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串麻辣燙是郫都人在異鄉的鄉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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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串串麻辣燙是郫都人在異鄉的鄉愁。嗅著這一股熟悉的氣味，就能找到回家的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說。有如驚艷，心跳之餘，忍不住再三回顧。這一句話，不僅說明了郫都區的美食特點和郫縣人火辣、直爽的性格，而且也表明了串串麻辣燙在「郫縣豆瓣」這個「川菜之魂」的故鄉，受到的是何等的歡迎，呈現出來的是何等火爆的程度，郫縣人又是如何將這個看似粗糙的串串麻辣燙有效的改良，然後再發揚光大。

一直以來，來郫都區這座縣城舒適生活和「淘金」創業工作的人很多，你能想像的出來的全國各地的人在這裡基本上都有。我喜歡把這個地方作為研究中國當代老百姓生活百態的一個標本，它就是微縮版的中國社會的真實百姓市井生活，你真的很難找到另外一個地方能有如此完備的與中國的當下社會同構，無數的人從五湖四海來。各種方言俚語在這裡可以迅速的改變成普通話，但被地方美食和母語養育出來的胃卻是永遠改變不了的。所以，在郫都區，你能想像出來的各種菜和味道基本上這裡全都有。

這裡的美食真的很多，絕大部分我都不知道是啥，也沒有吃過，更沒有什麼興趣。這話說起來似乎有一點象狐狸「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意味。有些食品的的確確是想吃但吃不著。不過，絕大多數的食品我真的是不想吃。我特別不喜歡那種正二八經的坐在大飯店或大賓館裡，每一道菜都貴的要死，一桌子吃下來最後什麼印象都沒有能留下來，只剩下一個「貴」字，還非常的不可口。我往往寧可找一個街邊的小館子，隨意的點上幾個自己喜歡的菜品，每一口都細細的吃出它的味來。這相當於是邀請三朋四友之間的私聊聚會，每一句話都說到點子上，都說到心坎里。所以，每一次有朋友從遠方來，我都常常自豪地說：「帶你們去這裡的一些「蒼蠅館子」，吃一些真正爽口的家常菜，那些大而無當的假打排場，我們這裡就不搞了哈。」

這不只是錢的問題，我所追求和需要的就是這種隨意和家常，就是這樣內心與味蕾的妥帖，當然，你也可以指責為世俗，對此，我一點都不想反對。因為，如果平時連朋友都不在的時候，我會一個人更世俗的在路邊的小攤子上隨隨便便的坐下，埋頭猛吃上一頓被俗稱為「手提式火鍋」的串串麻辣燙。

郫都區的麻辣燙攤點彷彿就是老天爺隨手丟落在這片土地上的石頭，布滿了郫都區的大街小巷子。郫都區的街道其實並不寬，似乎有一些九曲迴環，小巷幽深的意味，一個彎轉過去，緊接著會再轉一個彎。那裡，總會有一家麻辣燙的攤子或店鋪在冒著熱氣，在發出誘人的香味，在隔街等你。一群一群的人就象蝗蟲一樣的圍住麻辣燙的攤子，遠遠的看過去，就象一堆人在那裡煉邪門功夫。

在郫都區，我發現賣串串麻辣燙的特別多。尤其是在那些集中的小區後門，在住宅樓下，甚至在一個街邊的拐彎處，大學的校園門外，美食街的入口、中段和終點，一抬頭，麻辣燙攤前熱氣騰騰，而這些消費群體主要是學生、年輕人、女孩子、小白領、單身者居多。我相信：吃麻辣燙是很容易上癮的，幾天不吃，心裡就空落落的，象丟了錢一樣。我經常在傍晚或夜半時分，看見麻辣燙的攤子前圍著一群年輕人，一邊「呼兒哎喲」的快樂的吃著，並高聲談笑，一邊鼻涕眼淚的往下掉，一隻手捏著一把穿滿各類葷素菜品的串串，一隻手給伸出來的舌頭不停的扇風。在這裡，一切都充滿了自然之道，彷彿在這樣的風清雲淡里，生活的幸福已經簡單到只剩下這回味悠長的麻辣燙串串了。

火鍋本是重慶人的專利，成都人對其進行了本土化的改造，把重慶火鍋和新疆羊肉串一結合，成了改良成了現在的麻辣燙串串。把葷的、素的往竹籤上一串，在滾沸油亮的湯里燙一下，再在油碟或干辣椒碟里蘸一下，放進嘴裡馬上就有了四種很強烈的感覺----麻、辣、鮮、燙，非常過癮。誰也沒有想到這麻、辣、鮮、燙的串串把火鍋改變了模樣之後，就串出了如今火熱了多年也沒有冷卻下來的「串串香」。

在開始吃這麻辣燙串串之前，有的人是踏著薄霜，披星戴月而來，人未到，話音已經擲地有聲的先傳遞了過來：「牛肉一大把，毛肚一盤，黃喉一份……」麻辣燙在郫都區人的記憶里一直就是這樣唇齒留香的，讓遠足歸來的人來不及御下疲倦，就馬不停蹄，狂風般走進的地方，那就只能是在這麻辣燙的店鋪里或攤子上了，特別是各種葷素菜一齊倒撒在一鍋熬得紅紅的骨頭燙里，那種香氣真是獨特、溫暖、刻骨銘心。在夜色下或晨昏里，人的心態和味覺一瞬間就踏實和復活了起來。此時，無論你是書劍風流的才子，還是華髮披肩的美人，或者是剛剛趕了場，賣完了蔬菜的農婦，大家都平等的圍坐在一方紅漆矮桌子旁邊，小凳子和熱氣騰騰的一鍋紅湯以及那一大把竹籤簽，構成了郫縣特別的一景，像水泊上圍著一個大碗分金的梁山。拿菜的時候，超市一樣的貨架上，幾十上百個品種，一張張薄肉片、一根根的新鮮蔬菜用細竹籤串起來，食客們大都抓起一大把就走，幾角錢的東西，食客們可以玩盡過場：一會兒喊「摻茶」，一會兒喊「加湯」。幾十塊錢的一頓飯，硬是要把那瘦精精的小妹腳都要跑斷，吃完了，還可以在結帳時大吼一聲「數簽簽！」臨走之時，耳朵邊又響起了很好聽的「川普」：「老闆，慢走，下次再來哈」。這就是生活最本初的味道，也是有的人始終理解不了的雅緻和幸福。

有人說：「火鍋是眾人的麻辣燙，麻辣燙是個人的小火鍋。」在這些街邊地角的地方吃麻辣燙，一是要有空閑的時間，二是為了解饞。幾個好朋友嬉笑結伴而來，在暮色里，在麻辣燙沸騰湯水的升騰熱氣和重口味里，五湖四海的年輕人因為麻辣燙這個共的喜好緊緊地團結在一起，彷彿這既麻又辣、且麻且辣的各種煮熟的素菜和葷菜就是他們此刻生活的目的。

隨意的找一個「老字號」的串串麻辣燙攤點坐下，再熟悉的點上一大堆這裡的「招牌菜」，一邊耐心的守著一個爐灶，待鍋內的麻辣燙湯水煮沸，就開始手忙腳亂的倒下一大把葷素菜品在鍋里，守著這些菜品在鍋里的翻騰。然後，一手啤酒或飲料，再一手煮熟好的串串麻辣燙，風捲殘雲般的往嘴裡直啖。並且，也沒有忘記在咀嚼休息的間隙，高談闊論地擺談起上至國際國內，下至日常生活瑣事的「龍門陣」，那氛圍，真是一個爽快，真是人生的一大享受啊。因為麻辣燙既麻又辣又燙，走近了你會看見每一個人的頭上都有麻辣燙的氤氳在熱氣騰騰，每一個人都歪咧著嘴，吃的舌頭象狗一樣的長伸出來。這煙火繁盛的日常生活景觀往往讓我感動不已。每天看到一大堆人興緻盎然的吃著麻辣燙，我都會覺得，他們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由此也認定這麻辣燙必定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美食之一。

吃了這麼多年的麻辣燙，我經常去的那一家麻辣燙攤點，由於生意興隆，出現了人多，車更多，車和人到齊了就開始交通堵塞的現象，再也擺不下一個日漸擴大的麻辣燙攤子了。現在，這家麻辣燙攤點已經搬到了距我住家較遠的一家背街小巷。但我還是在每天晚餐之後散步時，總是習慣性的有意無意的往以前那個麻辣燙攤子常擺的地方望望，希望能看見哪裡能突然升騰起一片重口味的，充滿人間煙火味的麻辣燙騰騰熱氣。

後來，在朋友的隆重推薦下，重新在城內東大街的一個小巷子里找到了一家名叫「眼鏡串串麻辣燙」的攤子。這家的麻辣燙串串還是同我以前經常吃的那家麻辣燙的口感是一樣的，還是一樣的火辣、刺激、夠味！

經營這家「眼鏡串串麻辣燙」攤子的老闆是一個精瘦矮小的中年婦人，她做事時手腳麻利，但同樣脾氣卻火爆的嚇人，並不因為鼻子上多架了一副眼鏡就那麼斯文。有一次。一個斯斯文文的女孩子以商量的口氣，弱弱的對她好言建議道：「老闆，你的生意這樣好，是不是再擴大一下店面，免得這樣多的人在這裡等得來堵塞起，好著急人啊。」老闆卻很風清雲淡地隨便拋來一句：「嫌等的時間長了，就不要來這裡吃了嘛」這個可憐的女孩子也許可能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有個性，態度強硬牛B的人，幾乎要暈厥了過去。但過了幾天，我看見那個女孩子又早早的出現在了她的麻辣燙攤前等候。

雖然那家名叫「眼鏡串串麻辣燙」攤子的距離我現在生活的小區實在是有一些遠，但我的日子從此卻有了希望，不必時時再為晚飯要吃一點啥而煩惱。也許，真沒有哪一座城市的人能象郫都區這樣具有如此嚴重的麻辣燙情結，他們正如這座縣城一家知名的火鍋店在外面布招上所寫的那樣：「掐指一算：客官，你五行缺酒，胃裡缺火鍋啊！」一把串串麻辣燙在手，就管不了那白雲蒼狗是否在天邊晃晃悠悠了，這其實是一種最簡單的生活態度，而那些平平凡凡的麻辣燙串串，看似粗糙而實則精緻細膩，其實正好暗合了郫都區人一直不為外界所了解的性格。所以，儘管我每天都是在看著麻辣燙，聞著麻辣燙，吃著麻辣燙，但仍然都一直在相互的思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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