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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麼?在叩問我們的心靈!

文 丨聲:任慧琴

作者簡介:任慧琴,1979年11月出生,豐城市示範幼兒園教師,愛唱歌愛彈琴,喜歡用文字寫生活,寫心情。

二00一年八月底的一天,在一個鄉鎮教書的我,負責一年級新生的報名收費。

我是一九九七年分配到這兒的,在工作伊始就參加了幾場由市裡舉辦的聲樂舞蹈賽,獲得了幾個好名次,那年月,一個城裡女孩子到鄉鎮教書還是件稀罕事。時年十七歲,我在大家關注的目光下,常常會感到優越。當年的我,在得到學校一些優待的時候,雖然心裏面也隱隱覺得有些不妥,但很少問自己憑什麼。

那天是開學報名的第一天,上午七點鐘就聚集了半操場黑壓壓的人,我望著那些面目黝黑,舉止魯莽的學生家長,似乎覺得那是我遇到過的最可笑的人群:他們不會看通知,不會看報名程序,也不會溫文有禮地向你諮詢細節,他們總是大聲喊叫著小孩兒的小名,冒冒失失地從這個窗口到那個窗口,斤斤計較著每一角錢的找零。

一整天都忙得暈頭轉向,而被那麼多人反覆問一些其實很明了的報名問題,我脾氣也不是很好。我想真正的原因是我變了,我早已由當年那個純真的學生變成了一個社會人,有點兒傲慢。

到下午快結束當天報名的時候,一個老人牽著他的孫子來了。

雖已入秋,卻仍是炎熱的。他與孩子穿著古怪的新衣服,卻明顯地與時下的天氣不搭配——那是長袖。我似笑非笑地看著這兩個人,有種說不出是感動還是嘲弄的笑意在嘴邊。

他是喜悅的,象楊白勞給喜兒買下了紅頭繩的輕快。

老人站立在操場,看見我,很快地跑上來:任老師,我來給我的孫子報名。我詫異他能叫出我的姓,也沒問什麼,只是例行公事地拿出發票和筆,並告訴他要交的數目。

老人帶著討好的腔調笑吟吟地與我套近乎,說的是些「你唱的歌真好聽」「年紀輕輕就能自己工作賺錢」之類的話,我皺著眉頭笑,等他把錢拿出來。

老人掏出一個布袋,從布袋裡又翻出一個塑料袋,然後倒出一大堆錢在我的桌面上——全是零鈔!

「你沒有整錢么?」我問。

「家裡的錢都拿來了……」他說。

「也就一百多的學費,你怎麼……」我沒再往下說,因為,我看見老人哆哆嗦嗦的笑。

我就細細數起桌上的學費,一部分是五元十元的,更大部分是一元和五角的,還有一角一角的小票子。末了,我發現少了幾塊錢。

我對他說不夠。老人趕緊把錢攏過去重新開始數,他數得很仔細,把票子張張疊起,用手指沾了口水細細地點,又把硬幣一個個擺好,數完了,確實是少了兩元。

「你拿了么?」他問孫子。小小孩兒一個勁地搖頭。他的臉色一下子暗淡下來,對我說:明天我湊齊了錢再來吧!

他把桌上的錢重收拾進塑料袋,又裝進布袋,看到那情形的人,倘對人世間的貧富差距還保留著點兒質疑,則難免讓人心生愀愴……

我的鼻子有點兒酸酸的,看老人牽了孫子準備轉身離去,我突然叫住他:老人家,這地上掉了兩塊錢,可能是我剛才數時掉的!

我飛快地從自己包里掏出兩元錢舉在手上。

老人猛一轉身,是嗎?他沒有絲毫責怪我,只是告訴我:這錢的事,可是不能絲毫馬虎的……

一小時後,我坐上了回家的汽車。晚上有一個朋友請客,一桌菜花去了一百多,比得上一個孩子一學期的學費了。我餓,但是,我什麼也不想吃。

在城區能看到的大部分人,衣著亮麗光鮮,出入在各種休閑中心,一擲百元,那是中國給我的一個概念,在鄉下教書,接觸的學生及其家長,又給我了中國的另一個概念。而我知道,中國還有西部,還有更貧困的人群,我覺得我自己彷彿被撕裂著,慢慢地撕裂著——從產生情懷的地方到進行思想的地方。

作為一個教師,我可以明白什麼,卻不能左右什麼,但作為一個人,我可以選擇堅守什麼,放棄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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