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不勝防的套路
你同這世界，向來不太同
火車開往冬天
我去2000年
朴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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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離家出遠門上學那會兒，我發自肺腑地寫了封家書放在寫字桌上。父母后來向我反饋說，寫得好，讀完，老淚縱橫。
我大概記得家書里寫到，感念親恩之類的話。我年輕時候寫文章的毛病之一是盡寫些酸溜溜直抒胸臆的煽情句子。我前幾天看到一個老婦人端著手機在路邊哭，手機里正播煽情大師帶著哭腔沖著孩子們演說，視頻里的孩子們聲淚俱下。小孩子和老人家都吃這套，所以這路演員還能到處巡迴演出招搖撞騙。生活也好，演出也好，還是少點苦情戲，多點樂子的好。
我上學不能常回家，每周拿著IC卡在電話亭里往家打電話，一站就是半小時。每逢放假，像個兔子一樣往家裡奔。在家裡，就偷偷跟女朋友發簡訊聊。永遠的身在曹營心在漢。女朋友發來簡訊說「小別勝新婚」。我則大段大段的認真回復甜言蜜語，海誓山盟。所以談戀愛是迅速提高寫作水平和邏輯能力的高效手段。
但是，工作以後。沒辦法常回家看看，也不主動往家打電話了，因為但凡接通了家裡的電話，最終都會迎來一個話題，你也老大不小了，該結婚了。當家長真不容易，孩子從小到大，讓他們操碎了心。
在電話里聊這個話題我還能搪塞過去。臨近過年躲不過去了，我爸是這麼說的。老的傳統都有道理，過年回家又辛苦又花錢，為什麼都要回來呢。因為衣胞在這裡呀。
所以家是不能不回的。回家就要直面雙親的複雜眼神，那眼神里分明是一個巨大的疑問句，「怎麼，一個人回來的？」我媽開始嘮叨，單位女孩子多不多啦，還是要找品行好一點的，能有始有終的，我看那個誰還挺好的，你看看能不能同意。
我爸講話就簡明扼要多了，直接擺道理。祖祖輩輩都這麼過來的，要傳宗接代，爸要有了孫子，死了也能閉眼了。
聽到這話，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這一句頂一萬句，可比我寫的家書有力道。
走親戚時，親友團輪番上陣，我都一併謝過。
到最後，我媽拿我沒轍，說，話反正說到了，到時候後悔不要怪大人沒說。
我又跟我媽解釋，我不是不成家，速戰速決很難找到從一而終的人，我要慢慢物色，碰到合適的，我也不會放過。
直到我提溜著行李箱返程，我爸媽也沒有給我張羅相親。總算安然度過了個年。過個年都膽戰心驚的，就別再奢求什麼年味了。
離火車站有半小時車程，本打算包個車。結果我爸說，有個朋友也要送小孩去火車站，跟他說過了，約的三點鐘，到時候你們一起走。到了下午，父母送我到路口。
三點鐘車準時到了，車上還有一個女孩，是司機的侄女。是我們村的姑娘，我並不認識她，大家都常年在外念書，難得碰到。很巧，我們都去上海。我去上班，她去上學。
到了火車站，才四點，火車六點到，還要等兩個小時。
跟她聊起來。她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問我有沒有被安排相親。
我說沒有。
她說我還小，然後說起自己的相親故事。人家男孩子來了，她母親就叫她出來見面。她跟那個男孩子都覺得很搞笑，感覺兩人就像兩隻猴子一樣。
又問我，有沒有感受到，我們老家這邊的人，都把錢看得很重。他們會問，你都讀博士了，年薪應該幾百萬吧。
我說，畢竟是老一輩的人了，大家的價值觀不一樣。錢不是最重要的，但也的確很重要。
也談到她的學業，她學的是數學，泛函分析什麼的。論文課題做下來就是一本書。去國外交流學習的時候，腳扭了，預約的醫生排到一周以後，等到醫生電話打來，腳已經好了。高級知識分子段子講得也不錯。
兩小時不知不覺就到了，很快就要分道揚鑣，我在想怎麼能夠優雅地加個微信。我開口之前，她開口了，加個微信吧，以後有事可以聯繫。我欣然打開了二維碼。
等我上了火車，一咂摸回過味來，這從頭到尾就是個沒有點明的局。父母的套路，防不勝防呀。
未完待續
文/ 程禾
Issue 19 End
上上期活成你一樣，春風吹又生文/小魚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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