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樂園》，何謂之失？

先貼一篇15年的讀後感，關於日本作家渡邊淳一的《失樂園》。內容不適合小孩子看，謹慎決定是否閱讀。當時很震撼，現在想想，嗯，還是很震撼。

偶然的機會，接觸到渡邊淳一的《失樂園》，故事簡單，情節設置也不甚複雜，花不了多少工夫就讀完了這部名氣頗大、褒貶不一的作品。

日本文學的壓抑冷峻，在粗淺的過往閱讀經歷中已有多次體驗，川端康成的《雪國》，村上春樹的《挪威的森林》，歌野晶午的《想你，在櫻樹長滿綠葉的季節》......然而還有眼前的這本《失樂園》。之前看過一些雜亂的評述，言島國地形狹窄破碎，且多天災人禍，普遍的一種文化氛圍如是。盛開的、艷麗的櫻花也只有短暫的花期，飄零的粉紅色花瓣亦常被賦予悲態。似乎在這樣低沉深幽的氣氛、筆觸下，也更為深刻的展示了《失樂園》的主題和基調。

然而《失樂園》究竟有一個確定的主題么？有一個無疑的基調么？是感情悲劇？殉情？中年男女的不倫之戀，各自有家室的婚外情，以「萬里挑一」的、和諧完美的性為連接點，追求幸福的純愛論調。（原諒我的稚嫩，在寫下「性」這樣的字眼時還是頗有些不自然。世俗的力量，一定程度上或許阻礙了我想表達的東西，但是這個「連接點」恐怕是真實的、必要的。）

如文中之語，「每次相聚時都變化萬端的女體實在令人百思莫解。在最初的階段男人尚能感動、驚嘆其絢麗多姿，然而現在已超越了這個界限，女人那旺盛的情慾使人不安，讓人生畏。」女主人公凜子，為了追求純愛，拋棄相伴多年的丈夫，拋棄家庭也被迫與母親斷絕了關係，甚至連父親的忌日也不被允許祭奠；男主人公久木，同樣的丟下妻子女兒，被降職之後辭掉了工作，切斷了與社會的聯繫「被社會拋棄了」，兩人沉浸在情慾的世界裡，有一個一語成讖的情節，不是女書法家寫的「慎始敬終」，倒真的成了「慎始亂終」，開始謹慎，最終迷亂。又或許這兩種說法都可以解釋得通，結局是女人的決絕，男人的迷亂。

為了避免感情走下坡路，為了各自永遠獨佔對方，選擇在最巔峰的時刻結束生命，這個理由確乎沉重。男女之間的感情，的確是人類最為複雜、最為神秘的部分，如書中的寥寥幾筆，從青澀，接觸，膽戰心驚到煞費苦心的尋覓追逐、討好，得到目的的肌膚之親，而這樣艱難的過程之後，還有不願繼續的先例典故（六條御息所之例子）也有更加正常，似乎是必然的「七年之癢」，夫妻到了最後，難道都是彼此毫無吸引力，僅靠責任感、親情、社會倫理維繫的「伴侶」，或者說是「夥伴」？處在樂園之中的男女，不願結婚甚至懼怕談論這個話題，不願改變現狀的內心掙扎，似乎是冥冥的畏懼，他們不願重蹈覆轍再走老路。

一夫一妻的倫理傳統深入人心，任何一方的情變、出軌都是不能或者很難被原諒的，不管是作為當事人還是社會的倫理道德。被自己心愛的人拋棄，哪怕是已經不怎麼深愛的伴侶背叛，這想必是撕心裂肺、痛苦難當的，「戴綠帽子」這樣的標籤，恐怕如同女主人公丈夫的舉報信一般「給無辜的丈夫造成了身心的巨大傷害」。中國的傳統，一向是「談性色變」，幾乎避而不談。然而就是這樣在正式場合極少可以討論的東西，大多數人「自學成才」，打架罵人必然佐之以「X你媽」之類國罵，青春期的少男，偷偷摸摸與同性好友開玩笑，相視猥瑣一笑，真正面對喜歡的異性又慌張失措，矯揉造作、毫無風度。（少女沒當過，不甚清楚，大抵也如是。）成長的過程如此之難，得到「真愛」的情況少之又少，費盡心力得到的，還會不可避免的「走下坡路」，世俗是一個強大的無形的枷鎖，然而這幅枷鎖又被人們普遍的認同——涉及到任何人，都不能衝破。日本文化或許對此開放一點，只是無端的揣測，並無經歷，但是即使如此，文化氛圍與人的本性，又能有多大的影響呢？

歸結起來是這樣一個問題，一夫一妻制度我絕對擁護，也想不出其他任何方式改變。可是誰能保證自己和對方能夠始終如一？不管是肉體還是精神，禁得住各式誘惑永遠忠於對方？依靠倫理道德維繫的家庭觀念，是如此的脆弱。有何其多不幸的婚姻，何其多不幸的家庭，男男女女交織在這痛苦和偶然的虛無縹緲的幸福里，繁衍生息，世世代代。漫長艱難的成長之後，小孩子步入成年人的世界，滿心歡喜、充滿希望迎來的卻是這樣的過程。

處在這種普遍的不幸之中的人悲嘆命運，感慨宿命。殊不知這可能只是一個規律，一個畸形的常態。

願有情人終成眷屬，然後小說到這裡結尾，他們生活在幸福的結局裡。

還想說點什麼，我已經寫不下去了。

2015.11.4 讀完微微刪節版本的失樂園之後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