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岷江上空的鷹

成都鳳凰山機場的雄鷹

LH82730英姿

左二為本文作者

十年過去了

過去成為了歷史

成為了故事


5.12四川地震十年回眸

《六院人在5.12》系列二

前言

往事依稀渾似夢,

都隨風雨到心頭。

時值四川地震十年祭,作為那次事件的親歷者,一直徘徊在我心頭的一些話,終於忍不住寫下來。真心緬懷那次救災中獻身的英雄,僅以此文獻給他們的家人,願你們一切都好!

飛行員列隊進入機場

機組工作照:

只有簡陋的耳機和墨鏡

LH82730英姿

戰鷹展翅

岷江上空的鷹

嚴海

2008年5月15日,我作為首批上海抗震救災隊員,乘軍用直升機空降映秀,投入到那場偉大的抗震救災行動中。儘管已經過去了整整十年,那段生死經歷中的許多往事仍歷歷在目。尤其是空運我們進入震中的那架「戰鷹」,時常縈繞在我夢中。

那是個炎熱的下午,我們在成都鳳凰山軍用機場外已經等待了一天一夜。直升機繁忙地起降著,不斷向災區投送部隊,將傷員轉移出來。我們六院醫療隊雖一再請戰,得到的是「運力有限,原地待命」的回復。眼看「黃金72小時」的大限一點點逼近,焦慮和忐忑的我,被機場內不斷起降直升機的轟鳴聲攪得更加急躁,巴不得早點去汶川。

下午三點,終於等來了準備將地方醫務人員空運進災區的消息,我毫不猶豫地報名了。當時只覺得熱血沸騰,只求早點進入現場,盡自己的一份力。首批八人被分為兩組,我們一組四人被帶到一架機身編號為「LH92730」的米-171型直升機前。

進入機艙,迎面除了一箱箱的速食麵和礦泉水,還有一包包的屍袋,我不禁心裡一沉。舷窗下牆壁上固定著兩三個摺疊凳,翻下來才能坐上去。飛機比我想像的簡陋很多,機艙的天花板,一根根的鋼纜赤裸著從駕駛室延伸到機尾。

登機不久,飛機就啟動了,機艙里充滿了轟鳴,說話都要湊到對方耳朵旁大聲喊著才能聽得見。機械師關好艙門,就坐在我旁邊。當時我還不知道目的地是哪裡,就去向他打聽。他操著濃重的四川口音告訴我「NIN XIU」。

巨大的轟鳴中,電話自然沒法打,只好向家裡發了條略帶遺憾的簡訊:「我上直升機了。沒去成汶川,安排去寧修了」。一周多後出來,我才知道這個叫「映秀」地方竟然是是「汶川地震」的震中。

飛機很快飛出成都,我們的手機也就此沒有了信號。

軍用直升機與民航機大不一樣:不光沒有人要求你的手機關機,連飛行中窗戶都是開著的。座位也沒有安全帶,我和我的同事們都是頭一次乘軍機,大家都緊張地拉著把手。飛機上沒有空調,駕駛艙里的正、副機長也只是靠頭頂的兩隻搖頭電風扇在降溫。我們在機艙,只好打開窗戶,在濃郁的航空煤油味中,捂著耳朵吹吹風。

起飛不久,坐在我旁邊的機械師湊近我的耳朵,和我「吼」著聊起來,詢問我們的來歷。當他知道我們是上海的醫生時,半開玩笑地說「你們這些大城市的娃娃們不容易,下去了就要成災民了」。

當時的我,還有些年輕氣盛,覺得這些解放軍還不知道我們的本事:我們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在上海醫院裡,個個都是危重創傷病人的搶救能手,他也太小看我們了。

登機前由於考慮到高海拔飛機的載荷有限,我們只帶了搶救藥品登機,每人褲兜里塞了兩瓶水。那位機械師從背包里拿出一大包雪米餅,撕開來分給我們吃。他一邊給我們分,一邊招呼:「快吃點吧,下去吃飯都沒時間」。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趕快咬了兩口。

飛機很快就飛抵映秀上空,整個鎮子已成一片廢墟。先期抵達的部隊已經在河灘上建立了一個停機坪,正對著倒塌的「漩口中學」。飛機一落地,一隊解放軍馬上圍上來,搬運飛機上的物資,另一隊馬上把一組擔架的傷員抬過來。

臨下飛機,機長從駕駛艙里拿出半箱「農夫山泉」,交給機械師遞給了我們。

飛機雖然落地,但是螺旋槳並未停止轉動,巨大的旋風裹挾著河沙,吹的眼睛都張不開。我只能眯著眼,很感激的向飛機敬了個禮。它卸下物資,裝好傷員,不到五分鐘就又起飛返回了,為還在空中盤旋的後續飛機騰出著陸場地。

接下來的一周,我們投入到昏天黑地的救災工作中。

平心而論,我發現原來的設想與殘酷的現實有太大差距,我們這些大醫院的醫生在災區很難施展才幹:因為斷水斷電斷通訊,也沒有手術器械和消毒設施,我們最擅長的創傷複合傷手術,在廢墟上根本無法開展。

我們只能為患者進行一些簡單包紮,為當地群眾提供一些藥品,為搶救挖掘出的倖存者爭取搶救時間,並且為救災部隊和消防武警提供醫療支援。

儘管食物匱乏,但那些日子裡,我們並不感到飢餓。一方面是每天面對那麼多的慘象,聞著熏人的腐臭;一方面是不斷襲來的餘震,每個人精神都高度緊張,處於應激狀態,大家根本都沒胃口。倒是機械師給我們的那半箱水,成為我們維以生存的源泉,每天一瓶的定額,也成為我們在那段與世隔絕日子裡的動力源泉!

整個救災期間,直升機轟鳴始終沒有停歇過。這些英勇的飛行員,駕駛著簡陋的飛機,憑藉著精湛的技藝和過人的膽量,翱翔在岷江河谷。

他們帶去的不光是物資和人員,更是鼓舞災民生存下去的希望。

一周後,我們徒步撤離了映秀鎮。回到成都,休整一周。正當大家慶幸全體醫療隊安全返回時,一個驚人的噩耗傳來:5月31日,一架米-171直升機在映秀鎮附近失蹤。剛從災區回來的我們,完全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只是我們都不願相信。

經過逾萬搜救人員連續10天的搜尋,於6月10日上午在映秀鎮附近高山密林中被尋獲,但機上18人已全部罹難。

至今,我都不知道我們當時那架飛機的機組成員名字,只記得三張帶著簡陋耳機,架著墨鏡的黑臉,也不知道這三個兄弟是否平安,只能在心中為他們默默祈福。

古人云: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當時在那種生死關頭,「LH92730」機組不光給了我們在災區生存下去的水源,更給了我們在災區孤軍奮戰的信心。

當年新華社等多家媒體報道了這次罹難的五位機組烈士的英名,我把他們牢牢地記在了心裡!

時隔十年,我忍不住再次拿起筆來,緬懷一下那五位隕落在岷江河谷的雄鷹:

邱光華、李月、王懷遠、

陳琳、張鵬。

願天佑中華兒女,

願英雄含笑九泉。

(嚴海)

上海市第六人民醫院麻醉科

副主任醫師

災區醫療支援(左為作者)

摘自老姿的博客——2008.6.2

向奔赴前線的勇士們致敬!

我的好朋友麻醉科醫生嚴海是第一批到達映秀鎮救災的醫療隊隊員,他用他的筆,生動地記錄下在那裡救災的點點滴滴,我曾經為他們擔心過,現在他們都安全地回來了,想想真的很後怕的。我佩服他們的勇敢,我想這次救災的經歷將會成為他們人生中的寶貴財富。我想讓更多的人知道地震現場那裡的情況,我覺得應該好好謝謝這些服從命令,奔赴前線的勇士們!向他們致敬!

我摘錄嚴海抗災日記中的一部分,發到報紙,請求他們給予刊發,我這裡趕緊先發給網友們看看吧!

在四川抗震救災的日子裡

嚴海

機身劇烈震動著。飛行員招呼我們吃些乾糧,喝些水。等飛機落地就大概沒時間吃了。事後證明,這是一個萬分英明的決定,因為那天著陸後就再沒有時間吃飯了。

進入災區,面臨最大的問題是飲水,其次是食物和住宿。周圍廢墟已開始發出陣陣腐臭,大家除了帶好口罩,還要在上面灑些清涼油,這樣才勉強能受得住。映秀鎮與外界的交通、通訊、電力、自來水均已完全中斷,完全是一座孤城。各個部隊都被迫專門安排人員進行找水、找食物,搭帳篷,來保障自身的生存。整個映秀只有總指揮部有一台海事衛星電話,能與外界溝通。

電廠招待所下的男青年是昨天被發現的,已經進行了一夜救援,但由於缺少大型設備,全拼人工挖掘,所以救援進展緩慢,但是今天這個男青年卻是最有希望被挖出來的倖存者。

我們現場醫療救護隊馬上開始討論,對於該男子可能發生的危險(骨折、複合傷、脫水)等情況列出各種對應措施,準備好各類搶救器械、藥物,準備好現場心肺復甦急救、液體復甦的各項準備,並結合現場情況,就地取材,用門板和破椅子製作了擔架和鹽水架。在等待救援傷者的同時,我們為現場救援所有隊員點了眼藥水,滴了風油精,並對現場摔傷的兩名人員傷病進行救治。

下午17:30,激動人心的時刻終於到來的,隨著現場總指揮一聲號令,我們醫療救護小分隊抬著擔架衝上六七米高的廢墟頂端,準備接受倖存者。

「出來了!」一雙雙有力的手臂輕輕把倖存者托出廢墟,輕輕放到擔架上。醫療隊對員外科主治醫師狄建忠馬上給他雙眼蒙上紗布,保護雙眼。然後整個團隊小心翼翼的把患者傳下來,放到現場搶救區域內。

我熟練地拿起大口徑套管針,為已經嚴重脫水的患者開放外周靜脈,一量血壓,160/90mmHg,很不錯。麻醉科副主任醫師焦志華則在一旁評估患者呼吸情況,拿著心肺復甦的設備藥物準備建立人工氣道;狄建忠和外科主治醫師郭明高立即檢查患者腹部是否有重要臟器的損傷;骨科副主任醫師高洪和主治醫師張濤則忙著檢查患者的頭顱,胸部和四肢,看是否有骨折出現。

整個小組在短短一分鐘內分別高效有序地完成了對患者的初步搶救和評估,結果發現這位患者僅僅只是嚴重脫水和虛脫。特勤中隊的官兵手拉手,建立起一條臨時走廊,我們一起快速將患者運送至機場旁邊的臨時搶救醫療帳篷里,移交給三軍大西南醫院戰地醫院的醫生。

次日,直升機將其接回成都進一步診治。這位男青年在地震後123小時生還,而且幾乎毫髮未損的奇蹟,在上海消防武警和我們醫療隊的大力協作下,共同被創造了。

搶險現場,有兩樣東西最引人注目。一個是大吊車,一個是一個穿著白背心的老漢在和穿著專業制服的消防隊員一起在廢墟上忙碌著。這個老漢和他的兒子都是吊車司機,震前是個體戶,收入頗豐,兒子在電廠開弔車,他們家就住在電廠旁邊。地震發生時,他家十二口人死了十口,但是震後第二天,他主動把廠里吊車開來為救援提供支援。當時小學已經全部倒塌,家長們群情激動,都要求消防官兵按自己的指點方向去挖,現場一度混亂。

這時,是這位老漢站出來:「不要吵!我的孫子也在下面,但咱們要聽人家救援隊的,人家是專業的。」幾句話就把現場的家長情緒鎮靜下來,消防隊得以順利救援。老人家還和他的兒子駕駛吊車,移開一塊塊預製板,終於救出了一名小女孩,而他自己的孫女,已經和其它四百多條生命永遠的逝去。

半夜一點,雨越來越大,突然,隊員叫了一聲:「進水了!」大家掀開防潮墊一看,大半個帳篷都進水了。我馬上穿好雨衣,拿上一盞應急燈(每個帳篷只有一盞),沖了出去。帳篷里其它同志紛紛也要出來,我堅持他們留在裡面,我如果需要幫手,會招呼他們出來的。

山裡半夜寒氣逼人,加上大雨,周圍山上的狗不斷狂吠,我拿著手電筒檢查了一下,發現雨太大了,我們帳篷周圍的水積起來了,而且水還不淺。我趕快到營地周圍轉了一圈,找來一把鐵鍬和一把鎬頭,開始開掘排水溝。順便到另外一頂帳篷轉一圈,他們情況還好,我向他們借了另一盞應急燈過來。這時,高洪副隊長和陳嶸也穿好雨衣跑出來,大家一起開始全力挖掘。

一陣餘震襲來,大家已經顧不上了,手裡的活一點沒停。周圍一片漆黑,我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但是告訴自己,我要堅強。

范隊長聞訊趕來,也同我們一起修渠。大家忙了一個鐘頭,排水溝終於成形,帳篷里的同志也沒閑著,把醫療藥品、器材都往我們自己的行李上堆,寧可生活物資泡在水裡,也要保證醫療物資安全。帳篷里的水位開始下降,救援有效果了。

在我晚上奮力掘溝的時候,旁邊跑過來一個消防小戰士,請我過去看看他們一個弟兄的腳,說是疼的動不了了。我丟下工具跑過去一看,那戰士一隻腳已經腫得老大,估計鞋子都套不上去了。看來是甲垢炎沒有及時處理,加上浸透泥漿的解放鞋不透氣,把那隻腳給感染了。鑒於當時條件,我沒敢給他切開清創。我只好給他打了一點局麻,用力擠出裡面的膿液。然後用碘伏消毒,再用乾淨的紗布給他包好。我叫他明天不要去現場了,但是這名戰士死活不同意,說是現場離不開他。

後來我也火了,我說把你們頭叫過來,你不要有顧慮,我來幫你請假。開始在周圍幫我勸說的戰士們笑了,原來他就是支隊長,我真正領會到啥叫身先士卒。不過我還是加了一句:「你一定要先休息一天,你不想叫你的戰士急行軍還要背你個大活人吧?!」

這句話看來點到了要害,這位隊長終於不再堅持了。可當我回到自己帳篷外時,我又一次被感動了:那名小戰士正蹲在地上用雙手幫我們把低洼地的水往外潑。

有這樣忠信勇猛的部隊,任何災難和敵人都要畏懼三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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