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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的歷程—關於我的自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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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l 章卓爾 · 編輯 l 蔣林峰

我小時候是在一個縣級市的小地方長大的,那個地方叫諸暨,屬於紹興管轄,史書記載:禹至大越,上苗山大集諸侯,駐蹕於此,爵有德、封有功,因定此境為「諸暨」,意即天下諸侯到達駐留議事之所。當然其實諸暨就是個芝麻大點的小地方,出的最著名的人大概是西施,一個作為隨機偶然數列出現在此的美人姑娘。

就在這個芝麻大點的地方,我生出許多的幻想,因為現實實在是太太太過平淡,難得在晚上好像誤入了一個比我大一點的小哥哥小姐姐聚眾討論人生乃至哲學等形而上學的地下聚會(那年大概小學一二年級左右吧,他們可能也就初中生),看著他們磕著瓜子熱烈投入的樣子,我突然生起一股強烈的虛無感來,好像這就是我所嚮往的「思想精華」麽,可為什麼這麼無聊呢,然後我決定在這場嗑瓜子哲學夜談會的高潮部分出走了。我想,只是在外面和小朋友瘋耍好像不是我追求的,但是在這裡和一群貌似精神有趣的人一起激烈的討論終極問題認真卻無用的樣子也不是我所追求的。

那個時候,我爸媽上班的郵電局裡有個叫期刊門市部的角落,我每天放了學後基本上就呆在那裡,天天蹭免費期刊雜誌書讀,除此之外,我還有個在小城裡特立獨行特別不安分的小乾媽,至今未婚(所以我家親戚也質疑她為何能得到「乾媽」這個名號),在80、90年代的時候訂閱了一大堆新潮風尚的服裝雜誌和家居畫冊,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在80年代搞到一堆的國外畫冊的,來自美國的,日本的,歐洲的……什麼都有,但我對此如饑似渴就是了,那簡直是生活在一個信息和審美荒漠的年代環境里的福音與拯救,那個時候哪裡有什麼互聯網,人們就是通過這樣的方式看到另外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存在的樣貌,於是每次都盼望著去她家做客,然後一個人沉溺在那些「美的世界」里不可自拔。

長大以後,我就變成了一個對周邊的城市面貌和人物都很憤怒的叛逆青少年,雖然外表還是老老實實守規矩的很,可是內心是抑制不住的批判:為什麼我們中國的建築都這麼丑,為什麼中國的鄉村都這麼丑,為什麼街上的路人的衣著和審美這麼丑……總之就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因為覺得小時候看過了那麼多「美的事物」,一對比眼前的現實,各種接受不了。

畢業後去做了自己喜歡的雜誌,大概也是逞強,不喜歡輸,明明好幾次自己都痛苦的要死,為了那種不知道從哪兒來的逞強勁,硬著頭皮在工作里死撐完成各種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有點和《穿Prada的惡魔》的那個女助理差不多,在殘酷的考驗下(其實人家當時根本沒來考驗你,基本上就是把你當尋常一路人),最後勝利的完成了許多項雜誌社之前從未開拓過的新領域,要隱退轉型去做藝術家的那任主編臨走之前說要把雜誌交給我,讓我來當主編,那一年我才二十來歲剛畢業兩三年,首先反應是目瞪口呆,意外、驚喜,然後就是不知所措,在搖搖晃晃穿過北京霓虹閃爍的城市回家的公交車上,心情複雜而感慨:我有點沒有預料到,在那個我覺得當主編起碼得在中年人年齡的既定觀念下,我竟然提早了這麼多時間完成了這個設定。

於是,人生就按照這個設定一路走下去,因緣際會做了一本「美學雜誌」,那會兒還沒多少人在開始談論美、議論美和利用美。自己還是偏執執拗地覺得一定有某一種終極的美的定義存在在那裡,然後被一個設計界的前輩嘲諷,他說我是美學法西斯,這世間的美有千種萬種,各不相同,我認為小時候在家鄉看的80年代破樓房不美,他恰恰覺得美的不得了。我們倆個人就一直貌似很友好實則劍拔弩張地在那裡互掐,你爭我論不下上下。

很多年後,我才與他所說的「美」相逢,那是直到我開始變老,變得懷舊,變得開始想念一切人生早期純真年頭的時候,我才慢慢發現世間的一切的均等性,原來美這個概念其實是個「不存在」的問題一樣,你要說它存在,就存在,它不存在,也不存在。

「不存在」,是我定居成都後,最喜歡的一個當地辭彙,這個只有成都人自己才會心領神會的詞,意即「沒所謂,不care,不要認真,認真你就輸了。」在地震了都還捨棄不了要打盤麻將的成都人來說,無論大事小事,大喜大悲,你都不要過分認真,包括地球要地震這種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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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很後來,才慢慢的和這種混混沌沌的生活哲學所接近,在工作中接觸了一位開書店的書人老宋,他幫助我開了一系列書單,那是我第一次接觸到了系統的梳理了東方美學思想的時間點,從此豁然開朗,這大概是人生的第二次啟蒙,第一次是西方式的,第二次才是東方式的,無論哪一種,都不是學校里教的,前一種是中國的學校里不教這個,後一種也是,學校不會教的那種。關於生命的體悟,關於生活本身的種種,關於我們自身的文化的源遠流長,浩瀚博大。

但此時此刻,我覺得沒有關係,我並不覺得有什麼東西非得大一統於天下了,天下的態,各有各的因緣聚合,個人不必強求,至於我?想做什麼?我覺得東方美學實在精妙絕倫,那就分享它唄,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中國有本經典的美學研究著作可能大家不一定看過,但可能都會有所耳聞,是李澤厚的《美的歷程》,梳理了中國的美學流變與演化的歷史脈絡,我想今天講的是我自己對於美的認識的一小段生命的歷程。

剛開始的時候,我被浸泡在西方式的文化影響里,一種強調視覺性的、直接的、理性而邏輯的美里,一直都覺得眼前看見的東方元素簡直「難看」到不行(比如小孩無法識別的字畫),後來偶然遇到東方美學,才驚覺它是如此之美,竟然沒有被我們發現,因為出於可惜而要大力地宣揚,那會兒也年少無知容易受書本影響缺乏主體思考,各類學究前輩都對東方美學優於西方美學讚不絕口的捍衛,我也覺得東方美學更勝一籌似的。

現在呢?一路走來,越走到後來,才越發現這個世界不是只分西方,還是東方,而是西方和東方本來就混合在一起,在一個地球上,兩者從來不是你PK我我PK你的關係。

那天宇澄問我,說可以為大家講講你覺得特別有價值的東西,腦袋裡第一冒出的倒並不是我從小以來熏染的習慣了的西方視覺類的主題(包括我現在的工作依然是西方式的風格美學為主導的),而是心中冒出一個詞:侘寂。當時也是有點出乎意料的,因為到現在為止,自己因為一直習慣使然,終究一直還是做著和西方式美學有關的工作,對東方美學沒有再做深入的研究,可當說讓我分享什麼是我覺得生命中特別好的東西,我覺得,就是這個我從來沒怎麼用力去著重,但也許一直流淌在我們血液里的東西,和佛學、道家、禪宗有關的事物。

突然覺得它與自己的身體里的靈魂多麼合拍,覺得東方美是內在的美,而西方的美一直都很外在性,但外在性並不是說不好,內在和外在也沒有高下之分,如果有,你就會被分別心所折磨,我只是覺得,東方美學的安寧與超脫,更符合我的選擇。

而我也看到,一本在全球風靡到瘋狂的性冷淡美學鼻祖《KINFOLK》雜誌,通過ins上的各類自發傳播影響了千千萬萬的個人的審美、商業美學的走向,變成了我們日常生活不知不覺的一部分,後來又有精神氣質非常相似的《CREAL》雜誌出來,也是走的極致的極簡主義與所謂的「性冷淡」風格,影響了許多的設計和潮流,我覺得這裡暗暗隱藏著其實是侘寂與冥想的影響,但是接受著這種文化的許多年輕人並不知它的來歷,很多事物就是這樣,互相滲透,互相影響,慢慢演變成未來新的事物,新的文化。

這就算是我人生三十而立後,一小段私人版本的「美的歷程」,如果有什麼我覺得美好的事物可以分享於你,那就是:美既存在,也不存在。美是美,美即美,無問西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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