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裾飛揚，翩躚於季節的陌上

　 走在溫潤的四月里。紫藤架下，我們遇見一位小姑娘，玲瓏烏黑的眼睛，穿著一件好看的碎花連衣裙。滿架的紫藤花開了，冒著清香氣兒，小姑娘不由得抬起頭，牽著自己的裙角，歡快著轉著圈。

看見有人來，小姑娘突然有點不好意思，連忙停住身軀，抿著嘴兒低頭一笑。一隻手又不自主地攥著裙角，輕輕一揚，又一揚，花裙子漾起一陣陣馨香的風。彷彿春天裡一隻開屏的小孔雀，泛著羞澀與驕傲。

我和先生會心地笑了。先生說：小姑娘都愛穿漂亮的裙子! 我應：裙子是世界上最美麗動人的字眼! 此刻小姑娘的裙子，正以無聲的語言，表達著她優美的姿態，和無比歡欣的心情。

　 我彷彿看見小時候的自己。很小的時候，母親便說我遺傳了父親的基因，天性愛美。父親在母親眼中是文人，肚子里有墨，穿衣、做飯、日用，都比母親講究幾分。

父親常常在外地出差，每次回來總給我們帶一些新奇的東西，我的衣裳基本上都是父親從各地購買的。夏天的時候，父親喜歡給我買連衣裙，粉紅，嫩綠、月白，碎花…… 和別的小朋友又有些不一樣，心裡有些沾沾自喜。

母親經常向親戚鄰居們列舉我愛美的種種事迹：喜歡穿裙子；新衣裳買回來，熬不過幾天必然會穿；衣裳不好看，扭著不想去上學……言語直白，眉角卻帶著寬容的笑。

　 衣裳可以蔽體，也可以美飾，美好的事物，人人都嚮往之。所以，我很能理解自己小時候，那一份對美麗衣裳的渴求，以及父親成全女兒之美的心意；也明白眼前的小姑娘穿裙子時，那一份心情的得意。

在那個物質並不發達的年代，孩子們沒有太多奢侈的願望。花花綠綠的裙子，就成了我們夏天的一抹瑰色，一點歡喜。它打開了一扇美麗的門，開啟了美好人生的初始之路。

成年以後，漸漸脫離對父母的依賴，我慢慢學會自己挑選衣裳。我希望自己的內心有一湖明凈的水，相貌可以隨歲月日益柔順。我給自己畫了一幅像，畫上的女子，四季著裙，翩躚人生。

　 追尋讓我等女子趨之若鶩的裙子的源頭，原是遠古時代的人們用獸皮或樹葉圍在腰間，形成了最早的衣服，也就是最早的裙子。

相傳四千年前，黃帝即定下「上衣下裳」的制度，規定不同地位的人著不同顏色的衣裳。那時的「裳」，就是裙子。裙子在各朝代均彰顯各自的特點和風情。

孟浩然的詩：坐時衣帶縈纖草，行即裙裾掃落梅。我們可以想像唐朝的裙子式樣是多麼的美妙，乃依照少女纖纖的細腰裁剪的，大體描繪了唐朝裙子顯腰身、下長曳地的特點，令人神往。

　 裙子在不同的年代，不斷地發生著演變。現代衣飾的風尚，基本是往多元化發展。你可以演繹各類風情，自由、獨立、洒脫，或古典、溫婉、淑嫻。茫茫裙海，總有一款適合你。

喜歡下班後的感覺。脫下工作服，換上自己的衣裳，從裡面的現實，走向外面的飄渺。我通常喜歡穿連衣裙，裙擺膝上十公分，抑或長裙；踩上高跟鞋，也可以是平跟鞋。

於是，整個人都輕盈起來，所有的繁瑣、疲倦、憂思，隨著曳動的裙擺通通抖落。清逸的裙子，此刻溫潤著自由的心。

　 每一件裙子都是自己親自挑選的。與它們的相遇，頗有一見鍾情的意蘊。你選擇了它，它依附了你。從此它用自己的一生，伴你走遍天涯。

我們曾經體會各種質地的衣裳帶給自己帶來的肌膚之親。真絲的柔軟，如外出看花，春風十里；棉布的舒適，若蜷縮家宅，秋思漫遍；一片刺繡，一片錦繡；一點蕾絲，一點風情。

一年四季，春秋夏冬，裙子伴隨你成長。慢慢你終於明白，其實歲月流年，不是裙子給你的皮囊增色，是你生活的姿態，美好的心愿，通過裙子紛呈開來。

　 林語堂先生在他的《生活的藝術》一書中發表了對衣著的態度，他喜歡寬鬆、舒適的中國文人穿著的長袍，不喜歡西方男士穿的需要系腰帶、勒緊腹部的褲子。

這也是林語堂先生生理及心理上回歸自我，以最合適最舒適的衣飾，來表達自己的修養、性情和學識，表現自己在那個時代衣著上的生活藝術。

近幾年來，我已經漸漸減少買衣。一個人的衣裳也代表著這個人的內心世界，內心愈是豐盈，衣裳愈是簡潔、舒適。如果能用少量的物品過悠閑的生活，並從中獲得快樂，才是生活純白的本質。

　 有幾件合適且舒適的裙裝，來裝點平常的生活，未必就是一位平凡女子的生活藝術，但必然如眼前的小姑娘，是她真醇內心世界的繽紛呈現。

那幅自畫像的畫風始終沒有改變。畫上的女子，裙裾飛揚，翩躚於四季的陌上，畫風雋永而悠長。透過飄逸的裙，看見她懷有一顆美好的心，永遠清逸行走於自己的人生之路。

圖片：相機隨拍文字：閑聽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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