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定諤的鯨鯊

這次船宿去的紅石紫石，位於馬六甲海峽北方，靠近印度洋和太平洋的交界處。這裡海水的水溫、鹽度和洋流的變化比較複雜。因此紅紫石也是泰國深南線上最經典的潛點，以珊瑚覆蓋率高並且經常有大貨（指鯨鯊、蝠鱝等大型海洋生物）出沒而著稱。

紅石在海平面以上僅露出了一角，下面是珊瑚覆蓋率超過90%的海底山。

如果你對一個潛水員提到『看大貨』這三個字，哪怕他已經一天四五潛而筋疲力竭，恐怕也會立刻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

然而很遺憾，這趟讓我期待了兩個多月的紅紫石船宿，我們並沒有看到任何大貨。雖然這裡面有運氣的緣故，並且我們去的時候已經是在紅紫石最佳潛水季節的尾巴上了，沒看到鯨鯊也在意料之中。但同時我卻對這些大傢伙們的命運格外擔憂。

眾所周知，大型海洋生物幾乎都是遷徙型動物。它們會經常出沒的地方，也就是繁殖和覓食。而這些地方逐漸被人們發現，於是變成了我們潛水員最嚮往的潛點或者無良漁（愚）民們的金銀島。

馬來西亞沙巴州的水產市場上，現宰鎚頭鯊正在公開售賣。

人類活動對海洋的影響，遠不止是吃魚翅和獵海豹那麼簡單的暴力。以這個星球上最大的大貨——藍鯨來說，它們會用獨特的歌聲進行溝通。這種聲波甚至能跨越整片海洋，使它們可以和千里之外的同類隨時進行聯絡，就像發個微信語音那麼簡單。然而現在的海洋愈發嘈雜，軍事活動、鑽井平台、遠洋郵輪等等所產生的噪音嚴重干擾著藍鯨的通訊效率。這就好比你和你喜歡的女孩子打電話，卻總是信號不好，那估計也是很難追到了。同樣的，有些藍鯨的交流面積甚至縮小了50%，而它們找到合適伴侶去繁衍後代的幾率也隨之減少。

再說一個小尺度的例子。龍蝦之間的交流，是依靠嗅覺進行的。這和我們人類的嗅覺不太一樣，龍蝦們可以分析出海水中的各種化學信息素。有科學家曾做過實驗，將一塊兒浸泡過煤油的磚頭扔進水裡，一群龍蝦竟然會圍著它舔個不停。也就是說類似這種常見的工業海洋垃圾，會釋放出某種不知名的化學信息，迷惑干擾了龍蝦的正常判斷和行為。

於是當我站在『哈雷路亞』號的甲板上向下望去，滿月正映照著水面上薄薄的一層油花（隨著尾氣正常排放的少許滲出，而非泄露），異常刺眼。我不知道這片海域里的龍蝦們，是否正在它們岩石下的巢穴里焦躁不安，或者遠方的鯨魚被引擎的尖嘯折磨到難以入眠。

這是一個潛水員的悖論——也許我們看不到大貨，正是因為我們來看大貨。我的buddy開玩笑管這叫作『薛定諤的鯨鯊』。作為一個不入流的業餘潛水員，同時更是一個熱愛海洋和生命的普通人類，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對。我來看它們，因為我愛它們。但也許，不打擾真的是最後的溫柔…

我們的船上有一位來自英國的潛導，叫作Boots，北康沃爾人，在英國擁有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廳。他每年都會來這裡做潛導，掙得錢還不夠往返機票，可以說差不多是志願行為了，只因喜歡這片海。

這裡我想吐槽一下Boots的直男自拍...

那晚Boots喝了些威士忌，他說，人類根本就是幼稚又無知，耗費巨資去做一些不著邊際的事情，甚至都可以登上月球了，然而卻對自己所居住的母星不管不顧，這和光屁股坐在地上堆積木的幼兒園孩子有什麼區別？…這句話讓我沉思了很久。

我們只去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因為我們認為那是正確的。這是一句標準的廢話。

於是那個滿月的夜晚，我們一起在甲板上喝酒罵川普，最後大家用最笨拙舞步排解著各自心情。

聲明：本人不是自媒體，這無非是條XL號的朋友圈。發公號只因長圖文分享方便，超過10人閱讀我就會感覺到壓力。文中涉及到的內容缺少確切實驗數據支撐，也不會排版。但你能把我怎麼著？

以上全文，用手機敲出（估計有一堆錯別字），寫在從普吉到北京的飛機上，半睡半醒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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