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最新 > 如果繪畫已死,那我可能會是世界上最後的畫家之一吧

如果繪畫已死,那我可能會是世界上最後的畫家之一吧

懂不懂藝術都能看懂的象外

在最新作品《女士們先生們》中,義大利藝術家皮耶爾盧卡·切特拉(Pierluca Cetera)對拐角處坐著的一名女性總是不太滿意,覺得她太「漂亮」,是假的,沒有個性。

在個展《與你有關》開幕前,皮耶爾盧卡在《女士們先生們》畫面上面颳了一下,這名女性不再「完美」,有了活力。他鬆了口氣,終於可以將作品呈現給觀眾。

從1998年第一個畫展到今天,二十年來,皮耶爾盧卡使用的顏色越來越少,畫面上愈髮帶著一種「臟髒的」氣質,漂亮的東西反而讓他覺得不舒服。

「皮耶爾盧卡,如今繪畫已經死了,不如去試試更加當代的創作方式!」

「好吧,那我可能會是這世上最後的畫家之一。」

皮耶爾盧卡有時候會這樣回應旁人關於「轉型」的建議。在他看來,以後人們可能會改用平板,而不是繼續用紙筆來畫畫,但是,繪畫不死,因為通過素描和繪畫來呈現圖像,是人與生俱來的天性。

眼淚是皮耶爾盧卡迷戀的主題之一,因為「哭泣的時候,沒有恐懼也沒有壓抑,一個人展現出最真切的心理狀態」

對藝術史如數家珍的皮耶爾盧卡,常常以一種史家的視角,來看待藝術和他自己的創作活動:

藝術是一種超越時間的存在,藝術家某種程度上像是「考古學家」——通過從經典里吸取養料,結合自己的方式,反覆激活「歷史」並添加新的腳註,而自己的作品也有可能被後人「引用」。

在皮耶爾盧卡選擇的繪畫對象里,很容易發現這種「考古學」式的創作意識——性、思維、恐懼、背叛、孤獨、自然、記憶、差異......「這些都是幾千年來人類的藝術想像中經常出現的主題」。

pensiero, stupendo

Ospite

le Castigate trittico

seconda crociata

一位義大利藝評家曾寫道:「參觀博物館或展覽時,皮耶爾盧卡·切特拉總是懷著極大的尊敬。」皮耶爾盧卡覺得,這和他天生的好奇心有關。每當走進一間展覽館,一連串問題冒出來,大腦開始高速運轉:這件作品是怎麼做出來的?為什麼藝術家選擇這麼做,而不是那麼做?......

「有時候我會因為眼前作品而無可自拔,這種強烈的情緒經常會延續很久,哪怕我的身體早已經離開博物館。」

這種「局部出竅」的狀態,皮耶爾盧卡從小就有所體驗。

義大利可以算世界上藝術遺產最豐富的國度,尤其是宗教藝術。皮耶爾盧卡住在義大利南部小城焦亞·德爾·科萊(Gioia·del·Colle),周圍有大量的教堂和考古遺址,他因此有機會」在圖像的包圍中長大」。

在他看來,義大利人習慣與聯結過去的藝術品共同生活,但並不是每個人都會注意到這些遺產的價值。而他自己和它們卻有著「激動人心且深遠的聯繫」。

焦亞·德爾·科萊坐標,谷歌地圖截圖

皮耶爾盧卡的父親是一位哲學教授,酷愛畫畫。他還記得,小時候整個家裡都堆滿了父親的畫。他試著模仿父親來畫畫,拿到了不少繪畫類大獎。高中畢業後,考慮到今後的就業問題,他選擇了經濟學專業。到萊切(Lecce)上大學後,無意間,他發現自己的學校與當地的藝術學院距離很近,又一股學藝術的熱望從心底湧出。他決定,聽從心聲,繼續學藝術。

大學畢業後,皮耶爾盧卡成為了家鄉一所理科高中的藝術史老師,一邊教書,一邊創作。這是在義大利(也是歐洲大部分國家)比較常見的選擇,先找一份工作養活自己,再按照自己的興趣來創作——很少有人(包括藝術專業的學生)將藝術作為自己的「職業」。

皮耶爾盧卡的藝術史課程,一個班一周只有一節課。課堂上,他不會幹巴巴地講述史實或是創作技術,而是試著將自己的情感體驗傳達給這些十幾歲的青少年,這樣,學生們才可能主動產生興趣,慢慢發展出分析和批評的能力。

皮耶爾盧卡臉書上用過的部分頭像

皮耶爾盧卡今年49歲,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小很多。有好友評價皮耶爾盧卡,「像一個聰慧有趣的大孩子」。

這或許和他的職業有關,總和學生待在一起,這些90、00後的孩子們有各自的關注點,常常會領著他,看到藝術世界以外的風景。「人與人的交往,有時充滿了創造性的能量,」他這樣描述學生對他的影響。

而家庭,也是皮耶爾盧卡重要的能量來源地。從小父母便支持他畫畫,到現在,他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父親。妻子是一名醫生,他辦展覽時,她有時會來幫忙。有時候,進入了「藝術家狀態」,他會把自己關在工作室,長時間持續畫畫;或是身在一地而精神卻徹底「離席」,沉浸於完善某個想法。這種「著迷」,家人們都理解和支持。

皮耶爾盧卡在工作室

幾乎每天都要去學校,皮耶爾盧卡能夠在工作室畫畫的時間並不多,所以,他將「創作構思」列為日程表的一部分——平時,他隨身攜帶繪畫本,每天抽出一段時間,將腦海里的一些想法定格在紙上。

大部分的想法都需要好幾年時間才能成熟,因此,每個新項目實施之前,他就已經積攢了很多草圖。感覺是時侯「開工」,他會跑去工作室,在很短的時間裡完成所有的畫——他傾向於盡量不作修改,讓它們原封不動地待在那兒,展現繪畫的即時性。

或許是因為這種內在的純粹性與外在的自由環境,在創作時,皮耶爾盧卡可以無所顧慮地去嘗試新手法、探索新的可能。就像2016年做個展《繪畫活著》時,他說:

「每次開始畫新系列的作品,我都喜歡一切從頭開始,用新的療法拯救』垂死』的繪畫,希望繪畫活著。」

pioggerella completa(個展《繪畫活著》)

pioggerella 067

pioggerella 061

pioggerella 069

pioggerella 070

體內對藝術的熱情總在不斷生長,皮耶爾盧卡也像初來乍到的孩童一般,始終保持著高度的開放性,「360度全方位」接觸各種藝術門類,音樂、影像、繪畫、雕塑、戲劇、詩歌、文學、舞蹈……

以劇場方式來畫畫

「好奇心引領著我,和心愛的繪畫建立直接的聯繫,參與一場音樂會,或者是加入某個戲劇小組…這無疑幫助我和藝術建立起更深遠的關係,所以,只要有條件,我都盡量直觀地去體驗作品本身。

今年三月,皮耶爾盧卡帶著他的新作來到中國,開啟最新個展《與你有關》。

走進《與你有關》第一部分《台上露臉》的展廳,我的第一反應是:演員們怎麼還不登場呢?

這一念頭源自這些畫採用的材料——絲絨布,這是劇場舞台上常用來作幕布的材料。而皮耶爾盧卡用它來作為畫面的背景,主體部分是貼上去的頭和手。

這裡先保留懸念,想知道作品靈感來自哪幅經典,請去展覽現場揭曉

這可不是一般的頭和手,而是取材於十五至十八世紀歐洲藝術史上一些大師的名作,包括我們比較熟悉的倫勃朗、卡拉瓦喬、委拉斯開茲和更「小眾」的一些,如洛倫佐·洛托(Lorenzo Lotto)等等。

一直在尋找「藝術的最初」(the original sense of art)的皮耶爾盧卡,通過和他喜愛的經典作品的緊密互動(凝視,思索,重組,再創作…),慢慢找到一些線索,發現藝術作品之間潛藏的關聯。

比如西方藝術史上「流行」的宗教主題之一,「基督下十字架」。皮耶爾盧卡選擇比利時藝術家羅吉爾·凡·德爾·維登(Rogier van der Weyden)的《下十字架》作為原本,先」照相式地「快速地勾出大致輪廓,再一點一點地,「用心來畫,好讓我的感情充分被激發」。

凡·德爾·維登是佛蘭德斯文藝復興藝術三傑之一。基督教題材的畫作,聖像要求準確,這樣才能更好引起觀者的共鳴。而凡·德爾·維登的畫細節飽滿,帶有一種神秘的熱情和哥特式藝術的悲壯。

「維登的《下十字架》成為後世很多藝術家畫這一題材的『參考書』,而實際上,他自己這幅畫也是參考了『油畫之父』凡·艾克(Jan Van Eyck)的同主題畫作......」關於手和頭背後的歷史故事,如果沒有時間限制,皮耶爾盧卡可以一直說下去。

「我知道在切特拉所選擇的藝術家裡,不是所有的名字都是東方朋友所熟知的:這正好是一個讓繪畫愛好者擴大自己知識面的極好機會。被用光強調的戲劇性場面,是皮耶爾盧卡深愛的老師和啟蒙者卡拉瓦喬的拿手技藝,幫助他靈活地表現位置的互換……出現的面部和雙手恰恰屬於面對作品的觀眾,他們是生活這件大作品中的角色。」

這次展覽策展人莫妮卡·德瑪黛在《與你有關》一文里寫道,好像提前預見,這次的開幕式會有點像「藝術史課堂」。

皮耶爾盧卡雖然是高中的藝術史教師,但歷史知識並不是重點,他想強調的是當下——通過數代人持續不斷的「引用」,視覺語言得以持續發展。而他自己,作為「最後的畫家之一」,同樣沿襲這一古老傳統,既不追求顛覆性的創造,也拒絕複印機一樣的機械模仿,而是結合自己多年來與藝術史的互動和對經典作品的深入體驗,來完成他的創作。

看《台上露臉》的過程有點像走迷宮,手握著印有原作的小冊子,一邊看「頭」,一邊找眼前這幅畫對應的原畫,只有全副身心去觀察,才可能找到所有「藏寶點」,走完「迷宮」。

觀眾參與其中,認真去看作品,成為展覽的主角,這正是「迷宮搭建者」皮耶爾盧卡希望出現的場面。

「台上露臉」,義大利語「comparsa」有兩層含義,一是逐漸地顯現,二是戲劇術語里的次要人物(comparse)。皮耶爾盧卡在剪切時挑選的都是名畫里的次要人物,如維米爾畫里站在寫信女子身邊的女傭、《耶穌降生》里耶穌右上角的弓腰的一個窮人。這些「配角」只佔據了畫面的小部分,更大的空白處,等著觀眾本人去書寫。

「我們是主角,所以我們要對自己的生命負責任,大家看展時不要老是用手機拍,拍完回家又不看,發發朋友圈就完了。」莫妮卡看到有觀眾習慣性拿起手機,說道。

「在布上油彩畫出並截取的人物,被安置在牆上來模仿一個劇院或電影院。人物表現為坐姿並全神貫注,就好像正在觀看演出。」

皮耶爾盧卡如此描述《女士們先生們》。獨立的小房間里,大小不同的人物形象盯著觀眾,每個人身邊立著一把劇場的紅座椅。這些形象是皮耶爾盧卡「想像里的中國人」,過去十多年間,他來過中國幾次,對中國人有了更近的認識。而觀眾再次具有了雙重身份,觀看牆面的任務,同時接收著來自各方的目光。

藝術家先在義大利畫好這些畫,作品運到深圳後再剪開貼在展廳牆上

《女士們先生們》現場

「創作這件作品時,我就在想像現在這一幕,你們(中國觀眾)站在這裡,看著我的畫。」對皮耶爾盧卡來說,開幕是作品的「新階段」,開始迎接不同的目光,與觀者建立或深或淺的聯繫。

從1998年的第一個個展到現在,人,是皮耶爾盧卡作品裡絕對的主角,包括「Vano」系列,人不在場,場景里仍然充滿人留下的痕迹。

Vano01

Vano02

Vano03

皮耶爾盧卡對大自然也有很強烈的感受,「日落的時刻、海邊的沙灘,甚至對燃燒的木塊的一張簡單素描都讓我感到訝異。」

不過,描繪人,能夠滿足他更多的需求——他可以通過人的動作或表情來講故事,而畫中人的情緒也會指引著他,一點點向內尋求回答——他最感興趣的是人的脆弱,特別是精神層面的脆弱。

這種對人本身關注,讓皮耶爾盧卡主動地和「流行趨勢」拉開了距離。隨著技術進步,「完美的」、細節逼真的圖像越來越多。在今天,畫畫不僅意味著接受與過去的繪畫作對比,也意味著不同技術的對比。而他關心的卻是繪畫這種藝術形式的「人性」特徵——犯錯誤的可能性,創作過程中偶發性。

「每一件作品都是分解圖像技術的結果,不過,繪畫的動作必須是直接的,和任何精確的圖案都沒有關聯,必須首先讓我驚訝。我喜歡使用不同的材料,將它們混合在一起,看看會發生什麼。」

皮耶爾盧卡有時像個實驗家,渴望嘗試其他人沒有試過的「配方」。比如「不恰當地使用瀝青」,用水和油來稀釋瀝青,再用這種混合物在畫布上製造「斑點」,看上去像弄髒的「事故現場」,而他把人物臉上、身體上的這些斑點視為「與眾不同、不可複製的形狀」。

其實,從十九世紀末開始,印象派畫家和隨後的先鋒派已經開始在繪畫中使用瀝青,不過主要用來繪製陰影部分。皮耶爾盧卡也對瀝青格外鍾情,很多時候,他會先在畫布上刷一層瀝青,營造一種與過去相關聯的「瀝青氛圍」,這樣可以避免一種「暫時性的組合」,而是表達出和人天性里存在的觀念或情感。

帶來「歷史感」的另一種創作手法是「刮削」。從1999年《le maschere》系列起,皮耶爾盧卡開始嘗試,先在上過色的畫板上作畫,再刮削畫布,表層的顏色變得模糊不清,底下的顏色會部分顯露出來。

兩年前的《小雨》(pioggerella)系列,最後一步也是在「人物面部」來回「刮削」,向上翻的眼球、暗沉的皮膚、木訥甚至出竅的表情......直到畫中人都擁有一道道裂痕。這個過程帶有不可控性,因此畫面構成具有了隨機性。

「反覆刮削這個動作,讓我能夠保持畫下第一筆時候的那種能量。」

pioggerella 041

pioggerella 068

不過,皮耶爾盧卡不會每次都使用刮削法,「對我而言,呈現出特定的圖像符號才是關鍵,刮削的動作是服務於畫面的。」

「現在,我拒絕繪畫中任何裝飾性或討喜的部分,所以我盡量減少畫面上的顏色,直到最小值。我想要展現出它的敘事性特徵和符號的表現力,因為這兩部分總是最直觀,也最富有能量的。」

關於藝術,皮耶爾盧卡最大的心愿是達到一種情感與理智的平衡——理性關乎整體的設計,而感性,則是在繪畫過程中保持熱情的方式。

最後是彩蛋時間——

如果你在深圳,還有機會

去走走皮耶爾盧卡的迷宮

和你有關 :皮耶爾盧卡 · 切特拉繪畫展

美成空間

時間 :2018.04.01 - 06.01

地點 :深圳市西環路文博宮3館201 - 206

.

END

.

把藝術拉出圈外

最後順手推一下這個展吧

兔子 :憂傷與歡喜的故事

象外 & 如故

時間 :2018年4月28日 - 5月20日

地點 :北京市東城區安定門內大街方家衚衕46號院如故照相館

開放時間 :周二至周日,13:00pm - 19:00pm

觀展門票 :5元

PS

對兔子的作品感興趣的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象外 的精彩文章:

當女人脫掉Bra時,她在脫掉什麼?

TAG:象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