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邊緣化的法甲靠什麼復甦？

保留傳統還是引進外資？越來越多法甲俱樂部面臨著這樣的選擇。巴黎聖日耳曼、摩納哥等俱樂部已經取得成功，但所有俱樂部都能成功嗎？

從巴黎一路向西南進發，擺脫了奢華都市的紙醉金迷與摩肩接踵，視野開闊。藍天與綠地相接，不感壓抑，反覺豁然，白雲不濃不淡，點綴期間，渾然天成。波爾多是此行的目的地，受法甲職業聯盟之邀，除了要觀摩巴黎與摩納哥之間的聯賽杯決賽外，還有幸參觀波爾多俱樂部。

要不是坐了兩個小時火車，真以為到了克萊楓丹訓練基地。位於波爾多西北的埃朗基地正中是座淡黃色圍牆的兩層古堡，濃蔭蔽日的參天古樹散落在周圍，再配上初春的綠草，秀色可餐。從外觀到氣質，埃朗城堡都與克萊楓丹不謀而合，散發出一種法國足球特有的氣息。

景色雖美，但天公淘氣，這些天當地的天氣陰晴不定，兩分鐘前還風和日麗，轉眼凄風苦雨來襲，這倒與波爾多俱樂部的現狀不謀而合。最近球隊老闆塔維爾諾斯特正在籌劃將球隊出售的事宜，並在市場上得到一些回應，據說有美國財團已經躍躍欲試了。可波爾多還有些猶豫，一方面他們渴望擁抱資本，以與富埒王侯的巴黎、摩納哥一較高下，另一方面又擔心引以為豪的歷史與底蘊會被洪水猛獸般的資本吞噬。

他們的驕傲是顯而易見的。城堡白色大門一開，俱樂部的執行總監德維塞里爾早已恭候多時。他身材不高，鬍鬚微白，體型有些發福，在球隊服役已有十八年之久。他隨便指著一張掛在走廊的球隊各時期照片就能娓娓道來。那些不為人知的球員軼事，他更是如數家珍，比如當年杜加里為了偷懶，把用來測心率的GPS放到狗身上矇騙主帥的這種糗事。德維塞里爾談到球隊時，臉上常會浮現自豪的神情，這是137年隊史，六個法甲冠軍，四座法國杯，三座聯賽杯，兩座法國超級盃帶給他的底氣。

索肖更像是標緻汽車的廠隊，索肖的上一版隊徽都是使用標緻汽車的logo。

但和大多數法甲球隊一樣，波爾多也處在變革十字路口。早些年前，法甲雖然擁有完善的職業足球系統和精細的人才培養體系，但商業化程度上卻遠落後於四大聯賽。法甲諸侯更像是各大富豪的玩物。比如索肖相當於標緻汽車廠的廠隊，雷恩則是大富豪皮諾回饋家鄉父老的手段，里爾(電影大亨塞杜)、馬賽(路易·德雷福斯家族)亦然。波爾多的老闆雖然隸屬M6電視台，但該台老闆塔維爾諾斯特是在波爾多度過的青春。這些富豪並不在意俱樂部的營收，能自給自足當然好，不然每年補貼個一兩千萬問題也不大。

法國人視外來資本為洪水猛獸，這不難理解。一來，人們對於新鮮事物總是充滿了恐懼與忤逆；二來，法國人骨子裡傲慢、仇富，頗有點視金錢如糞土的清高，自己的球隊能混下去就沒必要讓外人來指手畫腳。正是這種不接地氣的性格讓他們被一日千里的歐洲足球商業化進程甩出了快車道。

新世紀初，里昂王朝突然崩塌，那時法甲除了巴黎(美國資本)沒有一家球隊有外資基因，完全是自娛自樂式的內戰。可是若得不到外界認可，這樣的自娛也就失去了意義，一時間，球場上座率一落千丈，看台上門可羅雀，歐戰也是屢戰屢敗，冠軍球隊經常在歐冠上無法小組出線。波爾多、馬賽、里爾、蒙彼利埃輪流坐莊，卻是法甲最暗淡的歲月，歐足聯積分榜上一度不僅被葡超反超，還要擔心身後的俄超、土超。

這幾年天變了，隨著卡達人、俄羅斯人相繼入主巴黎和摩納哥後，他們不僅帶來了驚人的資本，同時也帶來了全新的商業管理理念。兩支球隊的突然崛起打破了固有格局，引發了一場大變革。原本的霸主里昂、馬賽不甘落後，前者將20%的股份賣給了中資公司IDG資本，後者被美國富豪麥考特全資收購。尼斯被中美聯合投資集團拿下80%的股份後，也換了個活法，這幾年屢有大手筆，在巴洛特利、法夫爾、本·阿爾法、丹特等過去可望而不可及的明星將帥的帶領下一躍成為法甲強隊，連年參加歐戰，上賽季還獲得了歐冠的資格。本賽季法甲積分榜前六名中，有五傢俱樂部擁有了外資血統。

在盧梭《人是一根會思考的蘆葦》一書中，對於痛苦有著具象的描述。大意是，人類最大的痛苦並非是經歷的過程，而是經歷前對痛苦的無限恐懼。所以當洪水猛獸般的外部力量真的介入法甲時，大家逐漸發現原來與傳統的撕裂並沒有那麼疼，原來書寫新的歷史也沒有那麼難。如今法甲直追四大聯賽，早已將昔日的對手葡超、俄超甩在身後。

在法甲外資先鋒的示範效應下，波爾多、斯特拉斯堡、聖艾蒂安也蠢蠢欲動，不過在尋找外資金主以期脫胎換骨的同時，還得警惕市場上比比皆是的江湖騙子。這並非聳人聽聞，被外資坑害的法國球隊不在少數，早些年法甲的格勒諾布爾作為日資球隊最終淪落到破產的下場，朗斯這些年萎糜不振也與其前東家、號稱身價10億歐元的亞塞拜然富豪馬馬多夫大有關係。而今的例子則是在空手套白狼的盧森堡富翁洛佩茲的帶領下，里爾逐漸滑向了降級的深淵。

對此，法甲職業聯盟(LFP)也為各職業隊提供甄別服務，今年一月，他們就與法甲推廣大使德約卡夫、德羅巴前往紐約會見了一些對投資歐洲足球有濃厚興趣的資方、銀行以及一些美國職業體育球隊的老闆，以試探對方的誠意，如果過關，再接洽給有意引資的法甲諸侯。

相比於其他競爭對手，法甲具備一些獨有優勢。2016年歐洲杯的舉行讓法甲大部分球場得到了擴建、翻新乃至新建的機會，現代化的硬體設施為球隊的崛起提供了保障。與此同時，英超的資源基本被各大富豪瓜分殆盡，德甲則限制外國資本成為球隊的大股東，西甲的會員制也讓外資控股困難重重，意甲處於下行通道，而法甲則變得日益開放。

在波爾多的會議室里，德維塞里爾臉上依舊掛著自豪的神情，投影屏幕上則播放著激情澎湃的波爾多中文宣傳片，他們試圖用這樣的方式來打動遠道而來的中國人。幾個小時後，在波爾多的馬特穆特大西洋球場，卡達旗下的巴黎聖日耳曼在聯賽杯決賽中3比0大勝俄羅斯人投資的摩納哥，贏得賽季首個錦標，而下賽季法甲的歐冠資格也將在四支外資球隊之間產生。

文|姜斯翰

編輯|小洋

美編|吳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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