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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版圖上的粉黛年華

蒼茫中國版圖上,承載著多少段風情迥異的粉黛年華。那些正值妙齡的女子,或柔和如鬆散綿雪,或溫軟似清淡雲靄,或堅礪如葳蕤春草里散落的青石,看似細微卻熠熠生輝。她們以不同的生活面貌,在各自的粉黛年華里搖曳著獨特風姿……

江南採茶

淅淅的煙雨里,水汽淡淡漫漶開來,春日的嫩芽綴在梢頭如濕漓漓的青綠色水霧,隱約掩著小蓮的身影。她擎一把油紙傘靜佇在青石橋上,另一手提著小小的竹籃,於細雨里微颸蕩漾,衣袂飄飄,恍若仙子。

凌波微步,小蓮攜著竹籃走向河岸,邁入一葉烏篷船。船夫撐起長篙,小船輕盈地滑入碧潭。

小蓮正趕著去採茶。

小蓮小蓮,正如其名,十幾歲的年紀,若粉蓮初放,褪去了藏於青綠花苞里的童稚,卻又沾著初綻的青澀,未曾受過秋霜寒風的侵襲,只是不諳世事地在純粹的風裡傳香,溫柔地一笑便醉了滿池碧波。

生於茶農家的小蓮自小就跟著媽媽採茶,茶葉的採摘是家裡重要的經濟來源。每逢春夏時節,小蓮都要乘舟而下,在幽靜空谷里涉過千尺碧潭,去山裡採摘青綠的嫩茶。伴著吱呀吱呀的躅槳聲,她來到遍野香茗的山谷里。

清晨的山谷還有些微涼。小蓮擎傘望著嫩綠的香茗,嬌弱的茶葉裹著肥碩漲鼓的芽尖,在微風裡搖曳著。小蓮伸出手,將它從根部掐斷,離開了茶樹的茶葉在採摘下的一瞬發出清脆的聲響,便被輕輕放入竹籃里。雨還在若有若無地飄灑著,在茶葉的葉面擱淺。

竹籃里的嫩芽漸漸多了起來,雨絲也斷斷續續地停歇下來。小蓮的手指與手臂都有些酸軟,卻依舊不間斷地重複著採摘動作。她一面以柔荑般的纖指採擷下青綠的嫩芽,一面扯了扯頭巾以遮蔽剛從雲翳里漏出的溫暖日光。漸漸地,日光變得火辣起來,茶園裡涌動起著炙熱的氣流。

小蓮放下竹籃,在樹下小憩片刻,又隨即起身沒入一片青綠中。她俯下身子,繼續細心地採摘著。嫩芽在她的手指間變得溫順聽話,只顫動了片刻就服服帖帖地躺在手心,又順從地落入竹籃里。

籃子里的嫩芽摞滿了,暮色也悄無聲息地落在小蓮俯下的身影上。小蓮一隻臂膊挎起竹籃,另一隻手擷著油紙傘,急匆匆地朝山谷外走去。

她又來到了清晨時才離去的潭邊,落入烏篷船中,結束了又一天的採茶日程。

隨著水波輕輕的蕩漾,小船有節律地搖動起來。在漓漓的水聲與安穩的搖櫓聲中,小蓮頓時放鬆下來。她靠著船篷,在搖籃一樣的船里漸漸潛入夢境,那已被茶葉汁水染成烏黑的手指從竹籃上慢慢滑脫,垂落。

小蓮在睡夢裡看見自己在夜燈下理芽,直到最後一片茶葉分離。然後是殺青、揉茶、烘烤。她看見自己繼續著重複過千百次的工序,那些白天採摘下的嫩芽在最後一道工序後變得瘦小彎曲,等待著一壺清冽熱水的喚醒……

小蓮在烏篷船里輕輕笑出了聲,笑聲很快被水聲吞沒。烏篷船輕柔的搖晃著,落入蒼茫的水上夜色里。

北漂生活

「喂,媽。今年春節我不回去了哈……」

「……」電話那頭一陣沉默。

「媽,你跟我爸說一聲。春運回家太擠了,而且也未必搶得上票,我還忙,今年吃不上你做的粘豆包了。」

「……好,我會告訴你爸的。潔,啊,你在北京也不要太忙了,要多注意自己的身體,不要經常熬夜……」

「好了,好了,媽,我知道了,我正在趕一個策劃呢,先不跟你說了。」

「滴——滴——滴——」電話那頭,掛斷電話的聲音在空蕩的房子里迴響著,老太太深深嘆了一口氣,對在屋裡抽著悶煙的老頭喊道:「老頭,潔今年春節不回來了,咱少做點飯吧。」老人深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在煙霧繚繞中微不可見的點了一下頭。

小潔,28歲,是一名已經北漂了五年的女孩,五年之中回了三次家。五年的打拚仍沒給她帶來房子、車子和她想要的生活。北京,是一所特別快的城市,一天之中還沒開始就結束了。這裡有著豪華奢侈的商場、紙醉迷金的酒店,又有著古樸情濃的歷史韻味、市井文化,這個一面燈紅酒綠,歌舞昇平;一面卻又低調凝重,滿是蒼痕的城市,承載了多少人衣錦還鄉、榮歸故里的夢想,又讓多少人的夢想埋葬在這緊張壓抑的高速運轉中。五年中,小潔談過不少男朋友,發展到談婚論嫁的程度上的也有,但最後因為票子、房子種種原因都分了。小潔感到絕望,已經28歲了,在北京漂了五年,一無所獲,當初的一腔熱血也被時光消耗殆盡。小潔感到很迷茫,她開始懷疑當初她來北京是不是個錯誤。如果當初若不是她看不上小縣城一個月2000塊錢的工作,覺得斤斤計較、互相攀比的家庭鄰里關係讓她索然無味的話,她或許現在不會這麼累。這麼累,這麼累,累得想讓她放棄。

這一年的除夕,她在北京不足15平米的地下室中吃著泡麵,看著無聊的《春節聯歡晚會》過了起來。看著電視上的人笑一下,她也麻木地跟著笑一下。突然,她聽見有敲門聲,心咯噔一跳,除夕夜大晚上的,還能有什麼人啊?她不敢去開門,但敲門聲不止,亂得她六神無主。不得已,她躡手躡腳,小心翼翼地去開了門。

打開門,出現在眼前的是自己多時未見,日益衰老的父親。他大包小提留地進了她那不到15平米的出租房,狹小的房間讓父親局促不安。她接過父親手中的袋子,是她幾乎每年都要吃的粘豆包。父親跨越千里,只為給她送來電話中隨口一說的粘豆包。那沉甸甸的,不只是自己愛吃的味道,更是父母沉沉的愛和不盡的思念。

所以,請那些仍舊堅守夢想,在努力奮鬥的姑娘們,請你們,勿忘初心,不放棄夢想,堅信自己當初的選擇,並相信自己的實力,你在北京這座城市,拚命生活過的樣子很美,每一個時刻都值得歌頌讚揚。當你想放棄,想逃避的時候,你的父母是你最堅實的後盾!

新疆趕牧

阿赭從草坡上下來時,扭傷了腳踝。

阿赭摔在地上,本就龜裂的手背被泛著枯黃的秋草扎得生疼。她試圖從地上慢慢撐坐起來。雙手稍一用力,凍僵的手背上龜裂的表層就開了口子。阿赭臉上的表情有些扭曲,她咬著牙用力起身。剛剛站起的她右腳一沾地,就險些因刺骨的痛再次摔倒。

她總算是立在了草地上。身後的羊群不安地咩咩亂叫著,涌動成混亂的一團。

阿赭高高揚起鞭子在草皮上發狠地一抽――「咻」的一聲,鞭子發出清脆的聲響。羊群頓時安靜下來。

目光飛越連綿的雪峰,隨著凜冽的寒風又落回荒涼空曠的草原上。阿赭回頭望著蒼茫的天色,她的臉龐被冷冽的狂流吹成紫紅一片。阿赭不由得縮起了在破舊毛氈里緊握著鞭子的皸裂指節,上面依稀可見滲出的凝固的血珠。她俯下身抱起一直瑟縮在她腳邊的嬌弱羊羔,裹著厚重棉衣,一瘸一拐著粗笨地踏過枯黃草地。沒走幾步,她又回首望望羊群,羊群重新變得有序起來,有條不紊地向山坡下緩緩行進。

阿赭小心地拖著扭傷的腳踝向山下挪移。她明顯感覺到羊群因她的突髮狀況而大大減緩了速度。她忍著一陣陣疼痛加快了步伐,緊抱著懷裡慢慢安定下來的小羊羔朝著山下平原地區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阿赭望見山下的谷地似乎是近了許多。她那雙清冽眼眸在赭紅色頭巾下歡快地眨著。有些疲憊怠倦的阿赭就地坐了下來,羊群也放鬆地就地小憩。阿赭揉著仍一陣陣刺痛的腳踝,對著山下的空曠草野和寂寥群峰唱起了一支熟悉的曲子。她那極具穿透力的嗓音在山上回蕩著,清亮的歌聲在寂靜的山谷里漾起了一絲漣漪。

阿赭唱完歌,在地上靜靜坐著,靜靜地看著她的羊群。這首歌是阿媽在她很小的時候就教給她的,十幾年來她一直都這樣唱給她的羊群聽。她想起曾經有一隻小羊尤其喜歡她的歌喉,每次她唱歌它都會安靜地卧在一旁看著阿赭。只可惜那隻小羊不久就被賣走了,阿赭記得那時自己偷偷哭了很久。

阿赭望望她的羊,這些羊兒中有一批不久也會被賣走,賣到城裡去。只有賣走它們,家裡才能繼續過日子。到那時候,這些羊兒肯定又健康又肥美,准能賣個好價錢,阿媽就不會因為家裡的窮苦而總是嘆氣了。

這樣想著,阿赭高興地笑了。她一高興就忘記了扭傷的右腳,腳踝在地上輕輕一蹬,又劇烈地疼痛起來。阿赭猛地清醒過來。她還要趕緊趕著羊群下山,等著它們吃足山谷上的草。再晚一點回來時就要黑天了,阿媽還在家裡等她呢。

阿赭歪斜著身子艱難地起身,揚起手裡的長鞭。羊兒們體力恢復了不少,隨著阿赭的起身紛紛朝著山下行進。阿赭一瘸一拐地走著,她加快了步子,唱著歌,又一次走向了空曠的草野。

遠嫁四川

小曉是一名東北女孩,為了愛情遠嫁到四川。小曉的母親很早就過世了,家中只有父親和她。父親是個不善言辭、不會對女兒表達愛意的中國傳統式父親。他怕找後媽對孩子影響不好,於是沒有續弦,獨立將小曉撫養成人。這樣的生活養成了小曉獨立的性格,走南闖北,結識了不少人,認識了現在這個對他噓寒問暖、知冷知熱的四川男人。父親得知後,未加任何勸阻,雖然他心裡最不願意的就是女兒遠嫁,但他覺得他的不舍在女兒幸福的面前,微不足道。

小曉就帶著對愛情的一往無前和年輕氣盛義無反顧地遠嫁到四川。當她披上聖潔的婚紗,婚車和送親的隊伍把她送到幾千里之外的婆家,漸漸離開家人的視線,漸漸離開包裹自己二十幾年的親情後,小曉才知道遠嫁並不是十幾個小時的火車或幾個小時的飛機那麼簡單,幾千公里之外是截然不同的地域文化,語言、文化、飲食習慣的不同不是十幾個小時就能一筆帶過的。你的家人,你的閨蜜一個個從你的世界中淡去,一波波散在遙遠的路途之中,最後變成一個個熟悉的名字。過年時,家中只有父親一人,貼對聯的時候沒有女兒在一旁搭把手,告訴他對聯是不是貼歪了,只能一個人貼好後,再默默走遠審視一番。除夕夜,一雙碗筷、一杯冷酒,一支忽明忽暗的煙的清冷與外面煙花炮竹響徹雲霄的熱鬧氣氛形成鮮明對比,父親那緊抿的嘴和眼角的淚水,讓回家過年的小曉「哇」地一下哭出來。不僅是地域文化的差異,小曉還失去了參與父親後半生的權利與機會。遠嫁不比遠遊,千里遙遙歸無期。遠遊,父母尤可盼;遠嫁,意味著要把女兒的後半生託付給另一個陌生未知的城市。

所以,為愛遠嫁的姑娘請選一個值得嫁的人;娶了遠嫁姑娘的人,請好好珍惜她,連同她父母的那一份。

策劃 | 六味地黃丸

特約作者 | 冀成楠 卜書典

排版 | 李汝萍

封面設計 | 喬慧艷

指導老師 | 張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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