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沒有後來的故事
想了很長時間決定寫個故事主人公一個叫木頭一個叫九月
兩個人都是我的好朋友,木頭之所以叫木頭,是因為他真的很呆,經常把臉憋得通紅也還是說不出一句話。我是在一次飯局上認識的他們兩個,那也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後來木頭和我說,他對九月是一見鍾情。九月和我說,她第一次見木頭的時候覺得這個人真的煩透了。
他們認識的第二天,木頭用粵語給九月發語音,「我中意你啊」。
木頭生活在幾乎是中國最南邊的城市,九月卻是個地地道道的北方姑娘。他們幾乎是同一時間來到龍城,在這個誰都不屬於的陌生城市裡嘗試互相擁抱取暖。
▲ 九月
我是在春節剛過的時候提著箱子來到這裡的。我是個慢熱的人,不知道怎麼和同事相處,每天下了班之後都會走到最熱鬧的商業街去感受這個城市的人聲鼎沸,喧囂的環境能夠讓我暫時覺得時間沒那麼難熬。最喜歡的是汾河貫穿了這個城市的中心,緩慢流動的河水讓我感到心安,橫跨河兩岸的大橋的霓虹燈在晚上倒映在河面上,身後是來來往往的遊客和不間斷的快門聲。
木頭這個外號是我起的。
辦公室和住的地方離得有點遠,為了消磨時間我經常在下了班之後走回家,大概要三個小時才能走到。那時候木頭總在他下班之後給我發消息問我在哪,然後他打車過來陪我一起走回去。為什麼叫木頭呢,因為我們一路上走回去的時間幾乎都不講話,偶爾我問他些有的沒的,他也總是嗯嗯啊啊的就回答完了。是一段無趣的路程。
那時候我總在家和龍城之間往返,為了省錢時常會買最晚的一班飛機。木頭也不嫌麻煩,無論多晚都會來接我。一次在他接我回家的路上,收音機里突然聽到陶喆在唱「永遠都不放棄 這愛你的權力」,我看看他認真開車的側臉,和他說「給你個身份吧」。
很久以後我們坐在一起回憶過去,他能想到的都是我們剛在一起的時候。
最開始我住在公司提供的公寓里,他總找各種理由來我家蹭吃蹭住。雷雨季節到來的時候,轟隆隆的雷聲總在半夜把我炸醒,他睡得沉,迷迷糊糊的伸出手捂上我的耳朵,然後順勢把我摟進懷裡。
我覺得和他在一起最有趣的地方在於地域差異。我們兩個的家鄉相隔近兩千公里,對於對方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去年端午節我第一次吃到肉餡的粽子,在鍋里蒸十五分鐘之後軟糯清香的糯米和肥瘦相間的豬肉,加上金黃的鹹蛋黃,在嘴裡一起迸發出以前沒有嘗過的奇妙滋味。他說在這裡這麼久,這是第一口家的味道。後來我學會了煲湯。山藥排骨、蝦仁豆腐、玉米雞湯,每天下班之後最期待的事情就是盤算著晚上做點什麼好吃的給他。
我們的關係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產生變化的。這個我也想不起來了。可能是有越來越少的時間一起吃飯了吧,又或者是在吃飯的時候從嘰嘰喳喳變成了相互沉默,好像以前的那些看著對方就能傻笑出來的日子都沒有存在過。後來我們都努力的想改變這樣的狀況,都努力的想對對方好,可是好像這些刻意的好來的越是濃郁洶湧,過後的空虛和孤獨就越是排山倒海一樣的壓過來。於是兩個人的沉默越來越長。
▲ 我
有一段時間九月總來找我喝酒。她總是喝的很快,端起杯子一仰頭就見底了。她酒量不好,兩杯下肚之後就開始暈暈乎乎的說胡話。她喝醉之後特別喜歡笑,但也沒人知道她到底在笑什麼。
她和我說的最多的就是「我好累啊」。
那個時候我還不太懂為什麼她總說累。現在想來她想說的其實是「我好孤獨啊」。小時候特別希望自己能有一個人在家的時間,因為不管做什麼都沒有人會責怪自己,自己為是的很享受這樣一段珍貴的「個人時間」。現在長大之後自己搬出來住,無論白天晚上回了家之後都是一個人,時時刻刻都是所謂的「個人時間」,才發現自己以前只不過是知道爸媽會回來,才有恃無恐的說自己享受孤獨。
那段時間我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送醉鬼回家。
九月身上有一種魔力,讓人沒有辦法拒絕她。她每次找我喝酒的時候語氣都很小心翼翼,但我就是沒有拒絕她的想法,無論我自己今天工作有多累,明天是不是要早起。其實我倆坐在一起也不怎麼說話,最開始我會問木頭人呢,她說不知道。時間久了我也就不問了。每次送她回家的時候木頭都會站在小區門口等我們,溫柔的把不省人事的九月抱在懷裡,然後和我告別,對我說辛苦了。
木頭是個很可愛的人。九月說他們住在一起之後家裡的家務都是木頭在做,九月養了很多花,到最後連花都是木頭在澆水。我們說起這些的時候,木頭也只是在一邊紅著臉笑著。
我想了很多次,為什麼這樣好的一個人九月還是覺得不滿意。
▲ 木頭
為什麼會喜歡這個姑娘呢,我仔細回憶起來,應該就是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朝我笑了一下。她說「你好,我叫九月,認識你很高興。」我當時就覺得,這個女孩子笑起來可真好看啊。我不怎麼愛說話,其實也不是不愛說,是剛來龍城的時候沒有朋友,沒人能說話,時間久了也就覺得沒什麼好說的,就算了吧。
我能做到最多的,就是陪她。她想走路我就陪她走,她想喝酒我就陪她醉,她想吃什麼我就陪她買。我想,我什麼都沒有,就豁出一顆心愛她好了。
最難受的日子應該是我們剛在一起的時候。她給她爸媽看了我的照片,說這是她男朋友。嘈雜的馬路上我隔著手機聽到了她媽媽說不同意的聲音。掛了電話之後她故作輕鬆的和我說「我媽挺喜歡你的,誇你帥來著」,我笑了笑,把她摟在懷裡。
有次我倆約了夜跑,還沒到約好的時間就接到了她的電話「我從台階上摔下來了,你快點來救我。」她帶著哭腔在電話里說。
我沒有和她說過那段時間是我最喜歡的日子。我深刻地感受到了她需要我。我每天會很早起來去她家給她敷藥,然後背她下樓散步,中午燒菜給她。那段時間她身上的戾氣和驕傲好像都不見了,像個小朋友一樣每天乖乖的在家等我。我甚至有私心希望她好的慢一點。
說到底她還是個太過自我的人。
到最後我都不知道她為什麼會說我們變了。我努力的想給她最多最好的,可是好像無論我怎麼做她都不滿意。之後就陷入了沒話說的死循環。
後來我們能感到歡愉的時間越來越短暫,她的笑容也越來越少。她總喜歡問我愛不愛她,可是愛到底是什麼呢,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們無論吵架吵得多凶我都沒有想過要和她分開。
說分手的那天晚上她做了一大桌菜,吃完之後她眼睛裡忽閃著眼淚和我說分手。我想了想說好的。
她決定好的事情我也改變不了,就最後陪她做一件她想做的事情好了。
▲ 後來
這個標題起的有點爛俗,但我也想不出來有什麼更合適的詞來代替。
後來他們怎麼樣了我也不知道,九月還是總來找我喝酒,我也還是喜歡和她喝酒。只是她再也沒把自己喝醉過,因為再也沒人背她上樓給她換衣服了。我問她為什麼這麼難過還是要分手。
她坐直了一本正經的和我說,「人除了自然屬性之外還有社會屬性,處理問題的時候要理性在先,意識到正在做的這件事情不對的時候就要及時止損。」其實我也沒聽懂她說的一大堆到底是什麼,大概意思就是覺得長痛不短痛吧,可是不合適也好還是感到難過也罷,這世間哪件事不是多多少少藏著委屈。
後來木頭的生活我也沒再了解過,他們兩個有沒有再見面我也不知道。
故事就說到這兒了,後不後悔的還要問他們倆,可能最好的故事就是戛然而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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