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少女情懷
外婆的少女情懷
外婆不和我們一起住。我住上海，她一個人住江南老家。媽媽的外婆是烏鎮人，我的外婆和我一樣地出生在上海。就這樣，江南小鎮和上海有了千絲萬縷的聯繫；有時候我喜歡沉浸在故事裡，想像我的外婆和媽媽的外婆的美麗過往，有血脈傳承的溫暖襲來。
很喜歡回老家的日子。媽媽每周一定會和外婆通電話，但真正意義上的問候，只有回老家才算。這時候的外婆會臉頰緋紅，笑語頻仍，動作輕快，含嗔帶笑。外婆雖然70了，但身手矯健不亞於少女，這和她鍛煉自創的「柔軟操」分不開的。外婆鐵打的紀律有，晨起喝一杯蜂蜜水，再一杯蜂王漿，然後做操1小時，然後泡腳1小時……另外她喜歡吃雜糧飯，基本不吃油膩，喜歡蔬菜水果。外婆快修鍊得趕上天山童姥了，聲音嬌媚，鶴髮童顏，我見猶憐。
媽媽說，外婆年輕時候是個嚴厲的人。外公是和氣的外向的愛打抱不平的，並且喜歡小孩子打打鬧鬧，覺得無比開心溫暖；外婆卻一板一眼，又有些矯情，憑著上海小姐的出身，對衛生的要求很高。這在70年代的江南小鎮，很有些被人側目。媽媽說，外婆親自抓小孩子的教育，以嚴格著稱。又一次，當我做作業累了，偷偷玩一會兒，外婆便替我遮掩，給我香瓜吃；並且在老爸發怒責罵的「雷霆之勢」下，勇敢地下了一個「外婆」的命令，讓老爸垂下了憤怒的大腦袋。她的命令很簡單，「食不言」，更不可以在餐桌上責罵小孩子，尤其是「外婆家的餐桌」。這讓我印象深刻，老爸的怒髮衝冠，哪有外婆的命令有意義。有誰能想像，外婆年輕時候的嚴厲勁兒呢！
人老了，就像一個小孩子。媽媽不放心外婆一個人出去旅遊，一般都會陪著。看她們倆個手挽手的背影，我會覺得時光倒流了。外婆的耳朵也許不是很好使了，經常聽不懂我們的話，比如我說，IPhone！弟弟說，PSP!她就很莫名其妙地看著我們。我說，你落伍啦，就是手機嘛，還有遊戲機！她愣一下，有些羞澀地說，是吧，我聽不懂，呵呵，你們玩吧，有空教我一起玩。但當外婆轉身，看著那小而瘦的背影，我突然柔弱得想哭。
在外婆那裡，我見到最多的是照片。牆上書桌上，到處都是。照片里有我的可愛童年，有媽媽和阿姨的青春年華，有我爸爸媽媽的婚紗照，有媽媽的外婆的美人照……我無疑是可愛的萌翻的；媽媽和阿姨無疑是美麗的；婚紗照無疑是華麗的；外婆的媽媽，這位美人，我卻從未見過。聽媽媽說，她是烏鎮大戶人家的閨秀，嫁給了太外公便移居上海，太外公供職于洋行，我太外婆便在當時的法租界享清福，跳舞麻將留聲機，同時生養了8個子女，其中一個便是我外婆。外婆一出生，便在溫柔富貴鄉。
可另一張照片呢？沉浸在往事里的外婆，看我指向那張黑白合影，青春歲月里瀟洒的男子和甜蜜的女子相依，茂盛的黑髮和大辮子令人印象深刻。「那是你外公，寶貝！」外婆突然羞澀起來，聲音忸怩。原來如此啊，這風華正茂的照片，就是那個時代的結婚照。外公英年早逝，外婆一定很想念他。原來外婆床頭的《亂世佳人》和《被時光掩埋的秘密》並不是擺設，而是常看常新。纏著外婆，我聽了一個美妙的傳說，彷彿山海經里的故事。
可愛的外婆，羞澀的外婆，和我血脈相連的外婆啊！順著母親的河流，我找到了你，不管歲月如何流逝，你永遠年輕，因為你有一顆少女般的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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