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恩情之上帝的餐桌
贊比西河、喬貝國家公園和維多利亞大瀑布讓人流連忘返,但是總會有離開的一天,我們與辛巴威的現地導遊MJ依依不捨地告別,啟程前往南非首都Cape Town(開普敦)。這些天,MJ已經與我們結下深厚的友誼,他搬來一大堆瓶裝礦泉水,讓大家裝在箱子裡面託運,因為到了開普敦,喝水就沒有那麼容易了。我事先略有耳聞,開普敦正在鬧水荒,但MJ的做法是否有些小題大做了?後來才知道這個小小的舉動幫了多大忙。
如果是直線飛行應該不會花費太多時間,但是途中不得不第二次(而且不是最後一次)在約翰內斯堡轉機,我就納悶兒,開普敦身為首都,似乎無論去哪兒都無法直達,老需要在約翰內斯堡中轉,這個首都實在有些鬱悶。南非航空的飛機餐我已經領教過多次,印象越來越糟糕,卻不得不繼續忍受下去。而且,他們的服務質量也讓人無法恭維,舉個例子來說,我們從成田機場到維多利亞瀑布,中間轉機兩次都不需要提取行李,可是從維多利亞瀑布飛到開普敦,只轉一次,又是同一家航空公司,卻不得不在約翰內斯堡把行李取下來,再重新託運。
由於約翰內斯堡逗留的時間過長,我們早上離開瀑布,抵達開普敦時天已經黑了,一下飛機,馬上體會到南非水荒遠比想像中嚴重,在洗手間裡面,水龍頭居然擰不出水來,只能依靠隨身攜帶的消毒紙巾清理雙手。國際機場落魄到如此境地,可見淡水在這裡已經成為奇缺的寶貴資源。
機場外面,迎接我們的是南非現地導遊Clarissa,她是個三十多歲的白人女性,身材消瘦,個子非常高。Clarissa年輕的時候曾經在日本留學,因此可以講一口流利的日語。她的性格開朗,有點兒咋咋呼呼拿東忘西。我們登上大巴,Clarissa就帶來幾個不太好的消息:首先,明天的旅行日程是坐纜車登上Table Mountain(桌山)山頂,可是最近風大,登山索道可能會關閉;其次,開普敦明天要舉行國際馬拉松比賽,有些道路會交通管制,我們原定經過的Chapman"s Peak Drive(查普曼公路)可能無法通行。旅行就是一連串的意外,驚喜和遺憾,大家擔心,所有的好運氣已經在大瀑布耗光,南非不像辛巴威,尚比亞或波札那那樣歡迎我們。
這種奇怪的感覺很快就得到證實,車子正要離開停車場,本來已經抬起的橫杆冷不丁又落下來,把所有人都下了一跳,Clarissa下車去看,說是機械出現故障,收費員用手托起橫杆才讓我們得以通過。回到車上的Clarissa顯得無可奈何,「這就是南非的現狀,」她說,語氣中帶著強烈不滿。原來,曼德拉雖然是一位偉大的總統,最終打破了南非的種族隔離制度,但是自從曼德拉去世之後,隨後的幾位總統無論才具還是人格都無法與偉人相比。南非現在的貧富差距越來越大,富有的白人階層紛紛移民去了澳大利亞,而當地的失業率早已法控制地超過警戒線。如今的經濟倒退治安惡化,開普敦的水荒不過只是冰山一角而已。南非和中國一樣,是金磚國家之一,在力求經濟飛速發展的時代里,道德和環境往往是最後考慮的因素。我看著那些四處張貼的節約用水廣告,覺得觸目驚心,心裡在想:千萬不要太晚了。
「不過別擔心,」Clarissa看我們有些悶悶不樂,連忙安慰道,「大家住宿的Hotel很安全,而且我們也不會去貧民區或其他危險地帶活動,只要大家晚上別擅自出門上街,不會有問題的。」這番話並沒有起到預計的作用,Clarissa又向我們介紹開普敦的夜景,如果從規模上看,夜景非常壯觀,但是燈光的絕大部分都是暗黃色,缺少層次和變化,與世界上其他燈光城市相比有很大差距。
我們的心思也不在夜景上,只希望早些到達Hotel。好在路並不遠,車子終於停下,大家湧進Lobby大廳,各自找地方坐下,Clarissa去前台辦理手續,過了大約十分鐘,只見她氣喘吁吁地跑回來:「對不起對不起,我搞錯Hotel啦!」這個插曲反而把我們逗笑了,Clarissa果然是個毛手毛腳的導遊,老太太們拿她打趣:「要不我們今天晚上睡到大街上去吧?」「那不行,」Clarissa說,「太危險了。」
其實我們的Hotel就在旁邊,黑燈瞎火,Clarissa進錯了大門。Hotel的條件還算好,大家也都放下心來。事實上,近些年從中國和日本前來南非的遊客與商務人員非常多,Hotel的員工也都多少會說幾句簡單的漢語或日語,第二天早上,我剛走進電梯,開電梯的黑人小哥就熱情地打招呼:「你好。」
以前就說過,當我面對外國人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自己最熟悉的外語,於是我脫口而出:「おはようございます。」
小哥愣了愣,以為自己判斷錯誤對方的身份,急忙改口:「おはようございます。」
我這時才想起此處是南非,也急忙改口:「Morning。」
小哥顯得猶豫不決:「Morning?」
我又想起來,人家最初跟我是用中文打招呼的,再次改口:「你好!」
此時電梯已經到達樓層,我走出門,留下他一個人在裡面凌亂。
我們最擔心的是刮大風,但是早起來看天氣,風和日麗,Table Mountain之行沒有受影響。這裡是開普敦最重要的名勝,遠遠看去,山尖被削平,似乎翻譯成「平頂山」也沒有什麼不恰當。
登山索道全長超過一千米,纜車的車身是圓形罐頭,非常寬敞,裡面可以容納六十多人,四面都是玻璃窗,而且在上山過程中,車廂始終緩慢地水平轉動,以便遊客觀賞周圍的風景,據說這種旋轉式登山纜車全世界也僅有三部。隨著不斷升高,山體肌膚逐漸變得明朗,山崖陡峭,幾乎與地面九十度垂直,由於缺少樹木草叢的覆蓋,崖壁岩石全部裸露在外,在風化雨水的侵蝕之下傷痕纍纍。可以想像,如果沒有纜車,攀登桌山將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山崖縫隙之間有一條羊腸小道蜿蜒向上,遠遠可以看見幾名登山者在一處平台上休息,並且不無賣弄地朝我們招手致意。
桌山山頂就是一個巨大的平台。由於有斷崖阻隔,遊客的活動區域並不太大,可是足夠了,360度沒有死角,全是讓人嘆為觀止的奇絕景觀。
Tablecloth(桌布)。太陽已經升起老高,天空是一片澄澈的瓦藍色,連一絲雲彩都沒有,但是隔壁的山頂上卻被一層厚重的白色濃霧所籠罩。就想乾冰一樣,又像融化的冰淇淋,自上而下沿著傾斜的山體緩緩鋪瀉,在山腰處稍稍上卷,然後消失在透明的空氣中。Clarissa告訴我們,這種奇特的自然現象並不是每天都可以見到,看起來我們的好運氣又回來了。這塊白色的桌布可以讓人聯想起上古的神話和今日的傳奇,而醉心於真相的遊客則一本正經地去google桌布形成的科學原理,在我看來,這未免有些煞風景。
Lion Head(獅頭峰)。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獅頭峰聳立在桌山旁邊,我從地面仰望時,左看右看前看後看,怎麼看也沒看出哪裡像獅子腦袋,最後終於想通,如果桌山是上帝的餐桌,旁邊大概需要要放一盤紅燒獅子頭。等到了桌山山頂,俯瞰下去,原來守護在餐桌旁邊的,果真是一頭巨大的卧獅,山體狹長起伏,形成獅身,而孤傲的獅頭峰恰好就是高昂的頭顱。
Table Bay(桌灣)。大西洋中毗鄰開普敦的天然港灣,其名稱自然得自於桌山。這裡位於Cape Peninsula(開普半島)的最南端,盡頭處就是著名的Cape of Good Hope(好望角)。海浪衝擊著礁石,在臨近沙灘處形成大片乳白色的泡沫,在日本,這種現象叫做「波の花(浪之花)」,被認為是一種極其罕見的奇異景觀,如果能夠遇到,會帶來好運氣。
在海灣中間,有一個僅數平方公里的小島:Robben Island(羅本島),島上原本建有世界上防範系統最嚴格的監獄(數百年間僅有三人越獄成功),南非前總統曼德拉就曾經在這所監獄裡關押了十八年。現在羅本島監獄已經關閉併入選世界遺產,成為非洲殖民史和種族隔離史的紀念館。
桌山頂上,四周雖然有象徵性的圍欄,但是安全措施並不完備,遊客也可以很方便地走到峭壁盡頭的岩石上向下眺望。由於風勢很大,這就成為一種極其危險的行為,大多數遊人不敢走得太遠,但是也有亡命之徒特意跑到這裡來玩攀岩。
但是比起人類來,這裡真正的攀岩高手是一種貌不驚人的哺乳動物:Rock Hyrax(非洲岩鼠)。這種小傢伙和貓差不多大,圓圓滾滾短項長須肥頭大耳,如果是在動物園裡遇到,絕對無法想像他們的小短腿如何承載著肥胖的身軀在懸崖峭壁上登高爬低。岩鼠的身影經常出現在岩縫裡,他們雖然和人類並不親近,卻也不會刻意隱藏自己(想藏也藏不住),有時候則會出現在向外凸出的一塊岩石上,若有所思地發獃。
在山頂上誰也捨不得離開,中午時分,Clarissa急匆匆地跑來召集大家集合,並且告訴我們一個好消息,開普敦國際馬拉松比賽已經結束了,各條主要公路全部開放,我們必須馬上出發,因為所有旅行都會集中湧向查普曼公路,如果遇上堵車可就耽誤時間了。
我的旅行攻略沒有做好,也不明白一條普通公路為啥值得如此費心。於是詢問Clarissa,查普曼公路到底有什麼景點?
「查普曼公路本身就是景點,」Clarissa自豪地說道,「那可是世界上最美麗的海岸公路。」
To Be Continued......


※門外影譚之The Shape of Water——我們都是孤獨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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