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孩子：想去外面的世界
想去外面的世界
舒服和安逸的日子往往會讓人們失去鬥志，湯姆現在就是這種狀態。他現在每天想的就是仙人下次來是什麼時候，自己什麼時候還能再吃上糖果，會不會比別人吃到更多的糖果。長期這樣下去會出現什麼樣的情況呢？
為了搞清楚糖果被仙人放在了哪裡，湯姆假裝尋找別的東西，偷偷摸摸地跟在仙人的後面，最終看到仙人把那個裝著糖果的盒子放到了遠處的一條很深的石頭縫裡。雖然很害怕，但湯姆真的很想到那個地方去看看，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湯姆的這個想法也越來越強烈。最終，慾望戰勝了恐懼。一天夜裡，趁著其他水孩子睡著的時候，湯姆來到了那個石頭縫邊，找到了那個盒子，並且發現盒子是打開的。
看到盒子里的糖果之後，湯姆本想摸一下就算了，但是想了一會兒，他決定吃一個。吃了一個之後，他忍不住又吃了一個。接著，他就這樣一個接一個地吃了起來。由於擔心會被仙人發現，所以他加快了速度，開始狼吞虎咽。最後，他撐到了，很難受，而盒子里的糖果也被他吃光了。
實際上，在他身後看不見的地方，懲惡仙人一直都待在那裡看著他。
盒子是仙人故意沒有蓋上的，或許就是為了考驗孩子們。懲惡仙人看到湯姆偷吃的時候，非常傷心，甚至是滿眼淚水。她只說了一句話：「原來這個可憐的小傢伙和其他人是一樣的。」
湯姆並沒有聽見她說話，因為她在自言自語。她很傷心，但是她並沒有打算饒恕犯錯誤的湯姆。她並沒有打罵湯姆，因為擔心湯姆又會變成和從前一樣淘氣搗蛋的小孩子，甚至是變成比從前更可惡的小孩子。
當時，她什麼也沒說，也什麼都沒問。第二天，湯姆和其他孩子一起領取糖果的時候，她還是沒有任何表示。但是湯姆卻很害怕，因為他知道糖果已經被自己吃光了。沒想到，仙人依然拿了很多糖果出來，這讓湯姆更加害怕。
等到仙人分發糖果的時候，湯姆才放下心來，因為他和其他水孩子一樣都從仙人那裡領到了糖果，這讓他覺得自己的行為根本就沒有被仙人發現。然而，湯姆在吃自己領到的糖果的時候，發現難吃極了。整整一個星期，他都覺得非常噁心，這讓他很生氣。
第二周，湯姆依然領到了糖果。雖然很難吃，但湯姆還是勉強吃了下去。等到福善仙人來的時候，湯姆並沒有像其他水孩子一樣得到愛撫。仙人嚴肅地告訴他：「你全身都長滿了尖尖的刺，我真的沒辦法愛撫你。」湯姆觀察了一下自己，發現自己全身果然都長滿了尖刺，就像是一個海膽一樣。湯姆很難過，但是卻只能躲到角落裡哭泣，因為他知道這是自己犯錯誤之後得到的懲罰，也沒有人和他玩兒了。
整整一個星期，湯姆都很難受。等到懲惡仙人再來分發糖果的時候，湯姆終於吃不下去了，他扔掉了糖果，哭著說：「我受不了了，我吃不下去了。」然後就把自己偷吃糖果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懲惡仙人。
說完之後，湯姆很害怕自己會受到懲惡仙人的懲罰。但是，仙人卻抱起他親吻了一下，並沒有懲罰他。這讓湯姆感受到了一些安慰。仙人說：「犯了錯的人只要能主動承認自己的錯誤，我就會原諒他的。所以我原諒你了。」
「那你能把我身上這些尖刺拔掉嗎？」
「這兩件事情並沒有任何關係。尖刺是因為你自己的原因才長出來的，所有隻有你自己能把它拔掉。」
湯姆哭著說：「那我要怎麼做才能把這些尖刺去掉呢？」
仙人說：「你去上課吧，我給你找了一位女老師，她會把拔掉尖刺的辦法告訴你的。」說完她就走了。
湯姆原本以為仙人給他找的女老師會帶著戒尺和棍子，或者是和凡谷裡面的老太太一樣，沒想到卻是一個小姑娘，湯姆從來都沒有見過長得這麼美麗的小姑娘。
仙人對小姑娘說：「不管你喜歡不喜歡，你都要教會湯姆做一個好孩子。」
小姑娘說：「我知道。」但是她似乎並不情願。
湯姆和小姑娘互相對視。小姑娘似乎並不知道應該從哪裡開始教湯姆，要不是湯姆哭著請求她教他做一個好孩子，或許她永遠都不會把拔掉身上尖刺的辦法教給湯姆，也不會教他怎麼做一個好孩子。在看到湯姆哭之後，她心軟了，就開始用教小孩子的方法教導湯姆。幾個星期之後，湯姆身上的尖刺消失不見了，皮膚又變得滑嫩起來。
看到這個樣子的湯姆，小姑娘驚訝地說：「啊，我知道你是誰了，你就是那個掃煙囪掃到我的屋子裡的那個小男孩。」
湯姆說：「對，我也認出你來了，你就是我看到的那個躺在床上的白嫩小姐。」說完，湯姆就打算上去擁抱、親吻小姑娘，但是他突然想起了雙方身份的差距，於是就變成了圍繞著小姑娘跳來跳去。
是的，這個小姑娘就是約翰爵士家裡的艾麗小姐。
他們開始互相傾訴各自的遭遇，開始學習。就這樣一直過了七年的時間。在這七年里，湯姆心中總想著一件事，那就是每個周日艾麗都不在，他很想知道艾麗到底去了哪裡。艾麗說自己去了一個非常美麗的地方，湯姆很想知道艾麗說的地方到底在哪裡，到底有多美麗。但是艾麗卻說不出來，只能告訴湯姆那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地方。
越是這樣，湯姆就越是想去。他對艾麗說：「艾麗小姐，你每個周日去的那個地方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呢？我真的很想去，要不然我的內心根本沒辦法安靜下來。」
「那你要去問仙人。」
於是在懲惡仙人再次到來的時候，湯姆就問了這件事。
仙人說：「要想去那裡，就要先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去自己不想去的地方，幫助自己不喜歡的人。那些只喜歡和海里的小動物玩兒的人是去不了那個地方的。」
「那麼艾麗做過這樣的事情嗎？」
「你自己去問她。」
艾麗紅著臉說：「我是這麼做的，湯姆。原來我喜歡家裡，不喜歡待在這裡，開始的時候我也不喜歡你，因為……」
「難道是因為我身上長滿了尖刺？但是現在已經拔乾淨了啊！」
艾麗說：「是的，現在我很喜歡你，也喜歡這個地方。」
仙人說：「也許你應該向艾麗學習，去你不喜歡的地方，幫助你不喜歡的人。」
然而湯姆並不明白仙人說的話。
福善仙人來的時候，湯姆又問了一次。他覺得福善仙人這麼善良，給出的答案可能和她的姐姐不一樣。
「你真是一個笨蛋，湯姆。我不知道應該怎樣教育你，因為你的這種想法和很多成年人是一樣的。」事實上，福善仙人的答案和她姐姐的答案是一樣的。
湯姆很難過，等到周日艾麗再次去那個地方的時候，湯姆一整天都在哭泣。連仙人給水孩子們講的故事他都不喜歡聽了。最後，他只能跑到石頭後面躲了起來。
湯姆開始躲著艾麗，他覺得艾麗比自己強。但是他真的想知道艾麗到底去了哪裡，所以開始對周圍的東西失去了興趣，併產生了很多不滿，結果最後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應該待在哪裡，應該去哪兒。
湯姆說：「我要離開這裡，在這裡待著太難受了，你和我一起走吧。」
艾麗說：「我很想和你一起走。但是仙人說，你要走的話只能自己走。唉，為了不讓仙人懲罰你，你還是不要走了。」
湯姆哭著說：「我知道她想讓我幹什麼。她想讓我去找葛林姆斯先生，這件事情我其實也能接受，但是我害怕到時候又會被葛林姆斯先生拉去掃煙囪。」
「我確定他不會這麼做的。一個學好的人是不能把水孩子變成掃煙囪的孩子的，他是不會傷害你的。」
湯姆說：「我知道了，你這也是讓我去找葛林姆斯先生。原來你也開始討厭我了，不願意和我一起玩兒了，這是在趕我走呢。」
艾麗聽到湯姆這麼說之後很傷心，說：「湯姆，你在哪兒？」
湯姆也說：「你在哪兒，艾麗？」
原來，兩個人已經彼此看不見對方了，一點兒都看不見了。艾麗徹底消失了，而且聲音也越來越小。最後，湯姆連艾麗的聲音都聽不見了。
湯姆很害怕，他開始尋找艾麗，可是找不到。他向別的孩子打聽艾麗的下落，但是卻什麼消息都沒打聽到。最後，他的呼喚聲引來了懲惡仙人。
湯姆說：「我剛才太頑皮了，害死了艾麗，我把艾麗害死了。」
仙人說：「是我把艾麗送回去了，你並沒有害死她。不過我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聽完仙人的話，湯姆更傷心了，他哭得很厲害。
湯姆哭著說：「你居然把艾麗送走了，真是太無情了。我一定會找到她的，哪怕是去到天涯海角也會把她找到。」
仙人沒有責怪湯姆，只是告訴他，想要長大，就必須自己出去闖蕩一番，不能在這裡繼續待下去。而且湯姆必須一個人去，自己去了解這個世界，自己照顧自己，自己去承受外面的世界給他帶來的痛苦。她還告訴湯姆，外面的世界非常精彩，只要有勇氣，就能發現這個世界好的地方，就不會害怕碰到任何事情。只要記住，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是不會受到任何傷害的。
受到仙人的一番安慰之後，湯姆現在很想馬上離開這裡。但是他還有一個小心愿，他說：「要是走之前能讓我見艾麗一面就好了。」
「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湯姆說：「要是她能原諒我的話，我一定會非常開心的。」
只是一瞬間，艾麗就笑著站到了湯姆的面前。
湯姆說：「艾麗小姐，我要走了，雖然我很不想走，但是我必須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去看看天涯海角。」
仙人說：「你一定會喜歡外面的世界的，就算你不喜歡，我也有辦法讓你喜歡。你來這裡，走之前我讓你看看那些為所欲為的人的後果。」
仙人在石頭縫裡放著各式各樣的神秘盒子，她從裡面拿出了一本防水的書，裡面全是一些湯姆沒見過的照片，各種各樣的照片都有。
這本書的第一頁寫著：「從艱苦國分離出來的懶人國是一個偉大而著名的國家，這個國家的人每天想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吹單簧口琴。」
在第一張照片里，我們可以看到懶人國的人們在快樂山的腳下生活著，山下長了很多的懶惰草。
他們不需要工作，生活很快樂，像是花瓶上畫的一樣，和古希臘西西里島上人的生活沒什麼區別。他們住在岩洞里，穿著很少的衣服，每天洗三次澡。
對於音樂，他們很喜歡，但是卻不喜歡鋼琴或小提琴，他們覺得那些東西太複雜了。他們也不喜歡跳舞，因為跳舞很費力氣。所以他們每天都坐在螞蟻山上拉豎琴，如果有螞蟻咬他們，他們就換一個地方繼續拉，再被咬就再換一個地方繼續。
想吃懶人果，他們就會坐到懶人樹下面等著果子掉下來。想喝葡萄汁，他們就會坐到葡萄樹下去擠。想吃烤乳豬，他們就會等著烤乳豬自己送到他們的嘴裡讓他們吃。只要能吃上很小的一口，他們就非常滿足了。
沒有敵人會來攻打他們，所以他們也不需要武器。他們也不需要任何工具，因為所有東西都是準備好的。就算是生活仙人那麼嚴厲的人，也不會逼迫他們站起來，或者逼迫他們動腦子，更不會逼迫他們去死。
這就是懶人國的故事。但是在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這麼幸福的生活，也沒有這麼快樂的日子，更沒有這麼幸運的國家和民族。
湯姆說：「這可真是幸福快樂的日子！」
仙人說：「你也這樣認為嗎？你看到後面那座山頂冒煙的大山和下面的灰燼了嗎？」
「看到了。」
「那你再看看後面五百年是怎麼回事。」
山爆炸了，非常恐怖。整個懶人國，有三人之一的人被炸得灰飛煙滅，有三分之一的人被炸得漫天飛舞，能活下來的人就只剩下三分之一。
艾麗問：「那你為什麼不警告他們呢？」
「我當然警告過他們，但是他們卻選擇逃避這樣的事實。還編故事說這只不過是巨人在呼吸。這種情況下，我拿他們也沒辦法。事實上他們根本就是懶得搬家。而且因為懶，他們的生活變得越來越困難。但是他們又不會幹別的，不離開這裡又找不到別的吃的，最後只能餓死了。」
之後仙人又翻到了下一個五百年。這個時候，他們已經生活在樹上了，樹下則是很多正在捕食的獅子。艾麗說：「他們肯定有很多人被獅子吃掉了吧？」
仙人說：「是的，能躲到樹上逃命的只是那些最強壯和最敏捷的人。」
湯姆說：「他們都那麼強壯啊，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強壯的人呢！」
仙人說：「是啊，他們越來越強壯，就連女孩子也只會嫁給那些最強壯的男人，因為只有這樣她們才能夠保住自己的性命。」
接著仙人又翻到了下一個五百年。這個時候，懶人國的人已經越來越少了，但是卻更強壯了。他們的四肢也變形了。仙人說：「只有發生這種變化的人才能活下來，女孩子也只會嫁給這樣的人。」
艾麗說：「他們當中還有一個長毛的人。」
仙人說：「是的，那是他們部落的酋長，是那個時候最偉大的人。」
仙人又翻到了下一個五百年。這個時候，酋長生下了很多長毛的孩子，這些孩子又生了更多長毛的孩子。那個時候，因為氣候的變化，只有這些長毛的人才能活下來。
仙人又翻了一個五百年。這個時候，剩下的人已經非常少了，而且他們的脊背發生了變形，已經不能直立行走了。
湯姆說：「他們是猿，我確定。」
仙人說：「是的，他們現在很可憐，也很笨，幾乎不會使用大腦了。而且一代傳一代，他們變得越來越笨，最後連語言也被忘記了。恐怕用不了多長時間他們就會變成真正的猿猴。」
隨後，仙人又翻到了下一個五百年。這個時候，懶人國的人已經接近滅亡了。當他們中間最後一個人想起他們曾經也是人類的時候，已經晚了，最終還是死在了人的手中。這就是那個快樂的懶人國的結局。
艾麗問：「那你為什麼不拯救他們，阻止他們變成猿猴呢？」
仙人說：「剛開始的時候我還能救他們，只要他們能去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就可以。時間越長，他們就越是只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我也救不了他們了。」
艾麗問：「那他們現在在哪裡呢？」
「在他們應該在的地方。」
仙人繼續說：「現在有人說我能把野獸變成人，我也不知道對不對，只是希望他們能按照人的方式做事情。同時我也告訴他們，任何事情都有兩個方面，如果我能把野獸變成人，那也能把人變成野獸。總之，如果你不出去闖蕩一番，我也不知道你會不會變成水裡面的小動物。」
湯姆說：「那還等什麼，我得快點兒走了，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也要闖一闖。」
選自《水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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