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技巧：雙關法‖賈鳳翔

寫作技巧：雙關法

文/賈鳳翔

雙關是一種修辭方法。在一定的語言環境中，利用詞的多義或同音的條件，有意使語句具有雙重意義，言在此而意在彼，這一種修辭手法叫做雙關。我把它擴展為一種寫作技巧，就不限於詞義，而擴展到一篇作品中的兩種事物。

我所見到的作品中，散文用這種方法的最多。

例如我的恩師碧野先生的《人間有溫泉》，寫姑娘在溫泉邊義務為來客服務，使人們感受到感情的 「溫泉」。這裡的溫泉既是指自然界的溫泉，又是指姑娘的感情，虛實相映。

再如楊朔的《泰山極頂》。請看結尾部分：

如果說泰山是一大幅徐徐展開的青綠山水畫，那麼現在我才算出翻到我們民族真正宏偉的創業史。

我正在靜觀默想，那個老道人客氣地賠著不是，說是別的道士都下山割麥子去了，剩他自己，也顧不上燒水給我們喝。我問他給誰割麥子，老道人說:"公社啊。你別看山上東一戶，西一戶，也都組織到公社裡去了。"我記起自己對朝陽洞那家茶店的想法，不覺有點內愧。

有的同伴認為沒能看見日出，始終有點美中不足。同志，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其實我們分明看見另一場更加輝煌的日出。這輪曉日從我們民族歷史的地平線上一躍而出，閃射著萬道紅光，照臨到這個世界上。

偉大而光明的祖國啊，願您永遠"如日之升"!

這篇文章中的日出，既指自然界的日出，又指社會的日出。

再看選入《許昌市教育志》的拙作《紫雲藏雪》。

「紫雲藏雪」是襄城縣八大景之一，是指春天來臨時，紫雲山背陽的山坳里積雪未化，與紅花綠葉相映成趣。

紫雲山我是去過的，卻並未看到這一美景。因為是在冬天，冰雪是看到了，卻未看到春色。電視上說紫雲山開發成了旅遊景點，我便打定主意要在春天去上一次。

坐在車上，我的思緒飛到二十多年前。我是步行幾十里路到紫雲山去的。（那時，只有貪污受賄的領導幹部才買得起自行車。）偏僻的山坳被定為典型，上級指令我們前去學習。

到了到了。啊，久違了，紫雲山，你還認得老朋友嗎？我可是險些認不出你了。

山口閃出一座高大雄偉的山門，指引著路人；昔年石渣凸凹的小路變成了水泥路；滿坡槲樹更加虯曲多姿，拍著綠巴掌歡迎故人；那幾竿竹子，如今膨脹成了翠竹園；一個個正在開發的景點大興土木，方興未艾。

著意尋找我曾鑽過的窯洞，啊，就在那裡！就在那裡，上演了一出出滑稽劇。如今，這些「舞台」已被廢棄。問導遊這裡住的人哪裡去了，導遊說，就在山口下面。我才想起剛才在車上看到的那一幢幢二層小樓。這裡不演戲了，就讓它廢棄了吧，就讓它作為歷史陳跡，以另一種意義接待遊人吧。

這是你嗎，紫雲書院？不錯，是你。仍坐在當年的位置，不是你又能是誰？當年，我開了個小差，獨自一人往山溝里鑽，無意中看到了傾頹的你。斷牆殘垣，缺磚少瓦。院中麥草狼藉滿地，雞啄豕啃；屋裡農具雜亂不堪，雀飛鴉鳴。而今，這裡幸運了！整個建築在保留古典風格的基礎上整飭一新，室內墨寶爭輝，院內石碑林立。最令人遺憾的，是書院的始建者、明代戶部尚書李敏親自撰稿、書寫的一塊石碑被砸斷扔進山溝，經多方尋覓，只找到了碑的上段，而下段至今杳無音信。從這段斷碑上，可以看到紫雲書院歷史變遷的軌跡！

隨導遊登山歸來，已是中午。望見一小山包上有歐式建築，想是一新開發的景點，便想上去遊覽後再考慮填胃問題。誰知上去一問，這裡竟是一家農戶自籌資金開辦的集餐飲、住宿為一體的賓館。點了菜後，我便與這家一老者攀談起來。老人自稱姓李，是李敏的後代。他說，李敏祖籍湖北，後遷祖墳於今書院處，並仿照老家在山坡廣植槲樹。奸臣奏本，說李家建祖墳於此藏龍卧鳳之地，是想家中出皇帝。槲樹超過萬畝，有篡朝野心。一好心太監將消息告知李敏，李敏忙召集工匠在墳塋處建起祠堂，以堵奸臣之口——後來這祠堂改為書院。大成皇帝又派那位太監來此丈量槲樹面積，太監回報說是九千九百九十九畝。從此，這槲樹為保護李敏，便不再蔓延，只在山坡生長，絕不擴展到山頂山麓，至今仍是如此。老人意味深長地說：「奸臣失敗了，我們李家才過上了今天的好日子。」

我問老人原先家住哪裡，他說就在窯洞里住。我覺得，他依稀是當年給我表演的那個中年人。

用罷午餐，我站在山包上放眼望去，只見遊人如織。看到一個遊客往本子上記著什麼，我忽然聯想到另外一個人——我的襄城縣老鄉顏慧雲。顏老師曾以紫雲山為背景，寫了一篇題為《牧笛》的小說，遭到批判。沒想到，這勝似仙境的地方，竟被有的人看做「毒草」的滋生地。

驀然回首，我倏然一驚——紫雲藏雪！

在山崖的罅隙里，橫躺豎卧著一縷縷的白雪，而一根根花草的莖卻倔強地從石縫中伸出，有的甚至穿過冰雪伸展出來，噴吐著逼眼的綠，釋放者誘人的紅，在風中搖曳著，向人們展示她們的美。只有從冰雪中生長出的花卉，才有如此獨特之美啊！

啊，紫雲山，帶著冰雪的記憶，你終於走進了春天！

文中的「紫雲藏雪」，既是指自然景物，又是指社會生活。

一篇好的散文就是一首詩。所以，詩歌用此手法的也比較多。不再舉例。

相對而言，小說、戲劇用這種手法的較少。小說中，計文君的《天河》算是一例。在這篇作品中，天河既指舞台上的，又指社會上的。戲劇中，炎心和我的《招鳳樹》可以算作一例。劇中把王玉姐姑嫂比喻為鳳。姑嫂來到樹下王延齡身旁，樹既指大樹，也指王延齡。

運用雙關手法，有助於升華主題，並進入藝術構思。可以說，只要作品運用了這種手法，就成了一件藝術品。

運用雙關手法，既要遇，又要求。遇不到，求不來，有的作品能用這種手法，有的用不上。遇到了，不抓住，也會從身邊溜走。峻青從山海關經過，就想寫一篇文字，但沒有想好立意。四年後，作者在報紙上看到一篇文章，與山海關聯繫起來，寫成了《雄關賦》。文章結尾處說：「對社會主義，對革命事業，對我們偉大的祖國的堅貞不渝的信念，就是最堅固最強大的雄關，是任憑什麼現代化的武器都不能攻破的雄關！ 」這裡的雄關，既是指山海關，也是指這種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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