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學生辦理校園貸我月入過萬,高興揮霍我卻發現身邊命案越來越多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魏安 | 禁止轉載
1
我和楊鑫最後一次見面是在學校旁邊的一家燒烤店。倆人面對面坐在靠近馬路旁的塑料圓桌旁。
桌子上鹵花生殼跟煮毛豆皮在上面堆成兩個小山包。滷水混合著啤酒沫子從桌子中間流到邊緣,它們順著坡道想要尋找這個桌面最低矮的位置。最後在我的面前堆積而下。一半滴到地面,一半滴到我的新褲子上。
飛舞蠅蟲如著了魔般撲向懸掛在我們頭頂上的滅蚊燈。淡紫色的光時而閃爍橘黃色的火花,伴隨著噼啪的電流聲,在深沉的黑夜中升起一陣灰白色的煙。
卡車從路旁穿過,揚起的灰塵給桌面上的食物堆疊了一層一層的作料。塵世的半數被我倆就著烤肉混著啤酒,倒灌到心臟上方。那些名為PM2.5的顆粒物堵在左心房旁邊的兩根血管里,導致我胸口煩悶,呼吸困難。
酒精和紅細胞以3:1的比例進行混合發酵,浸紅的我的雙眼。
經過一番眩暈與掙扎,腎上腺激素夾雜著說辭頂到我的喉嚨。摩擦著裡面的軟骨,分泌出一股酸澀的味道。肚子里的啤酒持續不斷地分泌出泡沫將強壓下來的東西往上拱。
一半拱進腦仁兒,一半拱出口舌。
「鑫哥,我不想幹了。」
楊鑫扔掉手中剛擼完的烤串,拿起一瓶啤酒,笑著說道:「沒事兒兄弟,來之前我就猜到了……」
我急忙打斷他說:「鑫哥,不只是這事兒,原來的事兒我也不打算幹了。」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好斜視著地面。紅白相間的花崗石上躺著一隻黑色甲殼蟲。背部著地,八條腿在空中亂蹬一氣。
楊鑫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皺著眉頭不解地問道:「兄弟,這麼賺錢的活兒,說不幹就不幹了?」
「做得我心裡難受。前幾天又有一個同學家長來學校,我看她們就是來找我的。」我語氣裡帶著埋怨。口氣聽著就像是街邊夫人埋怨雞蛋又漲價的5毛錢。雞蛋漲價之於她就像此事之於我,跟天一樣大。
「呵……」楊鑫被我給氣樂了,緊接著說道。
「哪一個掙了錢的不被人嚼舌根子。你受到埋怨,也說明你掙到的錢還不夠多。
「就算我們不做,那些人也會去找別人做。我們賺的已經算少的了。現在市場很亂,月利息百分之三十的借貸公司比比皆是。你的那些同學到別的機構借錢,只能被宰得更狠。」
楊鑫的這番謬論簡直是不可理喻。我再也壓制不住心中的怨氣朝他喊道:
「鑫哥,這事兒我不能再做了。我現在整宿整宿地做噩夢。你看看那些學生家長……我們做的事,傷天害理啊!」
「放你媽的狗屁。」楊鑫拍著桌子暴怒跳起。
「你自己看看,你上穿的這層狗皮,送女朋友的項鏈,還他媽到五星賓館開房,用的都他媽是哪來的錢?有天理也早就被你傷盡了。」
旁邊幾桌客人聽到我們的爭吵紛紛回頭觀望。楊鑫臉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顯然不喜歡這樣像猴子一樣成為街上的焦點。拿起椅子背兒上搭著的黑色外套,準備離開。
「兄弟,享受過天堂的美妙,你還肯回到骯髒的地獄么?」
楊鑫看了看腳邊掙扎的甲殼蟲,一隻腳踩上去把它碾死。
我的身體像是被掏空了一般,身體靠在凳子背兒上。桌子上的汁水已經打透了我的褲子。這是我穿過的最貴的一條褲子,一千五百塊。
要是在以前我肯定心疼到跳腳,但現在對我來說,一千多塊不過是兩天的收入。
這一切都拜鑫哥所賜。
2
楊鑫是我見過的最會掙錢的人。是把「空手套白狼」這種技術用到極致的人。
他的成名戰是在2016年,知識付費成為風口的那次。
當時這種模式剛開始試水,敏銳的楊鑫便嗅到了金錢的味道。
那時候市面上只有屈指可數的幾款付費產品,售價都是200元一年。他開始在微博上面發起課程眾籌活動,把這兩百塊錢分攤到10個人身上。每人只需要交20塊錢。
他每天都會把課程導成MP3的文件,再發給參與微博眾籌的用戶手中。
在貼吧,網站,論壇,和各種群組中進行擴散。經過一個禮拜的時間,他手上就拿到了十幾門付費課程。
後來手裡的課程越攢越多,內容付費風口越來越強,參與的用戶成幾何數量猛增。他又開始以極低的價格把手裡的課程進行打包售賣。
80塊錢一年,享受市面上現有的所有熱門內容。只用了一個月就賣掉了2000多份,而且隨著人數越來越多,效應越來越強,來主動找他買課的人絡繹不絕。他也掙到了第一筆錢,有八十多萬。
從始至終,他沒有出過一分錢。就連電腦和網路都是蹭室友的。
——
我倆是剛上大學的時候認識的。楊鑫的學校和我的學校隔了一條街,我是本科,他是專科。
當時一位學長幫教育機構找槍手。學長說到教室裡面拿出手機只管抄,別的不用多問。也沒人會抓你,監考老師都是自己人。
一天考試兩科,考一科一百。
一天能掙錢兩百的活兒,對於剛上大一的我來說簡直就是一筆巨款。跟一些前輩打聽完行情和風險後就報名了,考試前有大巴車到門口接我們,都是統一去。我身邊坐的就是楊鑫。
路上啥都不要說,到學校里別跟人說話,就當自己是個啞巴。
等考試完畢,學長告訴我們自己坐公交去哪都行,第二天發錢。
這些人總是這樣,事兒辦完了就別來煩他們,就算你第二天死了都沒人再來理你。
我在學校外面的公交站牌處又見到了他。出於禮貌跟他打了個招呼,一張嘴才知道,我倆是老鄉,都是東北人。通過對共同家鄉的記憶,很快便熟絡起來。
我們互加了微信,說好有什麼掙錢的兼職互相介紹一下。
後來我們在一起當槍手,發傳單,當搬運工。
最輕鬆的工作就是跟著拆遷隊嚇唬人,去了就給錢,半天50。後來有一次拆遷隊和居民發生了械鬥,傷了二十幾個人,我有個同學被一個老大爺拿著擀麵杖敲成了腦震蕩。
那天我倆吃學校外面的米線,準備出發的時候就開始拉肚子,拉到脫水,差點進醫院。我倆很幸運地避開了那次械鬥,從此以後再也沒去過。
我掙錢的目的很簡單,就夠零花就行。但他和我不一樣,他一直想干大事,掙大錢。他說要在25歲之前掙夠100萬人民幣。我說吹牛逼就服你。
半年後,他把那個組織考試的學長給替代掉了,成了幫人組織替考的那位司令官。從此之後就再也沒有專車來接槍手去考試。
後來他又幹了很多事,信用卡套現,網上購物打折券,兼職中介他都干過。什麼地方有錢,他就往哪沖。
而我開始談戀愛後,很少再去找他了。
3
大二的某個上午,許久沒聯繫的楊鑫給我發了一條微信。
「我這有個掙錢的活,咱一起。」
約我見面的地方是校外新開的一家咖啡店,很貴,隨便一杯喝的就夠我兩天伙食費。除了剛認識女朋友時帶她來過一回,之後再也沒敢進來過。
他的穿著打扮和我認識他的時候沒什麼太大變化,這使我覺得莫名的親切。
他點了一杯美式咖啡,我點了一杯氣泡水,我倆走到一個僻靜的角落面對面坐了下來。
「最近怎麼樣?」楊鑫開口問我。
「嗨,就那樣唄,起床上課睡覺談戀愛。你最近又在哪發財呢?」我調侃他道。
「還真別說,哥們找了一條發財的道,想叫上你一起。」
「什麼?」
「校園貸知道么?」楊鑫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
他用攪棒一圈一圈地攪那杯咖啡,杯子中心慢慢形成了一個暗黑色的漩渦,我順著他的手看見了袖子下面蓋著的手錶。
4
幫人開戶就給200塊錢,要是有人借款你就有百分之十的提成。客戶如果借了一萬塊,你就能收到1000,而且還是當天結算。
我臉色漲紅,手舞足蹈地給我幾個室友介紹這條生財之道。
「現在多少學生買手機買電腦錢都不夠,我們既能滿足他人需求,還能掙錢。我們需要做的就是把傳單發出去,讓大家知道我們這裡能借到錢,接下來等著就行了。」
三個室友聽說這事兒之後,反應各有不同。小毛表示要入伙,胖子表示要借錢。
眼鏡問我:「如果還不上呢?」
「不可能還不上,一個月也沒幾個錢,而且還不上的人還能找父母呢!」我給眼鏡解釋道。
「那如果出現這種情況……」
「管他能不能還上幹啥?我們能掙錢就行了唄。」眼鏡還想繼續追問,但卻被小毛打斷。
「我想買台電腦,現在能借錢么?」胖子問我說。
「當然可以,現在就來試試。」
他們三個在我的帶領下註冊了賬號,經過一番複雜的認證之後成功激活了軟體。我把截圖給楊鑫發了過去,他給我回了兩個大拇指,用微信轉給我600塊錢。我第一次感覺到原來掙錢可以這麼容易。
胖子通過認證之後借了8000塊錢,十分鐘錢就到賬了,整個過程跟做夢一樣。他在網上買了一台筆記本電腦,支付成功。
眼鏡回到自己的床上開始研究起軟體,不再理我們。我跟小毛說好明天早上去楊鑫家裡取宣傳單,準備大幹一場。
楊鑫早已不在學校里住,搬到了旁邊的高檔小區里。我們早上十點到他家的時候,他剛剛起床,穿著一件白色的睡袍給我們開門,進去就聽見浴室裡面嘩啦嘩啦的流水聲。楊鑫解釋說:「那是我女朋友,也是你們學校的。」
「我看昨天,你們那邊註冊的用戶借了8000塊錢,百分之十的提成就是800塊錢。」說著就從床頭櫃旁邊的抽屜里拿出1000塊錢遞給我們,「加200慶祝你們開張。」
我從他手裡借過錢說道:「胖子直想買台電腦,這算是解決他的生理需求了。」
小毛在我旁邊尷尬地笑了笑。
「需求,是解決不了的,只能緩解。」楊鑫說道。
聽著浴室的水流聲越來越小,想到一會裡面的女人出來可能會導致十分尷尬的場面,我倆決定取完東西趕緊溜。
我和小毛兩人用了四個小時,把學校的教室、走廊、宿舍、衛生間裡面塞滿了廣告單頁,跑得滿頭大汗。
當天晚上,就有三個人到我們宿舍讓我給他們開戶。
一直到夜裡12點,光電話就接到了三十幾個。
5
我已經習慣了睡一覺起來賬戶裡面就莫名其妙地多出來幾百上千塊錢,每天只需要幫人開開戶,就能收到錢的日子。
當時在我們那兒校園借貸市場還是一片空白,我們根本就沒有競爭對手,日子過得順風順水。
事情發生轉折是在我們宿舍發生的一起借錢事件。
有天胖子來找我借錢。我問他怎麼了?他支支吾吾半天,啥也沒說明白,就說買完電腦手頭比較緊。我問他借多少?
胖子說:「5000塊。」
我嚇得直跳腳,當即問道:「你開什麼玩笑,買電腦才8000塊錢,你這一次就借5000。」
胖子在我的逼問下終於說出了原因,「原來其實是能還上的,但我又給我喜歡的那個女孩買了台手機,一下子就還不上了。」
「一個學生最多只能借一萬塊錢,你他媽哪有錢買手機?」我質問他道。
「我在別的平台借的錢。現在學校里出現了很多家借貸公司,而且手續沒你那麼複雜……我就試了一下。」
我被氣得一時語塞。再說我這人就沒有攢錢的習慣,掙的錢也早就揮霍出去了,手上根本沒有閑錢。
畢竟是我拉胖子上的這條路,我們還是室友。就這樣拒絕,以後的日子肯定不好過。我只好說道:「我現在也沒錢。要不這活給你干,拉新賺提成,掙完還上。」
胖子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連連感謝。加入我們一起開始放貸的生活,還是最積極的那一個,每天忙得不可開交,有一陣兒還去旁邊學校去做市場。
後來傳出來越來越多校園貸事件,這一行被人形容成行走在人間的魔鬼,到處收割人類的靈魂。
裸貸事件,高利貸事件頻發,學生退學,逃跑避債的事情屢見不鮮。我有一陣總愛胡思亂想,我擔心會被人給牽連,學生家長會來找我的麻煩,好在這樣的事情一直沒有發生。
直到大二下學期我們學校發生了一起學生跳樓事件。
6
學校劉老師在大學教足球,早上五點多他帶著校足球隊員的人出去晨跑,經過教學樓底下的時候看見有個人在地上躺著一動不動。當時天氣轉暖,室外也不冷,大家以為是喝大了躺下睡覺,就沒管這事兒。
等早上7點回去的時候發現這人還躺在那兒。老師覺得這事兒不對勁兒,上前一看才知道,這人跳樓摔死了。
教學樓地面鋪的就是紅顏色的花崗岩,跟血的顏色相近,沒人注意。
後來消息全校封鎖,除了我們老師,別人都沒看見死者的樣子。傳出來的版本啥樣的都有,有說是清潔工,老公出軌想不開自殺了;有說是老大爺精神有疾病,自己跳下來了;也有說是學生,因為借錢還不上而自殺的。各種版本五花八門。
這件事就像盤旋在我頭頂上的幽靈,無時無刻不在我腦袋裡縈繞。我一直下意識地認為,那白布底下蓋住的面孔,是我曾經幫助開通校園貸的某個學生。我開始整宿整宿地睡不著,睡著了又開始做噩夢,看到家長到學校我總以為那人是來找我的。
楊鑫又來找我了。
晚上他叫我吃飯,有掙錢的事兒要跟我說,讓我挑地方。
我選了學校附近的一家燒烤店。倆人寒暄的話說了不少,等酒喝得差不多了,楊鑫開口說道:「兄弟,最近咱也掙了不少錢,現在還有個活兒,你要不要弄一下。」
「什麼事兒。」我問道。
「收款。其實很簡單,帶幾個人找他,嚇唬一下就行了,就像我們以前跟著拆遷隊嚇唬釘子戶一樣。」
「要是別人反抗呢?」
「放心吧,從來都沒有這事兒。」楊鑫拿起一瓶啤酒灌了一口,說道,「只要這些人跟父母一說,他們自然能把錢還上。」
「如果還不上呢?」我開始追問楊鑫。
「那種情況發生得極少,放心。」他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過多地跟我探討下去。
「如果那些錢還不上,你們會怎麼辦?」
他明顯有些不耐煩,解釋說道:「如果他們還不上,也沒關係。我們會把所有的債務打包,打折賣給那些黑社會,剩下的事情跟我們就再沒關係。用五千塊錢賣到一張一萬塊的借條,再跟學生要七千塊錢。這樣我們盡量減少損失,他們也有賺頭。」
「所以你們過去就是走個過場。要回來會給你分百分之二十,要不回來也有人給錢,穩賺不賠。」
我被嚇得脊背發涼……沉默很久說道:「鑫哥,我不想幹了……」
原本我以為事情就這樣結束了。但過了一個月,校園裡面爆發了另一個事件,徹底把校園貸推到浪尖之上。(原題:《我曾是校園貸的學生代理》,作者:魏安。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 <公號: dudiangushi>,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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