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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勒河,敦煌文化的母親河

原標題:疏勒河,敦煌文化的母親河


疏勒河,敦煌文化的母親河


疏勒河,是中國版圖上少有的一條自東向西流淌的內陸河,千百年來,疏勒河催生了橫貫東西的絲綢之路,孕育了輝煌燦爛的敦煌文化,潤澤了河西走廊一片片生命的綠洲,滋養了世代生活在祁連山下的各族人民,2017年12月17日,首屆全國尋找「最美家鄉河」大型主題活動在陝西省延安市揭曉,疏勒河作為全國乾旱區河流的代表,成為甘肅省唯一一條入選全國首屆十條「最美家鄉河」的河流。


在中國的版圖上,幾乎所有的大江大河都是自西向東,奔向大海;而在中國西部的敦煌,有一條大河卻反其道而行之:自東向西,流入沙漠。它就是孕育了輝煌燦爛的敦煌文化,催生了偉大的絲綢之路的河西第一大內陸河——疏勒河。


在2000多年的漫長歲月中,疏勒河流域幾度繁榮,幾度凋敝,疏勒河幾番改道,幾次斷流。它的每一次改道都讓繁華的都市變成廢墟,它的每一次斷流都讓大片的綠洲變成荒漠,讓文明的鏈條驟然斷裂,留下了一個個撲朔迷離的歷史之謎。

今天,我們重新踏上這條古老的河床,遠去的歷史忽然親近起來,在一朵朵奔騰不息的浪花中,我們彷彿看到了絲綢之路千年興衰的歷史背影。



疏勒河昌馬水庫


一條向西流的大河


「疏勒」一詞最早起源於西域的疏勒國,是有水、水濁的意思。疏勒河在西漢時叫籍端水。《漢書·地 理志》記載:「南籍端水出南羌中,西北入其澤,溉民田。」唐代又稱「獨利河」,元、明時期叫「布隆吉爾河」,清代以後叫「疏勒河」。


疏勒河是中國大陸上少見的一條自東向西流淌的內陸河,它發源於祁連山脈西段的疏勒南山,橫跨青海、甘肅、新疆三省區,全長1000多公里,流域面積6萬平方公里。


經過上游山區100多公里的彙集,疏勒河在甘肅省玉門市昌馬峽谷奔涌而出,然後掉頭向西,穿越玉門市、瓜州縣到達敦煌市,在敦煌與黨河匯合後,經過玉門關繼續向西。古代洪水暴漲季節可以一直流到新疆羅布泊地區。


疏勒河流域總體地勢東高西低,昌馬峽谷海拔2000多米,而敦煌西北部和羅布泊的最低海拔只有800多米,這就是它向西流的原因。


讓我們梳理一下疏勒河眾多的支流。


昌馬河——疏勒河主河道流經玉門市昌馬鄉的河段。

冥水——疏勒河衝出昌馬峽谷後,一條支流直接向西流淌,古人用水渠把它引流到瓜州鎖陽城一帶,在瓜州縣橋子鄉、踏實鄉一帶形成100多萬畝濕地。這條水流有四分之三潛入地下,故稱「冥水」。


榆林河——發源於祁連山脈的野馬南山,流經榆林窟,最後彙集在冥水流域。


黨河——發源於祁連山脈黨河南山,流經肅北蒙古族自治縣和敦煌市全境,全長390公里,是疏勒河最大的一條支流。黨河在敦煌西北的玉門關附近與疏勒河幹流匯合,造就了天下聞名的敦煌綠洲。


宕泉河——在三危山和鳴沙山交界處,疏勒河的另一條支流——宕泉河在戈壁上切出數丈深的懸崖,懸崖上密密麻麻地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石窟,這就是馳名中外的世界文化遺產——敦煌莫高窟。


渥窪池——在鼎鼎大名的古陽關腳下,有一個同樣古老的巨大湖泊——南湖,漢代叫渥窪池,唐代叫壽昌海,南湖水系向北滲入沙漠中,變為地下潛流補充到疏勒河末端。


在千里疏勒河故道邊,形成了星羅棋布的古代綠洲,從東向西依次為:昌馬綠洲—淵泉綠洲—鎖陽城綠洲(已廢棄)—石包城綠洲—瓜州綠洲—廣至綠洲(已廢棄)—敦煌綠洲—陽關綠洲—多壩溝綠洲—玉門關綠洲(已廢棄),其中敦煌是最大的一塊綠洲。


疏勒河就像一根巨大的葡萄藤,它把沿途的零散綠洲串連起來,把一條條自由流淌的河流收編起來,也把豐富多彩的文化整合起來,形成了高度發達的敦煌文化。



疏勒河


文明之路的橋頭堡

人們不禁要問:在如此偏遠、冷寂的大漠深處,為什麼會產生如此博大精深的文化藝術呢?


先秦時期,疏勒河流域為烏孫、大月氏、匈奴所佔據,游牧文化是這一地域的主流文化。公元前121年,漢武帝派驃騎將軍霍去病西征,打敗匈奴,從根本上解決了來自匈奴的騷擾和威脅。隨後建立了酒泉、武威、張掖、敦煌四郡,設置了玉門關、陽關。從此,絲綢之路正式開通。


在佔世界陸地面積三分之一的亞歐大陸上,一條美麗的絲帶,把人類最古老的文明發祥地—中國、印度、古希臘、羅馬和阿拉伯帝國連結起來,把亞歐各國的科技發明、農耕技術、商品貿易和文化藝術聯結起來,形成了世界上最長、最繁華的一條商貿通道和文化大道。而疏勒河流域就是這文明之路的橋頭堡。


在絲綢之路開通後的1000多年間,疏勒河流域始終處在中國對外開放的最前沿。大規模的移民屯墾,加速了河西地區社會發展的進程,昔日的蠻荒之地成為孕育敦煌文化和絲綢之路文明的搖籃。


大河兩岸,大路朝天,絲綢之路的幾條重要通道:陽關道、玉門關道、吐谷渾道、莫賀延磧道全部沿疏勒河兩岸穿行。


古代沒有先進的交通工具和補給手段,絲綢之路上的商隊、使團必須要傍著河水走。專家認為,東西走向的河流對於東西交通是非常重要的,如果沒有這些河流,絲綢之路就是死路一條。


敦煌是絲綢之路東段的終點,又是中段的起點。玉門關、陽關是「出塞」「入關」必經之地。作為中西交通的樞紐和著名的國際貿易城市,敦煌匯聚了中國、印度、中亞、西亞等不同系統的文化。漢唐時期的敦煌城內萬商雲集、店鋪林立。《舊唐書·地理志》記載,天寶年間「元宵燈會,長安第一,敦煌第二,揚州第三」。


城市是人類社會文明的標誌,疏勒河兩岸留下了100多座古代城市的遺迹,其中漢唐古城40多座,西夏到清代的古城50多座。2000多年來,河西的城市格局基本上還是漢朝奠定的。


疏勒河也是古代長城的堅強依託。從疏勒河在玉門的拐彎處直至末端的盆地,漢長城及其烽燧一直沿河而建,以防匈奴進攻。大河沿線共有漢代長城300多公里,保存較完整的就有200多公里,還有大小烽燧200多座。


1907年,英國探險家斯坦因對疏勒河流域做了詳細考察,他認為:「疏勒河是中國最早向中亞滲透軍隊和商隊的一個可以依賴的理想安全保障線……負責開通與維護這條要道的人,從一開始就必然認識到了疏勒河的天然防禦作用及其重要性。」

疏勒河流域的漢長城,不僅是敦煌綠洲的巨大屏障,也是絲綢之路的保障線。依靠這道強大的防線,敦煌才成為孕育文明的溫床。



疏勒河——赤金峽綠洲


諸神棲居的峽谷


如果說絲綢之路是一部雄宏瑰麗的交響樂,那麼,疏勒河畔的敦煌石窟群就是這部交響樂中最動人的樂章。


疏勒河流域現存洞窟812個,分別為:莫高窟735個、榆林窟42個、東千佛洞7個、西千佛洞22個、五個廟6個。敦煌大小石窟群都在疏勒河及其支流的峽谷峭壁上安家落戶。


沿疏勒河由東向西畫一條線,可以看到敦煌石窟群都在這條線上:上游的昌馬河邊有玉門昌馬石窟;昌馬河向西至瓜州鎖陽城附近有東千佛洞;東千佛洞再向西有榆林窟;榆林窟再往西依次是敦煌莫高窟、西千佛洞、肅北五個廟洞窟等。它們像一串串明珠,散布在絲綢之路的彩帶上。


那麼,佛家為什麼要選擇大河峽谷來棲居呢?


公元366年(姚秦建元6年),僧人樂尊走到鳴沙山盡頭,眼前豁然出現一條巨大的河谷,河谷內流水潺潺,樹木參天。三危山在夕陽的映照下放射出奇異的金光,狀如千佛。樂尊認定這靈山秀水必是佛國聖土,於是四處化緣,在宕泉河畔的陡壁上鑿開了莫高窟第一窟。


從此,宕泉河畔響起了千年不息的斧鑿叮噹聲。上至王侯,下至百姓,或者獨資,或者合資,傾其所有開窟造像,把他們的信仰全部鑿進這道陡壁。

從十六國後期到北魏、西魏、北周、隋、唐、五代、宋、回鶻、西夏、元等時代,在長達1000多年的漫長歲月中,莫高窟連續開鑿,造像不止,形成了長達1680米的石窟群。如今,完整保留下的洞窟有735個,彩塑2400餘身,壁畫4.5萬多平方米。


敦煌石窟營造年代之久遠,建築規模之浩大,文化藝術價值之珍貴,遺產保存之完好,舉國罕見,蓋世無雙。


中古時代,在無數商人和使者、僧侶進出塔克拉瑪干,穿行河西走廊的漫漫征途上,敦煌是他們心中的燈塔,莫高窟是他們精神的驛站。


悠揚的駝鈴聲漸漸地冷落下來了,它意味著延續1000多年的絲綢之路中斷了。


明嘉靖三年,堅不可摧的嘉峪關城樓正式關閉,敦煌連同整個疏勒河流域都被遺棄關外。敦煌由一座絲綢之路上的繁華之都,一夜之間退回了游牧社會,孤懸關外數百年。據說,元明時期,敦煌的漢族人基本上都被勒令遷回關內,當地連一個認識漢字的人都很難找到,漢唐文化幾乎被連根剷除,延續了1000多年的敦煌石窟藝術創造工程終於曲終人散,莫高窟人走茶涼,任由流沙掩埋,人為破壞。


富有諷刺意味的是,幾百年後,中原王朝在大西北關閉的國門,又被西方人從東南沿海打開了! 20世紀初,敦煌莫高窟也終於有外國人光顧了,這回,他們可不是來採購絲綢,而是來盜竊國寶的。藏經洞遺書被意外發現並遭劫掠,敦煌竟以這樣的方式一舉震動了世界。


沉寂了數百年的敦煌被重新發現,受到全世界的關注。各種膚色的人們踏上遙遠的絲綢古道,尋找大漠深處的古老文明,為古代中國人的偉大創造而驚嘆,為這塊土地的滄桑巨變而感慨萬端!


如果我們把絲綢之路的興衰和敦煌的命運放在一個更廣更深的層次上來總結反思的話,就可以看到這樣一個深刻的歷史事實:當一個民族敞開胸懷,主動與世界上其他民族平等交流的時候,自身也會得到豐富和發展;如果關起門來拒絕一切外來文化,它就會失去活力,走向衰敗。


讓我們再回過頭來看疏勒河,它的面貌已經逐漸完整、清晰起來。


疏勒河流域是中原王朝開發西域的前哨,中國對外開放的橋頭堡,滔滔大河孕育了輝煌燦爛的敦煌文化,催生了偉大的絲綢之路。這條大河曾經連接了世界上最古老的四大文明古國——中國、印度、埃及和巴比倫;通過大河傳播了佛教、基督教和伊斯蘭教;將中國文化、印度文化、希臘文化和伊斯蘭文化交匯融合在一起,創造了人類文明史上無與倫比的奇蹟——敦煌藝術。

向西,再向西!疏勒河的使命就是一路向西,它承載著古老中國對西天的夢想,穿越連綿的高山和無邊的沙漠,踏上坦蕩的陽關大道,讓中國走向世界,讓世界走進中國。


我們是否也可以這樣說,如果沒有疏勒河作為媒介,沒有絲綢之路的暢通,人類四大文明的交匯和撞擊可能就要推遲若干個世紀。如果古老中國沒有從敦煌打開對外開放的大門,世界歷史也許就是另外一種格局。


幸好,這只是一種假設。



榆林窟



疏勒河


不廢江河萬古流


一條大河所包含的歷史奧秘,遠比河流本身更多、更複雜。我們對疏勒河的探訪,就是想從這條古老的河床里,尋找失落的文明,找到打開歷史之門的鑰匙。


在敦煌文化馳名中外的今天,在草原退化、濕地萎縮、沙漠化日趨嚴重的時刻,有誰聽到了敦煌文化的母親河——疏勒河沉重的嘆息?一條創造過偉大歷史的河流,又將擁有怎樣的明天呢?

疏勒河是一條負重的河,一條脆弱的河,全流域平均年降水量不足70毫米,年蒸發量高達3000多毫米,屬典型的內陸乾旱性氣候。近幾十年,由於綠洲人口和耕地劇增,遠遠超過了疏勒河水資源承載量。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在疏勒河中游的瓜州縣,雙塔水庫將疏勒河攔腰截斷,流入敦煌境內的300公里河道全部斷流。1975年,黨河水庫大壩截流,把黨河水全部引入渠道灌溉農田,原來的河床基本乾涸,疏勒河失去了一條支流的補給,敦煌多了一個新的沙源。


此前,疏勒河每年直接流入敦煌的水大約1.5億立方米,再加上黨河尾水的滲入,給敦煌西北部玉門關一帶的濕地提供了地下水補給,形成了保護敦煌綠洲的天然綠色屏障。如今,兩條大河相繼斷流,窺伺在敦煌四周的沙漠終於等到了向這塊綠洲進攻的時機。


人們不得不為自己的行為埋單……大壩截流僅僅幾十年時間,千年原始林帶消失、草原退化、月牙泉瀕臨乾涸、哈拉湖消失、沙塵暴頻繁襲擊的慘景,就讓敦煌、瓜州人看到了!


決不能讓敦煌成為第二個樓蘭!為了保護綠洲,拯救敦煌,2011年,國務院批准實施《敦煌水資源合理利用與生態保護綜合規劃》。2017年,黨河、疏勒河河道恢復與歸束工程順利完工。在「春風不度」的玉門關古道,兩道寬30米、深3米的「人工河道」分別向北、向西延伸,並在玉門關附近匯合,黨河水庫和雙塔水庫下泄生態水成功輸入敦煌西湖自然保護區。


2017年春天,在玉門關附近的荒灘上,突然出現了一片面積達24平方公里的巨大湖泊,它就是消失了60多年的敦煌著名湖泊哈拉諾爾。而僅僅在一年前,這裡還是寸草不生的鹽鹼地。


歷史上,疏勒河與黨河在哈拉諾爾匯流,形成了一千多平方公里的西湖濕地,阻止了中國第六大沙漠——庫姆塔格大沙漠的東進。上世紀五十年代以後,由於疏勒河、黨河中上游截流,下游來水逐年減少,最終導致哈拉諾爾乾涸。


河流是有生命的,作為流域社會中的一員,上游沒有理由也沒有權力佔有下游的基本水量。一代人也沒有權力佔有下一代人的基本水量。作為河流的兒女,人類沒有權力終結河流的生命,一條河流的生命停止了,流域的其他生命也將陸續停止,流域經濟文化發展和人民生活保障就是一句空話。


尊重母親河,善待母親河,遵守「河流倫理」,這是人與自然和諧相處、實現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的必由之路。


如今,疏勒河流域生態治理初見成效,哈拉諾爾重現碧波。在 「母子分離」60年後,疏勒河及其支流黨河在千古名關再度相逢。這條曾經創造過輝煌文明的中國最美家鄉河,將義無反顧地流向美好的未來。


莫高窟 攝影/王金



文章來源:《讀者欣賞·甘肅民航》第2018年32期

文/秦川 圖/王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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