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一定不要輕易嫁
文字來源:愛人 作者:陳金霞
1
她中專畢業後就到一家保險公司上班,做的是業務員。
沉默寡言的一個人,所以業績也是一般。
她住在僻靜處一間居室的二樓,窄窄的樓梯布滿塵灰。租這裡的房子便宜些,自己掙的也就只能夠自己維持生計,簡單的飯菜和廉價的衣服。但是,未來在青春的心裡呈現的是滿堂的光明,她基本上知足了,當然,希望明天會比今天好,知足並不等於滿足。
白天出去做業務,晚上就回到這裡。她太不適合主動出擊的工作了,害怕冷漠與拒絕。這樣的日子過的細細無聲,漸漸就持續了三年,她二十二歲了,一朵開的正艷的花。這是走向歸宿的年紀了,她想。動蕩的工作常常給她的是壓力和不安,她太需要一份安穩給她後盾,這時候她就想到了結婚。這是一件划算的事,和一個愛人在一起就不會孤單了,而且可以緩解一下經濟。
她沒有穩定體面的工作,所以接觸不到有門庭的人。所幸的是,她有另一樣值得炫耀的法寶,就是她的容貌。大大的眼睛和白晰的皮膚,高挑靈巧的身材,這自身的一切都是她滿意的。
於是她開始懂得接受與篩選,她曾經的一個客戶給她打電話說要介紹一個男人給她認識時,她欣然答應了。這個男人在政府部門上班,國家公務員,叫關山。她當時欣然的原因一半與這有關,彷彿有一個皇冠等著要她去戴。她把自己美美的收拾了一番,忐忑的前往,每一個機會都不能夠錯過,也許要等的人就是他。
2
想像往往給人強烈的富足感,她一路想著他,會是什麼樣子呢?迫不及待卻又羞於直面,萬一他看不上她或是她不滿意他呢?
推開門,她一眼就見到了他,坐在客戶的旁邊喝茶。小小的眼睛和沉色的皮膚,看到她,連忙站起來:你來了,快請坐。
隨後擠出些禮貌又不太適宜的話來,她看得出他的拘謹。先前那種緊張的情緒蕩然無存了,心裡反倒像壓了一塊石頭,慢慢的沉,慢慢的沉,沉到冰冷的河谷。
他與她沒有交談。從他站起身的那一刻起,她就失望了,因為他比她要矮一截,看上去很老。他比她長八歲,生性木訥。她看著燈光下的他,有種炫暈的感覺,想逃。
似乎除了工作好以外,沒有一樣可取之處,最起碼也要比我高啊!她難過的這樣想,她是不會愛他的。男女為情會面,第一印象很重要,它給人一種根深蒂固的直觀,是以後漫長的時間也無法輕易扭轉過來的。彷彿呈現的是印象的極至,好可以好的完美無暇,不好就不好的缺點斑斑。
只這一次面,她就把他開除了,自己只有重新去等待,去選擇。客戶介紹了兩方的情況又侃了一陣就先行告辭了,有意要把這曖昧的氣氛留給兩個人。她說我們也走吧,他就跟在她身後,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陷在不安里。她沒有要他送,說再見。獨自回了家。
只是第二天,她接到了他的電話,很意外。他問候她,上班累不累?有沒有時間出來散心?
她沒有答應。儘管這份意外的關懷給過她一絲被人記掛的溫暖,但她是慎重的,不想開始,不給他機會就是最好的處理方法。明白的人懂得知難而退。
第三天下午,她又接到他的電話,問候她。這次沒有邀請她散步,只是要她注意身體,出門在外,一切小心。她很禮貌的說了謝謝,心裡想這人怎麼這樣。
以後的每一天,她都會接到他的電話,時間幾乎是每晚的九點鐘,一天也不間斷。
他開始給她了解,講自己的工作,自己的家庭,然後試探的問她的家庭,她也就告訴了他。畢竟已漸漸成了熟悉的人。
不談愛情,她覺得他與她之間還是沒有間隙的。一個人在外,除了他每天還記得她,關心她,沒有別的人了。所以說孤獨是有一種共鳴的,給人被遺忘的假象,然後尋找不被遺忘的人。
有一天她特別的不順,一筆快到手的單被同行先下手了,她回家躺在床上掉眼淚。沒有開燈,屋子裡暗暗的,人生也是這樣充滿了黑暗的。她拿起電話就給他拔了一個,此刻想要的就是一份簡單的傾訴。於是他請她吃晚餐她就沒有拒絕,他送她到樓下,她也沒有拒絕,只不過沒讓他上樓。
對他來說,已經很高興了,雖然沒有走進她,走近她也是好的。她的弱給了他無盡的強,這是一個男人基本的具備。那晚他回家的腳步格外的輕快,他變的異常的高大。
電話還是一天接一個,天天是他的問候,天天有她的傾訴。只是她還是很少同他一起出去,給他一種點到為止的感覺。
3
突然有一天,他沒有再打電話過來。她想可能是誤了時間,等了很晚,他也沒有打過來。她這一夜也沒有睡安穩,就覺得這一天還有一件什麼大事沒有做,什麼大事呢?什麼大事也沒有啊!就只少了他的聲音。她已經習慣了他。
習慣就是一個接受與同化的過程。就好像你走上了一條不喜歡的路,走久了,再懶得回頭。
等他十來天后再來電話的時候,她深深的埋怨了他,分明是惱怒他忘了她。他說這段時間出差在外,走的時候把手機電池落在宿舍了,外面又不方便打電話。這不,一回來就給她打電話了。她說,全世界就只有一個電話嗎!再見面的時候,他就牽到了她的手。
他很勤勞,每天下班買她喜歡吃的菜,到她的小屋裡共進晚餐。
在她猶猶豫豫中,關山的父母專程從很遠的家裡過來見了她。父母都是退休的教師,對她的相貌還算滿意,只是她的工作讓他們心裡不快。不正式也不穩定,不輕鬆也不來錢。
她很惱怒:要是我的工作好,我又怎麼會看得上你家的兒子呢?現在我還不要他了呢!又不是什麼寶貝,還搶手!所以她對他的父母顯的也極為冷淡。
在每個父母的眼裡,兒子都是一塊無價的珍寶,永遠的那麼閃亮,未來兒媳就在這片亮光下黯然失色。他們希望關山能找一個有正式職業的女孩,因為職業能給人一種崇高感,更主要的是以後兩個人在經濟上能齊頭並進,過的更好些。
她傷心的哭了一場又一場,他的父母合成一柄利劍,直挑她的傷口。這樣也好,總之是我不愛他,好又有什麼用呢!沒有愛。自己本來不看好的人現在竟然還不看好她了,完全是一種愚弄的恥辱。勝將軍竟然變成了敗寇,這是她不能忍受的。所以她對他也冷漠,也是對他的懲罰。當初我並沒有主動的找你,是你在一味的窮追,現在你的父母竟然對我挑三揀四,我還理你做什麼呢!
關山對她一如既往,甚至越來越熱烈,沒有理睬父母的臉色。父母走的時候說,關山你好自為之。明顯是給了他一個警告牌,大有後果自負的意思。
他是明白自己的,樣樣都好的女孩是輪不到他的,所以有得就會有失的。他每天下班後,依舊在鐵柵欄門外等她回來,每天也不空手,不是這樣她愛吃的就是那樣她愛看的。
她說你不要再來了吧,這樣下去對彼此都不好。本來就沒有什麼的,你這樣反倒會搞些不愉快來。他給她道歉,無數次。每天見了面剛分別也要給她來電話。她每天走到鐵柵欄外總看到他下班了來這裡蹲在門外等她,送她這送她那。
她開始覺得他很可憐,他是知道她並不愛他,只是嚮往他的工作帶來的安穩。她覺得她也很可憐,他在她身上灌溉了熱情,投擲了時光,也是希望有所回報的。關懷是女人一劑貼心的良藥,久熬就熬出了見效的濃汁,這就是時間的精華。他掌握著火候,循序的熬,熬到她慢慢又接受了他。其實經他父母這一來,更讓她明白工作的重要,是金錢,也是自尊。
半年後,他向她求婚了。她站在岸邊,徘徊著這條船該不該上。上了,對自己彷彿是一種悲壯的犧牲,維繫他與她的不是愛情;不上,愧對他的付出,又捨不得他的工作他的好。想來想去,還是上了。
4
一結婚,她最初見他時的那股失望強烈的反彈回來,清晰的像刀割。
她真的不愛他呀!戀愛時的真切的關懷就像頹敗的牆上掛著一副精美的油畫,扯下來,看到的是千瘡百孔。
她貪戀的不過是孤單時的安慰,受累後的關懷,心底里,只有一點隱藏著的善存的對他的感激,而她就憑這一點感激同他結了婚。
還有那至關重要的一點,他捧的是金飯碗,雖然不會暴發,但絕對是過的富足的,他為他與她的未來提供了溫暖的保障。他是她的退路,即使她有一天實在工作不下去了,還不至於到貧窮的地步。這也是一種精明的世俗。
現在拿了結婚證,也請了客,他的父母木著臉參加了婚禮,讓她的樸實的農民雙親很難堪。她看關山的父母一臉的怨氣,充滿一種報復的快感。只是看到自己的父母親那樣小心翼翼的樣子心裡很難過,她這都做了什麼啊!後悔是在眾人散盡的那一剎那間發現的,沒有一個人是屬於她的。然而這一剎那要用一生的悶悶不樂作為陪嫁。來不及了,這一步步的太不對勁。辛苦的爬上了山頂,卻看不到一片宜人的風景。心裡這樣悲觀的想,口裡從此更是一言不發了,懶的說話,沒有心情說話。她突然想起了那塵灰濛濛的樓梯,陰鬱不已。她的時代好像完全結束了。
如果說戀愛是一場持久的拉鋸戰,那麼結婚就是這場戰爭的偉大勝利。得來不易的勝利往往讓人大釋鬆懈。他一想終於結婚了,屏住的氣泄了下來,再也不用那麼絞盡腦汁的討她的歡心了,可以安然的平淡了。對她和對自己一樣的隨意,一些話就可以省了不必說,也就沒有再說了;一些事就可以省了不必做,也就不再做了。她變成了自己的器官,擺在那裡,只為完成一種功能,和他一起新陳代謝。
很多的女人覺得結婚是上了當,大部分源於男人婚前婚後的巨大反差,過分的殷勤和過快的冷淡。女人以為結婚是兩個人的開始,男人卻認為結婚是一個人的結束。她原本還是被他的殷勤打動,女人一般都是通過男人對自己的殷勤程度來衡量他們真情的深淺。以前她想他對她這樣的好,還是圖了這一頭的。現在他也不愛做家務了,加班的時間也多了起來,很少買菜了,甜美的話和貼心的禮物都消失了,她好像一場空,一樣也沒有圖到。好像熱鬧的舞會才剛剛開始,她還沒來得及跳一曲就被他拉下了場。
更殘酷一點說,她沒有認清他的本來面目,她看到的只是他的微笑,他的熱情,他的關懷。生活是一個大的烤箱,正面烤,也要反面烤才會熟透,她就只看到他烤好的一面。她想,原來兩個人的相互了解是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結婚實在不是一件值得倉促的事,對於漫長的一生來說。
女人與女人之間只有一道分水嶺,這邊的是未婚,那邊的是已婚。這邊的可以過去,那邊的卻永遠也不來。婚姻就是這道分水嶺。結婚已否是個實質問題,結婚次數只是個數量問題。沒結婚就是空白,結三次婚與結一次婚唯一的區別就是在不同的時間做了不同男人的新娘。所以第一次的落筆尤為重要,因為無論多麼成功的修改都是對過失的彌補。她的婚姻是第一次,她認為自己下筆不知輕重。也只能是最後一次,她是個忠誠保守的人,死在裡面也不會爬出來的。只是如果她還是空白的話,她絕對是不會這樣起筆了!
時光如水,碧波輕漾,明天把今天推上岸,後天又把明天推上了岸,一波接一波。她與他就在這汪池水裡一盪一漾,一過一天。
後來,女兒也有了。兩個熟悉的人都成了彼此的習慣,他早已恢復了本來的樣子,惜字如金,剛好她也是個沉默寡言的人。有時兩個人坐在那裡,好像有千萬里的距離,變的看也看不到,摸也摸不著。他已經沒有了問候,因為天天看得見她,她也習慣了。一天夜晚的時候,她睡不著轉頭看著躺在身邊的他,淚水如泉涌。這是她一生犯的最大的錯誤,走上了一條茫茫的路,不願展前,又不敢望後。她與他,只是兩個熟悉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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