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少
序。
他忽然讓我幫他寫點東西。
我說我怕我寫不好，他說沒事。
那叫你什麼好呢？我問他。
他想了好久，然後說，鬼少。
那好吧，和我你說說你的故事？
你能不能寫「我」？
啊？
一。
聽說他搬了新的出租屋，難得雙休，下了班，坐車去他的城市。
其實我們離得不遠，2小時。
下車的時候看到他穿著我完全沒看過的衣服，站在陌生城市的公交車站，昏黃的燈光，那是我認識的他，也是我陌生的他。
忽然才回過神來，距離分居，已經半年多了。
二。
他帶著我穿梭在大街小巷，最後回到他的屋子裡，不大，但是一個人住剛剛好。
坐吧，他說。
全新的床單，枕套，兩個枕頭整齊地擺在床上。
嗯，好的。
三。
在那裡呆了兩天，幫他收拾了家裡。
他和大部分男孩子一樣，大大咧咧，什麼家務都不喜歡做。
至少幫他把能做的都做了。
四。
回去的那天，他送我去坐車。
我在車上，向他揮手，他笑了笑，指著手機。
讓我在車上睡會。
我說好，讓他回去吧。
他看看我，然後轉身離開。
塞著耳塞，我把頭倚在車窗上。
也許，這也是最後一次來了。
忽然有點難過，床邊這個位置，現在是屬於哪個男孩子呢？
柜子里的衣服全是以前沒見過的。
抽屜里的安全套、潤滑油全是以前沒用過的牌子。
五。
回來後的某一天一前一後上樓梯，我把手別在身後，走了一會發現沒人拉我的手。
回頭才看到，原來後面的那個人不是他。
六。
前幾天是冬至，沒有買湯圓，想到曾經的冬至傻逼一樣地跑出去買，白胖的湯圓在開水中翻滾，加姜，加糖。
今年已經沒有那個人，好象吃不吃都無所謂了。
七。
做菜的時候不傲嬌了。
因為沒有人會在我手持菜刀時站在我身後，隔著褲子欠揍地撞著我的屁股，還傻逼一樣地說著老婆好厲害，啪啪啪。
八。
廚房是我的地盤，以前嚴禁他進入一步，頂多讓他幫手剝個玉米、剝個蒜。
不管我從廚房端出來的是什麼，那個人都一臉美滋滋地對我說，真好吃。
現在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九。
以前經常糾結著吃什麼。
那時候剛買了印表機，他樂呵呵地把平時我做過的菜都做列出來，列印成菜單，小炒，麵食，涼拌，煲湯。
他說，以後不知道吃什麼，就看看菜單。
現在菜單這個東西，好象已經用不上了，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十。
菜單上的菜都是素菜，在我每個月領著一千多的工資的時候，還要靠他學生時每個月800塊生活費的接濟。
想想心裡酸酸的。
十一。
睡覺的時候摸著他圓圓的肚子，手揉著他大大的臉，把半邊身子搭在他身上，頭靠在他的頸窩，連他鼻息間的氣息都是那麼好聞，那麼熟悉。
果然沒辦法在第二個人身上找到這種感覺。
十二。
在我最艱難的時候遇到了他，陪我吃過苦，陪我分擔。現在我沒有那麼苦了，不用買個電飯鍋都要他陪我糾結到下個月發工資。
只是，他已經不在了。
十三。
我脾氣壞的不行。對他發過很多脾氣，很多很多。他總哄孩子一樣哄著我。包括他辛苦地回來找我，我還氣極敗壞地吼他，你以後別來了。
吶，電視上說的沒錯呢，沒有人會哄著誰一輩子。沒有人會忍受誰一輩子的壞脾氣。
十四。
家裡的東西都是和他一起買的。什麼都有他一半的影子。被單是他在學校用的，枕頭是一起去華潤買的，蚊帳是他夏天被蚊子得無法入睡時網購的。甚至是現在家裡也是他給我布置的。
也許他已經離開，但他無處不在。
十五。
2012年，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還穿著那件綠條紋、我之後洗過無數次的polo衫，腳踩著那輛之後載著我到處跑破自行車，帶著生澀的笑。
常說的，人生若只如初見，原來是這樣美好。
十六。
他離開的時候，留了很多衣服在我這。
入冬時一件一件挑出來洗，後來才發現他用不上了。
他有了新的生活，新的人生。
而這些衣服，現在已經全部沒用了，靜靜地躺在我的衣櫃，如同回憶。
後記。
我把寫完的故事拿給鬼少看。
他看了半天都沒有回應。
我有點急了，好不好你倒是回個話啊。
矯情，他說這兩個字的時候是笑笑的。
「我給故事添了個結尾，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聽。」我說。
說吧，他依舊笑笑。
一個人的生活其實不壞，但是比起和他的日子還是差了一點。
他別過頭，說，我想這種差一點的生活，也許不會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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