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山淳朗：我不覺得需要痛苦的感覺才能有創作
「東方遇到西方」一直都是我這樣的亞洲時尚類媒體人關心的話題，在時尚產業這個領域，佔據主導話語權的是西方。越來越多的亞洲設計師走向國際，可是，如何能在外來文化的強力影響下保持平衡？這是我在倫敦讀書時最關心的話題，並且一直關注到現在，同時，我也明白沒有現成答案，這是一個持續性的過程，前輩們、同輩們都在努力。
除了三宅一生、川久保玲、山本耀司這樣的亞洲三巨頭之外，我對在歐洲發展的日本設計師們充滿好奇心。讀書時代，我開始關注田山淳朗(Atsuro Tayama)先生。在我看來，田山淳朗是一個很特別的第二代亞洲設計師案例，他找到了自己的平衡感，將西方東方不同的文化融合在一起。這話說起來很簡單，但是要做到真的需要設計師的個人性格、個人審美情趣、設計經驗與功力的全面配合，此外還要點天時地利人和的運氣。
田山淳朗的女裝設計里經常看到解構、拼貼、不對稱等設計細節，從早年的黑色居多到現在自如運用各種色彩，整體給我的感覺是那種「第一眼看著很舒服、有點酷，接觸越多就越被吸引」的女性，換言之，就像小說能展現小說家的隱秘情緒一樣，服裝設計師的作品也一樣。套用現在時髦的話來說，田山淳朗的設計是「沒被欺負過的臉」，沒有痛苦的經歷或感覺，不是憤怒朋克或痛苦的藝術家。他曾在媒體上形容自己的女裝設計Manish，我覺得這種 Manish不是將女性包裹成戰士，而有女性特徵的利落幹練。
田山淳朗先生目前是東華大學的客座教授，近期來講課期間，我們EchoEnjoys 得到消息，爭取到這個採訪機會。其實我自己蠻希望能持續採訪他這樣的設計師的，比如每年一次，因為隨著時間流逝，我在一直成長改變，他也在變化。年齡能讓我更好更多地理解面前的採訪對象，我覺得記錄下來很有趣。
田山先生背著一個黑色雙肩包出現，言談舉止溫和，這次採訪更像一次有趣的聊天。因為我不會說日語，所以特別請了日語翻譯幫忙。有意思的是，在翻譯工作時，我成為被他觀察的對象，他迅速察覺到我對「東方遇到西方」的關注，反覆對我說：「你不要急。改變會發生，而且就在不久之後的2030年代。」
田山淳朗先生是水瓶座，身材依然很fit的他出生於1955年1月30日。他說70年代，就是他的青春期時期，女裝設計前衛，同時男裝的設計也變得好看起來，他喜歡穿好看的男裝，穿著就覺得心情愉悅。他的父親在銀行工作，他說不想像父親那樣早九晚五穿刻板的衣服，於是決心做服裝設計師，考入了日本的文化服裝學院。
田山淳朗先生20歲時畢業後加入山本耀司的公司，24歲時作為設計助理隨山本耀司去巴黎創建公司。那時的山本耀司還沒出名，他見證了山本耀司的崛起。27歲時，他辭職回日本建立自己的品牌，35歲開始的四年里為擔任法國品牌 Cacharel 的設計師，後來還曾為Aquascutum(雅格獅丹)工作。他在法國居住了超過20年，目前在東京與巴黎兩地生活，這些年來，在堅持自己的品牌的運作同時，也參與了日本與中國很多品牌的設計工作。
田山淳朗先生說：「我24歲時就去了巴黎，東西方都給我很多啟發。我在歐洲居住時間超過20年，那段時間我學習做衣服，我會用東方元素和方式表達細節，我不會定義自己為日本或法國的設計師，我會將自己的設計師為東方和歐洲風格的融合。日本文化體現在服裝是一種感覺，它的精神是謙恭而不是態度的。我心中的女性時獨立自主、有自己的生活態度溫和穿衣風格。」
服裝設計師經常需要回答的一個問題是：「你怎麼定義美？」田山淳朗先生的回答是：「我沒有單一的定義，我們是服裝設計師，應該要不斷做出美好的服飾。美是受到環境和年代感的影響不斷提升變化的。我們應該不斷更新對美的概念。」 他認為美麗的女性是充滿自信的，否則怎麼拚命打扮都不美麗。
在工作時，田山淳朗先生習慣一邊帶著耳機聽音樂。採訪時，我們現場看了他手機，注意到他似乎挺喜歡吵鬧的音樂，比如 David Guetta。
田山淳朗先生說：「我的工作融入生活中，這從沒讓我感到沒有生活，或者感到疲倦厭倦。工作沒有影響我的生活，因為什麼呢？因為要在策劃、企划下一季時，會根據主題要去走訪不同國家地區，感受當地的氣氛，了解歷史背景，觀察那個環境里常見的色彩。這種收集資料的過程，我覺得是一種享受。」 他認為：「創作過程不容易，但我不覺得需要痛苦的感覺才能有創作。」
採訪過程中，田山淳朗先生不斷提及「設計師要與時代一起成長」。不過具體怎麼做到，蠻難解釋的，他講了個人經歷，看起來，他似乎更多地是依賴自己的直覺判斷，比如早在80年代初，也就是中國剛改革開放時期，他就帶著新婚妻子來中國旅行度蜜月，他說：「沒有什麼特別的契機與理由，只是當時日本已經比較發達了，所以會想下一個是誰？我覺得是中國，於是就來了。當時我的感覺是這樣的，隨著時代一起成長，所以20多年前，我是最早來中國上海開店的，那時沒有這麼多漂亮的建築，但是我被中國文化吸引。」
「作為設計師要跟上時代，要有時代感，不能只看眼前，要看得遠一點，比如，現在是2018年，再過兩年，就進入2020時代了。我預測在2020年代中國設計師會有飛躍性發展，不斷湧現出新的好的設計師。到2030年代時，中國會出現在世界領先的設計師。所以，大家不要急，你不是唯一擔心這事兒的人，很多記者都是如此，這些態度和意見會在設計師那裡產生影響的。耐心一點，改變會出現的。」
對於服裝設計師越來越像社交明星，山田先生坦言，現在已經好多了：「在社交場合吸引更多注意，這樣有助於品牌發展，於是很多設計師去這樣的場合。這種情況在十年前比較普遍，這是沒辦法的事情。現在時代變了，大家不太感興趣這樣的社交方式了，設計師們能按照自己喜歡的方式去做了。」
田山淳朗先生認為：「2000到2009那十年年代的關鍵詞是：奢侈品牌與快時尚，風格前衛有個性的設計師靠邊 —— 就像三明治一樣被夾在中間。進入2010年代，情況又變了，有創意的設計師的空間又出現了，因為奢侈品牌與快時尚成為常態，人們想要穿的有個性。下一個十年是誰來挑大樑？大家會激烈競爭。這種競爭的主戰場會是網路與實體店面。我現60多歲，下一個十年里，我就進入戴著老花鏡的年紀了。在自己早年的經歷里，設計師們依靠在巴黎時裝周發布秀，推出自己的設計，讓世人知道。現在方式變了，在自己的店裡做展示是很好的選擇。這樣消費者能真切地接觸面料，了解設計。」
有趣的聊天暫時就到這裡了。可惜這次時間不多，希望有機會能聽到更多田山淳朗先生的經驗分享。
如果你也想對田山淳朗先生了解更多，不防購買香港出版的田山淳朗先生的書《話說時裝》（見下圖），這本書以大量問答的方式，講述了自己的見解。
當然，對田山淳朗先生最直接、有效的了解方式是去他的店裡，親手感受他所使用的面料，他用的色彩組合，他的設計細節。2018春夏的設計中寫印花設計是他在外出採風時繪製的。
附贈田山淳朗在大陸地區的店面清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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