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文學》名家側影 李雲雷
我看李雲雷
文|王祥夫
作為評論家,李雲雷有幾分像植物學家,看一株樹,從樹梢一直要想到樹根,不是只看到花朵和果實,當然他也看花看果,樹根在深深的土裡是看不到的,但他不會忽略。中國當代文學進入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後,產生了一大批「混血文學作品」,各種說法,各種歸納,各種名詞似乎都不大涉及這一點,但現在看來,是——「混血」得厲害。時代總是要往前發展,就是倒退到原來的位置,也是一種發展,歷史有時候就是這樣,原是沒有前後的,是一個說不清的球狀體。過去的許多文學精英,而如今回頭看一下,他們製造出的一大批東西真可以用四個字來歸納——「混血文學」,過去的文學精英在老化,無可奈何花落去,許多事物無法不老化,再美麗的花朵都會一點一點枯槁掉他們曾經驚人的美麗,而讓人扼腕的是某些喜歡擺弄姿態至今依然在喋喋不休的評論家們,還在那裡津津樂道那些早已枯槁掉的「美麗」——一種莫名其妙讓人極不耐煩的「華麗哀悼」。
李雲雷最為特別的地方在於他面對當下文學形態的眼光和勇氣,文學和生活的聯繫千絲萬縷,而李雲雷能於當代文壇的風起雲湧中找到「風暴眼」——在以描寫底層生活為主的、看上去像是游移於瑣碎的個人事件和抽象的悲劇式內容中的大量傑出的底層文學作品中,發現不僅僅是異化和個人本質的問題,而且他肯定了這些作品即使不是十分輝煌也可以說是光彩悅目!李雲雷據此首先提出了底層文學具有真正意義上的「先鋒」品質。中國的當代文學,走來走去,道路十分曲折,而最終我們仍將回到「民族性」上,也可以說這是發展的必然,必然對「混血文學」進行的一次反思或摒棄。將李雲雷所撰寫的眾多評論文章放在一起看,他的關注焦點正在這裡——以批判現實為重要特徵的底層文學,當然,底層文學不是李雲雷率先提及的,但在中國,說到底層文學幾乎無法不提及傑出的青年評論家李雲雷。
底層文學的意義何在?大千世界芸芸眾生,未必人人都知道底層社會每時每刻都在發生著一些什麼事情,底層人群的生活,他們的情感和慾望,淚水和歡笑,底層文學把這些狀況真實地傳導給更多的人們。時至今日,我們知道,任何文學都很難或不可能一下子改變民族意志或喚起民眾覺悟,「五·四」以來我們把文學的作用誇大了太長的時間,但新世紀以來的底層文學卻可以讓你觸摸到一些真實的生活狀態,而且,讓你觸目驚心。我以為,文學的功能達到這一點已實屬不易。當中國的文學評論已經漸漸蛻變為一種陳規舊律,李雲雷的聲音便具有了不可忽略的高空響雷般的意義。他先後發表的《轉變中的中國與中國知識界——〈那兒〉討論評析》《「底層文學」在新世紀的崛起——在烏有之鄉的演講》《「底層敘事」前進的方向——紀念〈講話〉65周年》《「底層敘事」是一種先鋒》《底層寫作所面臨的問題》以及與這一問題相關的訪談文章,用自己的聲音提示了當代小說的一種新的轉折。李雲雷的學術視野極其寬廣,但他緊扣「底層」,把手指放在當代文學的刀鋒之上。
至今我都說不清那地方叫「牡丹小區」還是叫「牡丹園」,我只清楚雲雷住在那個地方,那地方有個「北平樓」,朋友們去了,雲雷總是喜歡和朋友在那裡一聚,說是小聚而實際上卻是一次次的文學之宴。和朋友在一起,雲雷總是說得少一些,但他的評論我總覺得像是雨前的雷聲,一陣一陣隱隱地來了。一個青年評論家,能給人以這種感受真是好極了,開討論會的時候他的發言也不是很多,他的話雖不多,但往往能把整個議題扎出血來,一下子就扎到地方。小林多喜二在日本再次發熱,他卻能從小林多喜二那裡談回到中國當下的文壇上來。雲雷視野十分寬廣,是從國內到國外,從文學到影視,從總體到局部,從民族形式到中國小說。當更多的評論家把嘻嘻哈哈當成習慣時,李雲雷在努力為了改變人們對底層文學的看法而梳理了曹征路、陳應松、胡學文和更多的作家的作品。李雲雷的評論樸素實在,從來都不甜膩。
李雲雷的評論之所以每每讓人讀來精神為之一振,其秘密武器在於他同時寫小說,從大學到現在他沒有停止過對小說的熱情。一個評論家,要有超越於常人的對小說的體驗能力,而時下更多的評論家卻只有從學院那裡獲得的簡單的分析方法,就這一點,李雲雷在評論界與眾不同,所以,他的評論才既不會超然小說之外,又不會過於冷熱不定和細碎不全。面對小說,他往往能一下子就說到小說的致命處,這種本事殊為不易。對小說的評論,並不是每一個小說進入評論家的眼帘都會被弄得一清二楚,最好的評論是分析而不是指手劃腳就事說事,雲雷對小說的評價是既能把小說置於一種鮮明而異乎尋常的歷史感之中,又能做作品的獨家情感分析。相對「純文學」和各種奇談怪論,李雲雷從不懷疑文學作品審判現實的權利,他對底層文學現象的研究基於現實生活而不是以一種過時的思想方法,因為那種思想方法已成陳跡!
近些年來,可以說好的小說,起碼是有一些,無疑是出自底層文學寫作,其中的好作品堪稱真正的藝術品,其思想衝擊力和藝術上的別開生面十分罕見。當下的底層文學讓人們深刻認識我們這個時代,並且一舉改正了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以來以譏諷方式輕描淡寫地勾畫那個時代人的命運的致命缺點。底層文學寫作的眾多作家深入和深刻地打開當下的底層生活給人們看並讓世人觸目驚心。李雲雷作為一個年輕的評論家,他和更多的評論家的區別在於,他使用的不是一種過時的思想方法殘餘,而是以大量閱讀認真分析來樹立起自己的批評精神。李雲雷的短文《批評與泥土》可以說是他的思想方法宣言,真誠感人。
李雲雷作為一個評論家,從來都不是模稜兩可的,他的批評文章不是文風簡潔明快,而是思路簡潔明快。評論家的捷徑用某人的說法是「誰出名我跟誰急」,但云雷不是這樣。他超乎於常人的內省才華讓他不會模稜兩可,內省的才華讓他決定自己的關注,在他幾乎所有的評論文章里,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對這個時代的關懷和內省。社會結構有時候太像是一株樹,有花有果有葉子,但更重要的是它的根,根永遠在底層,底層文學的重要性也就在這裡——真正的先鋒意義就在這裡!
「文學精英」不是金剛不壞之身,昨天的花朵時至今日可以是糞土,今日的「糞土」之中也一定會開出更加漂亮的「文學精英」之花。當一個人,已經從孫子蒼老成爺爺的時候,當他不再抱著「搖咕冬」玩兒的時候,旁邊的評論家還在那裡說他當年是怎樣把「搖咕冬」玩得好,這種現象,我想評與被評的人在心裡都不會很舒服。好的作家兩隻腳要始終站在正確的事實和驚人的虛構之上,而一個真正優秀的評論家也同樣,一隻腳站在大量認真的閱讀上,另一隻腳站在對時代的整體關注之上。李雲雷便是這樣的一個評論家。
請讓我用孟繁華先生的一句話結束這篇小文:李雲雷的批評實踐是這個時代最有力量的批評聲音之一。他不那麼華彩,但言之有物;他不那麼激烈,但立場鮮明;他平實素樸,但暗含著內在的不屈和堅韌。李雲雷逐漸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批評風格。這就是:在注重文學審美標準的基礎上,同時注重文學實踐與社會生活的關係;在支持先鋒前衛探索的同時,更注重對傳統文學理論遺產的繼承;在密切關注文學自身發展變化的時候,也注意從其它藝術形式中看到文學藝術發展變化的相關性和同一性。因此,李雲雷的文學批評不僅與當下文學生產實踐密切相關,同時,他寬廣的視野和鮮明的介入意識,使他成為維護這個時代文學批評尊嚴最具活力的聲音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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