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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濤:在呼倫貝爾朗誦秋天

1


一位從事播音工作的朋友用他深切的男中音牽引我想像著遙遠的呼倫貝爾,那裡的風搖曳過他的童年,那裡的草原、河流和悠揚的馬頭琴浸透了他的思念。


我窩藏已久的預謀終於在秋天的某個段落突然出現,滿耳雄渾的朗誦鼓勵我從哈爾濱轉機直抵海拉爾,造訪草浪滾滾的呼倫貝爾。

天原本可以這麼藍,雲原本可以這麼白,陽光原本可以這麼亮堂,草原本可以長得這麼浩蕩。呼倫貝爾奔放的表情感染著我們每一張臉,鑽進了燦爛的油畫,不願脫身。


從海拉爾到滿洲里的高速公路,筆直地割破壙埌的草原,這大概是中國最寂寥的高速,車輛零星往來。燦黃的大草原與蔚藍的長空對峙,心長出翅膀,撲撲地飛騰。每一株草就是一個兵士,我們檢閱著呼倫貝爾,感受秋天的胸襟,並矯正江南人認知上的誤區,深秋不一定是傷感的,此刻呼倫貝爾的秋天華麗而高貴,空曠而潔凈。讓車窗敞開,就象我的寬喉,用低沉的朗誦治療痒痒的聲帶:


我的情感開始紮根


生成肥美的草


去渭水一樣透亮的秋天

安靜的大草原,誰也不敢大聲表達


就怕驚落天上的白雲


讓我,一個書生的眼睛


弄不清到底多少羊


2


歷史在眼前像巨大的雲影向我游來。我的雙腳已體會到這塊夐古陸地的厚實,在一群黑駿馬把草原敲得「咚咚」作響之前,猛獁象是這塊土地上移動的山。生長猛獁象龐然軀體的泥土繼續生長起蒙古人威武的骨骼,生長著與土地一樣厚實的身板。


遼闊的大草原雄渾而豪邁,孕養著王霸之氣,呼倫貝爾造就了一個英雄的視野,無障無礙地掃向東南西北。


把耳朵貼在草原上,我在聽成吉思汗的馬蹄聲,連忠厚的馬都充滿殺氣,感覺到了一個帝國正疾馳而來。


橫行竟是一群草原漢子們的痛快。放馬是為了戰鬥,放羊是為了慶功,琴聲是為了告慰,舞蹈是為了出發。即使美不勝收的呼倫貝爾依然挽留不住成吉思汗的奔跑,他要以征服力詮釋男人的概念,大汗的胃要消化胸中裹藏的萬壑,於是指揮麾下十二萬鐵騎從世界級的大草原呼倫貝爾開始奔往世界的遠征。


我止不住的嗓音在成吉思汗的大營門口讓戰旗也止不住地飄:


拔刀。


從深深的鞘里,拔出一個叫鐵木真的男人


復燃的雄心


拔出西征路上令人畏懼的寒光


拔出腰斬党項人的仇恨


與刀對視,


與這個秋天最冷的金屬對視


刺痛了我

   

習慣柔水滴翠的雙眼


我想起彎刀


渴了喝血,餓了食肉的前生

我的手腕拎著它開始酸疼


3


夕陽下一匹白馬獨立在亮閃的淺河邊,自在地甩著馬尾,長頸低伏喝著水。


我向它靠攏,彷彿向一匹從歷史沙場上凱旋而來的戰馬靠攏,它身上還有硝煙,還有跨在它背上的英雄的誓言。


一個殺戮最多的王者,奇怪的是竟沒有留下多少恨讓後人詛咒,相反臣服於他野性的力量,這是柔軟的草營養出來的蒙古人的力量。


呼倫貝爾一直處於歷史的眼角,甚至長期被歷史視而不見,若不是成吉思汗的出發和元朝被推翻後皇室權貴的回來,它還只是荒涼的遠方。因為荒涼,美景才沒被世俗侵犯,才有了天鵝們的快樂。


只是成吉思汗無法忍受這種忽視,在他看來,人生的偶爾出場,就要給世界個烙印,烙在人的臉是他的奴,烙在大地上是他的國土。


在歷史面前,我們只有傾聽。


草莽的蒙古鐵騎讓文明流血,燦爛潰爛,讓翻開這段歷史的人依然被高舉的刀光灼刺著眼睛。或許他最初的想法即不去殺傷別人,就會被別人殺傷。因為人心太深,這天下本就不可能安寧。


一股內勁沖向我的喉口,詩歌霸佔了我的舌尖:


吆喝吧,不再有人用奇異的眼神干預


不再違心地借幾聽酒澆溉


我們歇斯底里地從丹田出發


鼓足胸肺,所有的沉積收縮在狹窄的喉嚨中


全力噴湧出我們的聲音


讓我們的聲音吆喝成沒有遮攔的遼闊


讓我們的聲音穿透秋天,不漏下一片還未紅的葉


不漏下一隻尚未熟的果


一直抵達遠方的那片迴音


4


草的香味在這個季節就是呼倫貝爾的體香,敞開毛孔,讓整個呼倫貝爾闖入體內。眼前的風光釋解著所有的血腥,只是成吉思汗的身驅還在地下滋養著整個蒙古高原的植被。


呼倫貝爾缺乏書香,伸開的是壯闊的胸懷,舉起的是一個民族不可遺缺的勇往直前的奮力。


我們蝸居在現代都市的高樓里,狹隘、局促的街市處處是拐彎,處處是遮掩,處處是人心的對壘。太多隔阻讓我們在盲從中畫地為牢,收縮著心眼,讓壯志退化成一種平民的安分。


向著大草原一馬平川的腹地起跑,到處都可以是路,因為追逐著美景而放棄了歸途。呼倫貝爾的草原淹沒我,讓同夥的視線跟不上我的速度,讓我的耳朵甩掉他們的叫喊。奔跑的生命中缺失已久的寬廣,將光伸展到最遠處,拾起男人本該有磅礴與陽剛,讓呼倫貝爾吞噬我,消滅我。


我仰天吸納秋的氣息,草原托著我心疲力竭的軀體,摻雜著乳嗅和酒氣的秋天蓋在我的身上。我醉於蒙古人的琴聲,可以聽到一個男人的內心,聽到大草原的內心,甚至聽到了我與秋的內心,情感被它的弦輕輕劃開。


蒼天之下。我卑微的心在跳躍,舒展成草。風一吹,我的血液就滾燙,在悲壯節拍的鼓勵下,跟隨整個大草原抑揚起伏地呼吸,開始像蒙古漢子閃爍著綠林式的豪情,天真地笑,氣宇軒昂地痛飲。許多世事上的雜質、齷齪被秋天的快慰驅散得乾乾淨淨,靈魂啊,原本可以這樣純粹。


天空回蕩起清涼的聲音,成吉思汗在訓誡他的子孫們:不要因為路遠而躊躇,只要去,就必到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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