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給過你的，再也無法贈予第二人

跟前輩公幹出差，五個小時高鐵，正在聊著最新的提案，我們被忽然闖進視野的一個男孩打斷。

男孩看上去最多不過十五六歲，還穿著中學的校服，在22℃的高鐵里出了滿頭的汗，興許是意識到自己的冒失，他往後退了一步，才訕訕地開口：

「哥哥姐姐，能不能請你們幫個忙，我喜歡的人今天過生日，能不能在本子上幫我寫一句生日快樂？」

我因著那句嘴甜的「姐姐」運筆如飛，前輩卻有心逗他：

「你喜歡的人過生日，你就準備送她這個？」

他絲毫沒聽出前輩話里的揶揄，認認真真地回答：

「嗯，我準備集齊666個生日祝福送給她，6是她的幸運數字，我已經有了五百多個了，車上的人再幫幫忙，一會兒准夠。」

他腳不沾塵地前後奔波，遇到一些戒心重不肯幫忙的，還要費盡口舌解釋。我倒水的時候又遇到他，順口問，「祝福攢夠了嗎？」

「嗯，終於夠了，謝謝你們，她一定會很高興的。」他說。

他顧不上擦把汗喝口水，就忙著從書包里掏出一個精緻的盒子，將手裡的本子放進去，神情鄭重，視若珍寶。

「小孩子真是幼稚啊，」前輩低聲揶揄，「還高興，我真是怕他喜歡的人會被尷尬得要分手了。」

我反問他：「那你紀念日一般都怎麼過呢？」

「還能怎麼過？給錢，買花，五星酒店自助餐，總不外乎這些。我們都這個年齡了，誰還在乎那些虛頭巴腦的花架子。」

「那再年輕一些的時候呢？初戀的時候呢？」

「記不得了。」

他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這麼說。

我有個關係很好的女友，上大學的時候談第一場戀愛，男朋友愛吃葡萄，卻嫌葡萄籽和葡萄皮麻煩，於是她每天去水果店裡買好水果，一整個中午都趴在桌子上，細細地剝了皮，拿牙籤一個個把葡萄籽剔出來。

宿舍有人午睡，拉著厚重的遮光窗帘，而她就在那漫漫黑暗裡，就著屏幕的一點光，靜默而耐心地給葡萄去皮，去籽，剝滿滿一大飯盒。

後來他們沒有在一起。分手一年之後，她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談戀愛的時候不是不甜蜜，就連結婚後也時常在朋友圈裡狂秀恩愛撒狗糧。

有次我們去她家聚會，買了很多零食和水果，她老公順口抱怨：「葡萄真是麻煩，皮那麼澀籽那麼多，真不好吃。」

她斜睨他一眼，順口說：「就你挑，一會兒我去樓下給你買無核的紅提行了吧。」

她老公回她一個膩死人的微笑，我卻在瞬間想起那個坐在黑暗裡，借著屏幕微光，每天耐心剝出一飯盒葡萄的小姑娘。

她很愛他，但成年人的愛情里已有了太多的理智、分寸和自我，也學會了「能用錢解決的，就最好別浪費時間」的真理。

那一夏天的葡萄，大概是她在愛情里做過最投入也最傻的事了吧。

人生那麼長，不是學不會放下，不是不會喜歡上另一個誰，只是我曾給過你的，再也無法贈予第二人。

有次朋友聚會，玩真心話大冒險，真心話的題目是：

你在戀愛時做出過什麼瘋狂的事情？

有個男生講起自己的初戀。他們是初中同校，高中時女孩轉學到了另一個城市，坐火車要四個小時，學生時代兩個人都沒有多少錢，摳摳巴巴從早飯里節約著往返的火車票錢。

可攢夠一張往返的票需要好幾個月的時間，他等不及，於是常常買那種坐到中途站點的票，然後走五個多小時路，去女孩的學校找她，在路邊聊上一夜，見完面再走五個小時的路回學校，趕周一的課。

現在那女孩的長相，他都已經想不起來了，只是覺得那時候自己真是厲害，走那麼長時間的路，熬一夜，回學校還要補作業做卷子。

現在可是加班兩小時都擔心脫髮的中年人了，傷不起。

他有點自嘲地笑笑。

後來也談過好幾次戀愛，一次比一次冷靜，有時候覺得是不是缺了點什麼，但有時候又覺得，這樣平平淡淡才是普通人的生活嘛。

是啊，我們本是普通人。

可第一次動心的時候，我們卻覺得自己是超級英雄。

電影《一天》里有這樣一句台詞：

我愛你，很愛你，我只是不喜歡你了。

或許就是這樣一種感覺吧。

我們依然會為誰輾轉反側，依然能跟誰把酒言歡，依然會為誰洗手作羹湯，依然能跟誰細數日月長。

但再也不會為了誰坐八個小時火車，不會為了誰疊一千隻紙鶴，不會光著腳冒雨趕去見另一個人。

我們學會了太多種愛：理智的，獨立的，成熟的，清醒的，但卻無法再像從前那樣，炙熱而瘋狂地去喜歡另一個人。

這是成年的福祉，也是長大的代價。

在網上看到一句很動人的話：

世間情動，不過盛夏白瓷梅子湯，碎冰撞壁叮噹響。

後來我們嘗遍了世間美味，也早已忘了最初那盞酸梅湯。

圖片來源：PEXELS，基於CC0協議使用

作者簡介：陶瓷兔子，Linked-In專欄作者，微博讀書書評人，把日子過成段子，將心事煮成故事的雞湯少女。新書《決定你上限的不是能力，而是格局》正在熱賣中。公眾號：少女成長研習社，ID：Taocituzi77。轉載請聯繫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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