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槽 讀文學史
大約是我最近唯一能做的事 = =
讀文學史
我曾經不是很認真地思考過一個問題，如果我可以穿越我要嫁給誰。排第一的是王維，詩好是當然的，更重要的是長得帥又有錢……還很溫柔，一生順遂。雖然他很可能是同性戀，或者性冷淡。排第二是陶淵明和李白。
前幾天讀陶淵明，心裡非常難受。這種難受不是一般意義上的難受，不是難過，也不是悲哀。我完全不能從我的詞庫中找一個詞來描述。勉強說是「感動」，感受到並為之觸動。那天讀的是《擬古》：
仲春遘時雨，始雷發東隅。
眾蟄各潛駭，草木縱橫舒。
翩翩新來燕，雙雙入我廬。
先巢故尚在，相將還舊居。
自從分別來，門庭日荒蕪。
我心固匪石，君情定何如?
以前讀顧隨，他盛讚這首詩寫得「歡喜又凄涼」。那會兒我完全不能理解，因而輕易放過，現在讀來真是句句都好。馬雁說陶淵明是個白痴，因為他像個白痴一樣等人，別人不來還念念不忘（《停雲》）。是這樣，他在這裡也是像個白痴，只有白痴才會看見兩隻燕子就歡喜，對著燕子喃喃自語，還期望和燕子對話。寫得真是凄涼。大概看見小動物就想搭訕的人是真的寂寞，「到我這裡來呀，無家歸的麻雀。」一個日本俳句，不見得高明，但是很能打動人。再比如說別人口中的梵高，「連一隻偷食的烏鴉都能讓他高興……」陶淵明當然和他們不一樣，他更加平和。或者說，他的平和是一種暗潮湧動的平和。心思當然是不能平的，平了就沒意思了，還寫什麼詩啊，好好過日子得了。老是有人給他貼標籤，隱逸啊，哲人啊，淡泊啊。好像他都快成仙成佛了！但是我覺得他最有意思的恰恰是他內心不能平的時候，比如說他寫這首詩。真的「我心匪石」，他根本就不會從燕子還舊居這個舉動產生這麼多的感概了。還要來強調一下，到處強調就是不確定了嘛。陶淵明明明就是一個生命力很旺盛的傢伙，畢竟他是白痴，白痴的生命力是沒有受到壓抑的。所以他可以寫乞食詩，可以到處跑人家家喝酒，一喝就喝光光，還可以「脫巾漉酒」。想來都令人莞爾。
晚上沒睡著，又翻來覆去念他的「氣變感時易，不眠知夕永。」現成的句子，怎麼就被他給寫了。他寫詩也寫得像個白痴，但是他又分明是個天才。對於寫作者來說，這種人的存在簡直讓人絕望，天才就是天才。努力能達到的程度，大約就是東晉那種「彩麗竟繁，而興寄都絕」吧……
所以我現在的最愛是陶淵明，以及李白。兩位都是天才。「白隴西布衣，流落楚漢，十五好劍術，遍干諸侯，三十成文章，歷抵卿相。」自我介紹寫得這麼文氣縱橫，還有誰！我還非常喜歡他的《獨漉篇》「落葉別樹，飄零隨風。客無所託，悲與此同。羅瑋舒捲，似有人開。明月直入，無心可猜。」明明是不得意，到他這就寫的一片坦坦蕩蕩。乾脆利落，多好啊。說來我以前也曾喜歡一些期期怨怨的文字，屈原算其中好的了。「思公子兮未感言」「君思我兮不得閑」，太多聊以自慰之語。亂七八糟看了一下他的《九歌》，翻來覆去的是等待的心情，又懷疑別人不愛自己，又是神人隔絕的悲哀。當然這是因為作為臣，他愛慕的對象是君，作為巫，他愛慕的對象是神。兩者地位完全是不對等的，所以再強烈的感情底色都註定卑微。我真是非常不喜歡。屈原身為貴族，又自戀，按理他的自我意識應該是非常強烈的，但是他未免太執著了，執著於一個明明對自己不好的東西，不管那是君王，還是國家，還是情人，我覺得都是完全沒有必要的。大約作為平民以及無政府主義者，我實在不能理解他們的社會責任感。忍而不能舍，有什麼不能舍的。我實在不喜歡這類調調，還是李白好，寶寶心裡苦，但是寶寶選擇大聲怒斥。雖然讀李白的詩太容易被帶著走了，簡直心甘情願消滅自我。
至於王維，我發現我對他的喜歡來自錯覺，其實我不喜歡他。這可不是我見異思遷，雖然我這兩年在詩歌上的偏好發生了很大的改變。我現在喜歡狠角色，連辛棄疾都多看了幾眼。不恨我不知古人但恨古人不知我，對，我喜歡他們的洒脫。王維太靜了，太空了。此等境界我大約一輩子都達不到，我也不想達到。
這兩天文學史看到元明，簡直無聊透頂。我想我私心最愛的還是詩，我們的小說啊戲曲啊寫得真不咋樣……三個朝代就出一部《紅樓夢》了不起，《西廂》也好吧，但是我實在不喜歡這類美文，我寧願讀《會真記》語言簡練。聊齋有些故事寫得也很有意思，但是不多。也許《牡丹亭》可以期待一下，看湯顯祖的介紹，頗合胃口。但是他們老是要大團圓，沒意思，品格不行。還是曹公牛逼，太現代了。他寫紅樓寫得頗為辛苦，苦心經營，但是他還是天才。不大能理解，為什麼歐美文學越來越好，而我們是一代不如一代？還好，這及時阻止了我想讀古代文學的傾向，畢竟如果把現當代文學納入中國文學考察，不斷退步的趨勢就更加明顯了。
TAG:細菌生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