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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期 田令小說 小河悠悠

小河悠悠

田令

那條小河從村子中央的一片田野流過,將田壩村分為東寨和西寨兩個寨子。河水不深,悠悠潺潺向村外流去。河上沒有橋,村上的人將大點的石頭擺在河中一字排開,從這岸延伸到彼岸,人們就這樣踏石過河了。「踏石過河」的西頭是一片草地,村上的小孩喜歡在草地上玩遊戲。草地與河水相接處擺著幾塊平整的大石塊,村上的幾個女人將家人的衣服用背簍背到這裡,蹲在大石塊上,邊洗衣服邊談論男人的事。幾個肥大的屁股由於腰彎得太深現出性感的股溝,映著秋日的太陽閃閃發亮。女人的談笑聲夾雜著槌衣棒槌擊衣服的「啪、啪」脆響散揚開去。

強子擔一挑空籮筐踏上石頭正欲過河,突然看到這一排圓圓的屁股覺得很好笑,似乎每個人的屁股都長一個樣。

「芝蘭嫂,洗衣服哪。」田壩村的人跟人打招呼最簡單也最沒有意義。

「耶,強子,今年收成好噻,打得好多挑了嘛?」芝蘭嫂是問強子打了多少穀子。強子總是挑著滿籮筐金色的穀子踏過這條小河,扁擔在他肩上閃悠閃悠的,每閃悠一下,腳下的石頭好像也跟著閃悠一下。

強子正要回答芝蘭嫂,慶嫂停住手中的槌衣棒大聲對著強子喊:「強子啊,多打點穀子,今年找個媳婦噻,不要一天就只看我們這幾個嫂子的屁股了。」說完就響起一陣女人清脆的笑聲。強子被那笑聲笑得臉上發熱,眼睛不由得又在幾個圓潤的屁股上閃了一下,然後急步踏過河來,爬過東岸的幾級石階上到岸上去了。

上岸來就可以看到一片廣闊的田野,田裡的稻穀已經成熟,金黃金黃一大片。人們都在收割自家的稻子,鐮刀走過的地方,稻子倒下去了。打穀機跟在後面,「轟隆隆——轟隆隆」的一陣吶喊後,穀子與稻草分開了,稻草被紮成稻草束,立在田裡;穀子被裝進籮筐,挑回家中。

強子在田埂上穿行,稻穗一路親吻著籮筐。一陣風吹過,泛起一陣金黃色的稻浪。稻浪的另一端,強子看到芬蘭正整理著剛打下來的稻穀。由於丈夫外出打工,芬蘭獨自一人春種秋收,照顧卧病在床的婆婆。一個女人撐起一個家,強子由衷敬佩這個女人。

強子從芬蘭身旁經過,不由停了一下腳步。

「芬蘭嫂,穀子打了我幫你挑回去吧。」面對自己敬佩的女人,強子覺得應該幫助她。

「那……這……太不好意思了……」芬蘭雖是個結過婚的女人,但身上仍然散發著農村女人的純樸和羞憫。

洗衣服的女人又多了兩個,她們的談笑更加天南海北。

強子挑著滿擔穀子下來了。跟在後面的芬蘭在跟大夥打招呼,強子已經走到了小河的中央。

「嘩啦啦——」強子踩在了一塊鬆動的石頭上,摔倒了。強子摔得四腳朝天,摔得憨實可愛,引得眾女人一陣捧腹大笑。

但笑聲很快就停止了。因為她們看到強子一直沒有爬起來。因為她們看到強子腳邊的河水一片血紅。

強子的腳被石刀劃破了,需要休息治療。強子被幾個女人抬回家中,他幫芬蘭挑的穀子紛紛撒撒被河水沖開了。

強子沒有家人。強子受傷後就只有讓芬蘭照顧。芬蘭的照顧讓強子感覺到男人是需要女人的。芬蘭輕輕取去強子腳上的葯,看看新長出來的嫩肉,覺得是自己害強子受傷的,心裡很是愧疚。她一邊用酒精擦拭傷口邊的葯垢,一邊對強子說:「傷還沒好脫體,不要經常下床活動。我已經給牛餵過草了,等下我就把你這身衣服拿到河下去洗了。」

「不用了,你去忙你家的事。」強子說。

「我家沒什麼要洗的,反正憲龍的衣服又不要我洗。」芬蘭說。

憲龍是芬蘭的丈夫。外出打工快三年了,就只回來過兩次。一次是在去年春節,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芬蘭大罵一番。芬蘭只是哭,眼睛哭腫了就背了衣服到小河裡洗,邊洗衣服邊看水中另外一個芬蘭陪著自己流淚,兩滴淚向著水面對流,相交是發出清脆的聲音。這一罵沒完沒了地到正月初六憲龍再次外出才算停息。

另外一次是今年春耕時,大夥都在忙農活,憲龍回來了。但不是一個人回來,還有一個女人。憲龍很直接:「芬蘭,我們離婚吧。」芬蘭顯得很平靜,什麼也不說,眼睛直直地盯著憲龍。但憲龍馬上感到她的目光在發生著變化。那目光漸漸猙獰起來,帶著仇恨。芬蘭突然像一頭髮狂的獅子沖向憲龍身邊那個女人,用農村女人特有的迅猛速度抓住那女人的頭髮一陣撕天裂地地咆哮:「就是你,就是你這個騷貨,你這個狐狸精,你個狗日的,老子今天要殺了你……」

芬蘭的舉動激怒了憲龍滾熱的血液,他抓住芬蘭的頭髮使勁將兩個扭打在一起的女人分開。芬蘭鬆開手來護自己的頭,臉已經痛得變了形。憲龍並沒有鬆手,他死攥著芬蘭的頭髮向牆邊拖去,然後便是腦袋與牆壁撞擊的聲響。

牆上濺開的血花讓憲龍手軟了。他抖落指間從芬蘭頭上攥下來的頭髮,對蜷縮在牆腳的芬蘭怒吼幾聲「你個瘋婆娘,你個死女人」後,帶著那個女人走了,芬蘭的前額從此多了一個疤痕。

芬蘭喜歡留著劉海,這樣可以遮住疤痕。但她更喜歡一個人撫摸這個疤痕,因為這個疤痕不只是刻在額上,還刻在心裡,劉海遮擋不了。

「是這裡吧?」強子第一次將手伸向女人的額頭。在做這個動作之前他在心裡躊躇了好一陣子,他連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要問這句話,其實村裡人都知道是這裡。也許是憐惜眼前這個經常受傷的女人吧,但自己為什麼要憐惜她,他也不知道。但畢竟他還是將手伸向了這個女人的前額,手指在疤痕的皺褶上輕輕划過,強子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

這是除自己之外第一個人撫摸這個傷痕,芬蘭先是一愣,然後就平靜地享受著這種撫摸。女人需要這樣的撫摸,這是憲龍從來沒有帶給她的感覺。

但芬蘭有點害怕這樣的撫摸,她怕自己會離不開它。所以她要迴避。我還是去洗衣服吧。她說。

強子急忙收手回去,像個做錯了事的小孩。

等強子回過神來,芬蘭已經裝好了衣服背在背上,她要下河去了。天快黑了,我陪你去吧。強子說。

「你腳才好,不要到處跑,我去就行。」芬蘭說完走了出去。強子想像著芬蘭走路的時間,估計她已經下到河裡,蹲在大石塊上露出性感的股溝。強子從床上爬了起來。他要和她一起洗衣服,他想偷偷看她是否也像其它女人一樣有性感的股溝。

傍晚的小河少了洗衣服的女人談笑的聲音,變得很靜。強子就坐在石頭上欣賞芬蘭洗衣時的嫻熟動作。

秋天的夜來得很快,芬蘭洗完衣服夜已來臨。

「不讓你來你偏要來,現在好了,天黑了我看你怎麼回去。」芬蘭對強子說。其實只是夜來了,並不是已經黑得看不到路了。

強子說:「回不去了就不回去唄。」

其實,他們都期待夜的到來,期待在這寧靜的夜裡多待一會兒。因為在田壩村有個習俗,不是一家人的男女晚上是不能單獨待在一間屋的,不然會給家人帶來晦氣。如果他回去,那她晾好衣服後也要回自己家了。所以,她倆都沒有急著回去。

夜裡的小河很寧靜,靜得只有潺潺的流水聲。不過今夜多了兩個聲音。這兩個聲音不時地發出來,都說些無關緊要的話,也許說出之後都記不得自己說過了什麼。他們說到憲龍,說到與憲龍回來的那個女人,說到憲龍的母親,說到外面的男人和女人都不是好人。

深秋的小河總是吹起一陣陣涼風,芬蘭和強子都感到一陣涼意,不由得互相靠近了些。他倆背坐在草地上,開始還隔著一段距離,現在已經背挨著背了。他們覺得這樣很踏實,至少背上不會被涼風侵襲。

突然,從河岸上照下一股電筒光,他們知道有人要踏石過河了。芬蘭慌了,去抓強子的衣服。強子也慌了,一把將芬蘭推倒壓在身下,用他寬大的身軀和衣服將瘦小的芬蘭蓋得嚴嚴實實。

過河的人下來了,是德叔。德叔說,強子啊,這麼晚了還一個人在這裡啊。強子說家裡熱,到河邊來涼快涼快。

德叔很快過河了,電筒光很快消失了。但強子和芬蘭卻沒有起來。他聞到了她身上特有的女人氣息,她感覺到了他的手在黑暗中摸向了她的屁股。她一面掙扎著,一面說著「不要,不要」,但心中卻一陣麻熱和狂亂。

強子和芬蘭已經離不開這條小河,離不開夜色中的草地。他們無數次約在這裡互相奉獻自己的激情。他們小心謹慎的喘息聲夾雜在河水的孱孱聲中流淌。

他們有時會平躺在草地上,仰望夜空,欣賞河水的聲音。

芬蘭說:「這河水流了多少年了,怎麼就流不完呢?」

強子說:「下雨了就會有水。」

芬蘭說:「那下雨了裝在哪裡呢?」

強子說:「上河村不是有個水庫么,那個水庫可大了,能把我們這個田壩村全淹了。」

芬蘭說:「你說我們的日子會不會也像這河水一樣,流也流不完?」

強子說:「當然啦,我們還有好多好多的日子呢。」

說完兩人坐了起來,聽著腳下的流水聲,好似真的擁有了過不完的日子。

一天夜裡,上河村的廣播喊話了,是水庫管理員的聲音。

「決堤了,決堤了,水庫決堤了,田壩村的人注意避洪——」

「決堤了,決堤了,水庫決堤了,田壩村的人注意避洪——」

廣播聲音一次比一次急促,但強子和芬蘭聽到的,只是越來越近的洪潮洶湧奔來的吶喊!

「漲水了!」強子抓住芬蘭的手往岸邊的石階逃跑。但這無濟於事,洪水很快淹沒了整個河流。

強子和芬蘭誰也沒有離開誰,他們在洪流中掙扎著被沖向遠方。人們第二天在下游的下河村找到他們的屍體。他們都還沒作好任何準備,便被突然到來的日子淹死了。

洪水退去了。沒有了水庫的小河也乾涸了。德叔站在「踏石過河」旁的草地上望著小河若有所思。

(註:圖片來源於網路)

作者簡介:

田令,筆名野風,出生於上世紀80年代,土家族,重慶秀山人。當過教師,做過文員,現供職於重慶三峽銀行。1999年開始詩歌創作,曾在《師資建設》《星星詩刊》《作家視野》《銀河系》《重慶詩刊》《起點中文網》等刊物及網站發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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