不能怨政府。
面對行刑隊,張CEO留下了他的最後遺言:我輸得心服口服,我死得心服口服。
直到最後,他在意的,居然還只是輸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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