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植物筆記：竹林下的藥草

清晨，沿著屋後竹林里的小路上山。

一路上鳥聲啁啾。奇怪的是，鳥越是叫，山就越是寂靜。

露珠在草間滾動，山澗和瀑布的聲音響在耳邊。我越走越遠，越走越是疑心——此時此刻，我站在這裡，那紅塵在哪裡，人世在哪裡呢？

一、杜衡

竹林下生著許多草藥，最多的是懸鉤子屬。穿過了一大片渾身是毛的「周毛懸鉤子」後，發現一棵杜衡。

杜衡是《楚辭》里的香草，有著圓圓的葉、奇異的花。這時候，花已經落了。

二、長梗黃精

再向前走，遇見一叢長梗黃精。

杜衡有隱士之風，黃精卻帶著幾分仙氣。中國的古人一直認為黃精可以輕身延年。采黃精、服食黃精，一直是修道者和仙人去做的事。

對凡人來說黃精是一味中藥，可以滋潤心肺、生津養胃、補益精髓。《本草綱目》記載，服用黃精可以「壯筋骨、益精髓、變白髮」。

農曆三月半，正值長梗黃精的盛花期。花朵瑩白，透著淡黃綠色，從細絲般的花梗上垂落。

這片遍生修竹的山，原來是個巨大的寶藏。除了杜衡和黃精，還遇到了貼地而生蛇莓、菝葜、覆盆子，與人並肩的野珠蘭、山木通、花木藍，遍地生長的蒲兒根、野芝麻和野老鸛草……等等。

因為明白，其實並沒有緣分和它們朝夕相伴，所以更加「相對原宜惜寸陰」，我希望記住這些野花的名字。

三、天地的心

下山不遠處，有座「立心學苑」。這個名字，讓人想起宋儒說的「為天地立心」。

我到山中來，原本是為尋花。但看到「立心」，仍然不免遐想，什麼是天地的心？——大地上，有幽深複雜的千岩萬壑；天空里，卻是一片無欲無情的寂靜和空明。在這幅巨大的上聯下聯中間，一個人該寫下什麼樣的橫批呢？

對於邃密深沉的理學，我並不敢輕談，如何替天地去「立心」。只覺得短暫一生，能和草木萬物、種種有情相契，是領受了一種很大的幸運與恩寵。我未嘗敢為天地立心，有這樣的恩寵在，就已是被天地和山川擁抱，並放在了心坎的位置上。

拍攝於2018年4月30日、5月1日

2018年5月3日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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