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的婚姻，是一次又一次地愛上
01
清明回老家掃墓，下起雨來。
我和周先生躲進竹林附近的一個小亭子里避雨。
亭子里還有別人，是從前住在巷子里的老鄰居，王叔和李嬸兩夫妻。
他們肩並肩坐在一起，吃著時令點心青團。
青團表面的松花粉粘在李嬸的嘴角和臉頰上，我們進去時，王叔正用自己灰色外衣的袖子給她輕輕抹去。
邊抹邊說，這麼大年紀，還像孩子一樣吃得滿嘴都是，但臉上儘是寵溺的表情。
而李嬸嬌羞地說：我自己來……
那一幕看過去，像一對年輕的戀人，正在春意盎然的山林小亭子里你儂我儂，情意綿綿。一點也不像60幾歲的老年夫妻。
李嬸見是我，熱情打招呼。王叔忙著給周先生遞煙。
我則羨慕地說：叔叔嬸嬸的婚姻真幸福，一起生活幾十年，還像當年那樣恩愛，濃得化不開啊。到底藏了什麼秘訣？
李嬸一聽樂了：你又逗嬸！老夫老妻哪有什麼秘訣，還不是一日三餐四季，日子走累了，就一起歇歇；生活平淡了就找點熱鬧的事情做做；吵架了，想想當時是因為什麼原因結婚的。感情變淡了重新談個戀愛唄！
王叔也附和著說：誰說不是呢，算起來我追了你們李嬸幾十年了。
一番話道出婚姻的真諦。
02
王叔和李嬸的婚姻我多少是有點記憶的。
當時年少，大家都住在巷子里。
他們是父輩中間唯一一對雙職工夫妻。
王叔在村供銷社裡做會計，李嬸在一家服裝廠里做車間組長。
兩個人經常是雙進雙出，手牽著手的，按當時的話說很時髦前衛。
夏天炎熱，在巷子里乘涼，他們講孩子聽不懂的段子，也說自己的婚姻。
那時王叔總是很驕傲地說：我們是自由戀愛，衝破父母阻力結合在一起的，這戀愛談得驚天動地是不是？
李嬸則喝著冰汽水笑著給孩子趕蚊子。
後來也見他們吵架，拿著簸箕掃把打，滿巷子罵滿巷子追。
也見李嬸哭著鬧著要回娘家要離婚。
但第二天起來，又一臉嬌羞地依偎在一起，挎著包出門上班去了。
90年代的時候，村供銷社解散，王叔承包了下來，變成了個體老闆。
開始經常去外地採購，一去多日，忙碌起來，和李嬸聚少離多。
李嬸的服裝廠生意好，她從組長升到車間主任，周圍奉承巴結她的人也越來越多。
但她很寂寞。晚間在巷子里乘涼時，眉頭緊鎖地和年輕媽媽們說：談戀愛時多好啊，現在多無聊啊！
那段時間，大家都以為李嬸和王叔的婚姻要散了。
王叔知道後，把供銷社的事情交給了雇請的人打理，下面又招了幾個採購。
他帶著李嬸在屋後種了一片花，每天早上摘一朵，送到李嬸的梳妝台上。還帶她去村裡的電影院看電影，買上一些瓜子和話梅，兩人躲在角落說著情話；也常常去海邊散步。
我們看見李嬸的心情又變得像花兒一樣美，離婚的事早就拋在腦後了。
我完全能理解他們剛剛說的那些真理，也完全肯定他們一次又一次地愛上，才有了今天的長久婚姻。
03
前些日子整理郵件，有一封讀者來信很感人。
有個叫安曼的女人，和老公結婚五周年的時候，因為一件家庭瑣事大吵了一架，彼此在氣頭上說了離婚。
她哭著認為談戀愛時的那點愛情在婚姻里快要死去了，老公再也不像當初那麼愛她。
結婚前她像被寵壞的公主，她的老公也十分浪漫，兩個人約會經常去環境優雅的地方。
他懂各種咖啡的知識，也懂各種菜系的歷史，還會唱張信哲的情歌。
結婚後她像一個高級保姆，老公也變得木訥，兩個人每天不是為錢吵就是為孩子吵，不是為家務吵，就是為手機吵。
安曼真怕有一天哪一方先出軌，日子就散了。
但那次吵架後，安曼和老公又找回了戀愛時的感覺，兩個人的婚姻又活色生香起來了。
她說那一日說了離婚後，老公賭氣摔門走了。
而她拿出結婚本坐在沙發上哭。
出門時，又想到了是結婚五周年紀念日，無比後悔。
她想起剛剛認識時，是一個黃昏，汽車輪胎被一枚鋼筋扎出一個洞，車子無法行駛停在路邊，她不會換備胎，拿出一堆工具無從下手。
身上的白襯衫被機油弄黑了，臉上也全是污點。
正焦頭爛額時出現了一個蓋世英雄。
那個英雄就是現在的老公，他從車上下來，三下五除二幫她解決了問題。
她很感激留了對方的號碼，想日後請吃飯，他爽快答應了。
那日晚霞紅似火，染得整個天空都像鋪上了一條彩帶，她的心情也美麗得不得了。
後來她們相愛了。
她老公出門後，一路抽著悶煙，正想答應她的建議離婚算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但一想到真要離，就哭了。
他抬頭看見了晚霞，他想又是一個黃昏，多美啊！我那麼愛她，怎麼可以有這樣的想法，我剛剛怎麼不讓著她，有什麼好吵的。一想到要失去她，真想把自己的嘴給打爛了。
他立馬跑進蛋糕店，買了一隻蛋糕回來，還順帶著捎上了安曼愛吃的水果。
而她在他回家的時候，已經做了一頓飯，晚上燭光晚餐時彼此回憶了往昔、認了錯。
第二天起來，安曼說：生活真幸福啊，我們又愛上了！
04
我們又愛上了！
這是一句多麼令人感動的話。
在無數個陪伴著走過的日日夜夜裡，或許有它才有了一年一年長久延續的婚姻。
看著看著倦了，後來，走著走著又想了。
是婚姻總有磨合，是婚姻總有雞零狗碎，是婚姻總有感到力不從心的時候，是婚姻總會遇見風暴，但只要兩個心依然相愛，那些橫亘在圍城內的荊棘叢生又算得了什麼？
或許沒有一對夫妻是天生契合、靈魂共鳴的，白首不相離的，恰恰是那些懂得在婚姻內不斷加溫的人、一次又一次愛上的人。
愛淡了不怕，愛沒了才令人擔憂。
情少了不怕，情變了才令人搖擺。
若情比金堅又懂得珍惜彼此時，什麼也撼動不了兩顆真心的堅守。
想起我和周先生的婚姻，仔細算算也走過了十二年。這些年，我們也和無數平凡的夫妻一樣，在婚姻的圍城內歷練。
雅俗共存，有歡喜也有憂愁，有眼淚但更多是歡樂。
很多朋友也曾羨慕我一路而來的幸福，總是問我如何經營。其實我們也吵架，也說過離婚。婚姻不都是這樣的，只不過我和周先生都懂得在愛冷卻前，及時添加柴火升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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