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呦呦：科學研究不是為了爭名爭利
我喜歡寧靜，蒿葉一樣的寧靜。
我追求淡泊，蒿花一樣的淡泊。
我嚮往正直，蒿莖一樣的正直。
——屠呦呦
1
少年時代
1930年12月30日的黎明時分，
寧波城的上空還鳴著稀薄的槍聲。
開明街508號的屠家，便傳來了嬰兒「呦呦」出世的聲音。
這是屠家迎來繼3個兒子後的終日所盼的「千金」。
孩子的聲音使父親屠濂規沉浸在幸福之中。
他隨口吟誦出《詩經》中著名詩句來：
「呦呦鹿鳴，食野之蒿……」。
父親便給小女取名呦呦，
呦呦之聲永遠地蕩漾在父親的聽覺之中，
以表示他對於女兒的喜愛、期待和慶賀。
後來父親在吟完「呦呦鹿鳴，食野之蒿」，
又對章了一句「蒿草青青，報之春暉」。
似乎這才哲理，這才完美。
幼時的屠呦呦，眉清目秀，梳著整齊的麻花辮，
並戴一副眼鏡，很文靜的樣子！
那四句滿滿童話的詩，使呦呦度過了詩意的童年。
1935年，5歲的屠呦呦被父母送入幼兒園，
一年後，進入寧波私立崇德小學初小，成為一名小學生。
11歲起就讀於寧波私立西小學高小，
13歲起就讀於寧波私立器貞中學初中，
15歲起就讀於寧波私立甬江女中初中。
屠呦呦的學生生涯，從1946年始中斷了兩年多。
這一年16歲的屠呦呦經受了一場災難的考驗，
她不幸染上了肺結核被迫終止了學業，
所幸的是經過兩年多的治療調理，
屠呦呦得以好轉並繼續學業，可能生病讓人很痛苦吧！
這時候她有了自己的理想：等我長大了，也要當一名科學家，
用科學來治病救人！
1948年，身體康復她進入寧波私立效實中學高中就讀，
迄今為止，這裡已走出了15名中國科學院、中國工程院院士。
1950年3月，屠呦呦轉學進入寧波中學讀高三，
進入學生時代最關鍵的一年。
1951年考入北京大學醫學院藥學系學習。
2
鋒芒初露
1955年畢業後進入直屬衛生部的中國中醫研究院中，
從事生葯、炮製入化學等中藥研究。
越南戰爭期間，美軍和越南部隊在印度支那半島的
熱帶戰場上均受到了瘧疾的困擾。
瘧疾造成的非戰鬥減員比戰傷減員高出四五倍，
這使得軍隊戰鬥力嚴重受挫。
美國隨後便以華爾特·里德陸軍研究院為中心，
聯合多國研究機構和藥廠投入抗瘧的研究中。
而越南方面則求助於我國。
在毛澤東主席、周恩來總理的關心之下，
1967年5月23日，解放軍總後勤部商請國家科委，
並會同衛生部等部門召開了「瘧疾防治藥物研究工作協作會議」，
此後，「523」就用以指代此次瘧疾防治研究項目。
1969年1月，北京廣安門醫院一位參與抗瘧研究的針灸醫生，
向「523辦公室」負責人推薦說：
「中醫研究院的屠呦呦是個兼通中西醫的人才，
研發新葯應當去找她。」研發目標久攻不下，
「523辦公室」求賢若渴，
正、副兩位主任立刻前往中醫研究院。
「文革」期間，凡事必政審。一政審，屠呦呦有「問題」，
中醫研究院造反派頭頭兒極力反對說：
「屠呦呦有海外關係，不能參與中央布置的軍工項目。」
「523辦公室」兩位負責人查閱屠呦呦工作業績，
發現屠呦呦大學畢業參加工作僅3年，
就在防治血吸蟲的生藥學研究上創出兩項成果，
被評為「社會主義建設積極分子」，毅然決定起用屠呦呦。
3
古籍淘寶
臨危受命屠呦呦被認為523項目中醫研究院科研組長，
要在設備機器簡陋，信息渠道不暢的條件下，
短時間內對幾千種草藥進行篩選，難度無異與大海撈針。
屠呦呦從此一心撲在抗瘧的科研上。
他翻閱了歷代本草醫籍，四處走訪老中醫，翻閱群眾來信，
屠呦呦終於在2000多種要房東整理出了一張，
含有640多種草藥包括青蒿類的《抗瘧單驗方集》，
這在最初的實驗中的效果中並不太出彩，
那屠呦呦的尋找也一度陷入了僵局。
由於條件艱苦又沒有助手的屠呦呦，
除了在實驗室工作之外，
還常常跑到野外去採集標本，常常一頭汗兩腿泥，
先後解決了中藥半邊蓮，
以及銀柴胡的品種混亂問題，為防止血吸蟲病做出貢獻。
結合曆代古籍和各省經驗，
完成了《中藥炮炙經驗集成》的編著工作。
她把所有的草藥逐一篩選，試過一批又一批，
效果都不行。其間她也研究過青蒿，
這時她已摸到了成功的大門，不幸又失之交臂。
這時，屠呦呦被調到海南瘧區實驗室工作半年。
在那裡，屠呦呦親眼目睹了瘧魔的猖獗。
尤其腦瘧，一個壯勞力，病情發作起來立刻被擊倒。
顯微鏡下，患者一滴血液中密密麻麻全是瘧原蟲，
臨床稱之「滿天星」。這樣的患者很少能夠挺過來。
想到越南雨林中備受瘧魔摧殘的越南軍民和
在那裡抗美援越的中國軍人，
以及世界上生活在瘧區中的億萬人口，
屠呦呦深感醫藥工作者肩負責任的重大，
決心要把這項工作進行到底，
一定要研究出抗瘧的良藥，
這回屠呦呦重整研發的思路。
她想，為何歷代名醫稱道的好葯，
諸如青蒿，今日眾人試之卻無明顯的療效？
她再次埋下頭去，重讀一本本中醫古籍。
一天，當她讀到東晉葛洪撰寫的《肘後備急方》時，
其中一句話猛然提醒了屠呦呦，
青蒿一握，水一升漬，絞取汁盡服之。
屠呦呦當即就想：浸泡、絞汁？
幹嘛不用水煎呢？
是否害怕水煎的高溫或酶的作用，
破壞了青蒿的療效？
如此一想，屠呦呦就改用乙醚冷浸法處理青蒿，
然後將提取物注入染有鼠瘧的小白鼠，
1971年10月4日一雙雙眼睛緊張地盯著191號青蒿
提取物樣品抗瘧實驗的最後成果，隨著檢測結果的揭曉，
整個實驗室都沸騰了：發現對鼠瘧的抑制率驚人地顯示
出100%的抑制率。
屠呦呦和她的科研組小組欣喜若狂，
因為這是第191次試驗後獲得的成功。
藥物的實驗必須要反覆而又多方面地予以重複。
當屠呦呦取來另一批青蒿生葯再做實驗時，
不想療效卻銳減。
歷經反覆實驗，
最後屠呦呦和她的科研小組發現青蒿藥材中，
含抗瘧活性的部分是在新鮮的葉片里，
而並非根、莖部位，最佳的採摘時節是青蒿即將開花的時刻。
摸到這些規律後，
屠呦呦方知過去人們為什麼老在青蒿的門前走彎路？
隨後，屠呦呦又把青蒿提取物成功分離成中性和酸性兩大部分。
後者毒性大，而且還沒有抗瘧的功能，
屠呦呦除掉這一部分，由此也解決了中草藥含毒的副作用。
在證實了中性部分是青蒿抗瘧的有效成分後，
屠呦呦又做猴瘧的實驗，同樣取得了理想的效果。
磨難重重的研究之路已初現曙光，
但屠呦呦和其同事的身體健康卻受到極大的威脅。
由於相關部門的指揮有誤，實踐工作得不到藥廠的配合，
這令她和同事們非常著急卻又相當無賴，
屠呦呦只好自己動手，從市場上買來7口大缸，
在缺乏通風設備的陋室里，用揮發性很強、
具有一定毒性的藥劑浸泡、提取青蒿的精華。
屠呦呦常年工作在那裡，污染嚴重，
加之勞累和缺乏營養，不幸得了中毒性肝炎，
肝功能曾經壞到蛋白倒置，滿口牙痛，甚至鬆動脫落。
可她養病期間，工資還要被扣掉30%，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4
以身試藥
1972年3月8日，在南京全國抗瘧研究大會上，
屠呦呦首次報告了她的實驗結果，
全場振奮，有關領導當即要求當年上臨床，
也就是把藥用在人身上。
屠呦呦興高采烈地回到北京，滿以為勝利在望，
不想一連串兒的麻煩在等著她，
首先是在屠呦呦中午離開實驗室時，
實驗室內莫名其妙地著了一把大火，
燒毀很多設備。接著有人貼出大字報，
公開聲稱屠呦呦實驗工藝有問題，
青蒿提取物有毒，不可用於人類。
有人背著屠呦呦，把不知從哪弄來的、，
，帶有揮發性的東西餵給貓狗吃，
讓軍代表看貓狗食後抽風的模樣，
以證實屠呦呦所製藥物的危害性。
有人還就相信了這種誹謗。
陰謀陷害，惡意攻擊，屠呦呦氣憤至極。
她向院領導、黨組織、軍代表鄭重地立下「軍令狀」：
「有毒？好，我親身驗毒，後果自負。
但條件是：一旦證明此葯無毒，臨床的事情領導必須立即放行，
否則就過了當年瘧疾發病的季節。」
領導同意了她的請求，但也奉勸她慎重。
屠呦呦毅然住進醫院，勇敢地試服起臨床的劑量。
她是一個病弱的女子，健康狀況欠佳，
還有一個很小的孩子，
但為了事業，她不顧一切。
屠呦呦成為青蒿提取物第一位實驗者。
在其感召下，科研組其他兩位同志也做起「自身驗毒」的實驗，
結果全都安然無恙，人們這才無話可說，
領導同意新葯臨床。
屠呦呦對人類作出了巨大貢獻，但她還是原來的那個屠呦呦，
仍是一心一意地研究她的抗瘧葯。
1973年，屠呦呦研發出青蒿素第一個衍生物雙氫青蒿素，
抗瘧的療效一下子提高了10倍。
至此，她非常出色地完成了黨和國家交給她的重任。
5
繼續奮戰
隨後的幾十年屠呦呦都在自己平凡的崗位上默默耕耘，
2015年10月5日瑞典卡羅琳醫學院宣布，
將今年的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授予
中國中醫科學院的藥學家屠呦呦等三名科學家，
以表彰他們對瘧疾等寄生蟲病機理和治療的研究成果。
幾十年如一日的奮鬥終於被世人認可，載入史冊，
為什麼屠呦呦可以在平凡的崗位上大有作為，
或許我們可以從她說過的一句話中得到答案：
一個科技工作者是不該滿足於現狀的，
要對黨對人民不斷有新的奉獻。
屠呦呦在赴瑞典領取了諾獎回國後，
將獎金分別捐贈給了母校北京大學和
所在單位中國中醫科學院，
餘下用於科學研究和學術活動。
她則在科研之路上繼續耕耘，
並在青蒿素治療紅斑狼瘡和提高免疫力方面取得了突破性進展。
她很平凡而又偉大，
一個母親，一個醫學界科研精英，
用自己的不懈努力去完成理想的鬥士，
或許童年時父親的詩句：
「呦呦鹿鳴，食野之蒿，蒿草青青，報之春暉。」
還在耳畔響起，轉眼半生已過，
可她用自己不懈的努力站在了醫學之巔，
拿自己的一生去詮釋自己的理想：
用科學來治病救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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