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無常，就是人生之常
我們經常說「人生無常」，無常到底是什麼意思？用在這裡，是指人生變化太快，世事難料，很多事不由我們控制。
細究這個詞，是起源於佛教，指生滅變化不定。信鬼神的人，相信有個叫做無常的鬼，人將死時，它是來勾魂的。
也有人把「無常」做了字面上的解釋，無既為沒有，常意為常態，就是沒有常態，捉摸不定，變化莫測的意思。
如今，我們把「無常」這個詞放在很多名詞的後面：變化無常、自然無常、愛情無常、生命無常，最後籠統的總結為人生無常。
很多人雖沒有什麼宗教信仰，卻相信命運，因為人這一生，確有許多難辯難解之事，非用「命運」二字做答才能釋懷。
有些斬不斷理還亂的緣起緣滅，推不掉擋不住的福禍變幻，說不清道不明的因果際會，告訴自己這是命運使然，也不失為明智之舉。
只是這命運也是無常的，所以，思想家斯賓塞說：「這世上，唯一不變的就是變化本身」。
因著變化，需不斷調整自己的方向，有些想法會因際遇的改變而修正；因著變化，眼下看到的未來也許再不可觸及，所以，才有了「活在當下」這個雞湯詞的泛濫。
有些話，本是好話，但說得多了，卻讓人心生反感，不那麼待見。不過，人生既苦又短還無常，若真能把握當下，倒是最好的人生態度。
生命中，沒有恆常之物。佛陀也說，世間萬物，皆是無常，無常才是這個世界永恆的真相。
1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 變化無常
2018年，在「經典詠流傳」的舞台上，沙寶亮演唱了《送別》。這首大家都很熟悉的歌曲，是李叔同為送別好友許幻園而作。兩位都曾是當時上海新學界的領軍人物，並與其他三位同好義結金蘭，號稱「天涯五友」。
1914年，許幻園的百萬家財在社會動蕩和革命浪潮中散盡，無奈要離滬赴京。在一個雪夜，他與李叔同告別，望著好友離去的背影，李叔同在雪地佇立良久，回房寫下了這首歌詞。
歌中道：「問君此去幾時還，來時莫徘徊；人生難得是歡聚，唯有別離多。」多年摯友，因家事變故而分別，可嘆世事難料。
1918年，李叔同決定遁入空門，入山出家。學生問他，怎麼忍心拋下骨肉呢，他說：「人事無常，如暴病而死，欲不拋又安可得？」
他的日本妻子聽聞後，啼哭不止，但他並未回頭，此後24年也再未與妻兒相見。從此，世間再無李叔同，只剩下弘一法師了。
想必他早已參透生死離別，看過紅塵浮象，才會一心向佛，以此來超越無常的苦痛。
王菲曾經唱過，相聚離開終有時候，沒有什麼會永垂不朽。儘管時光無涯，但聚散有時。
2011年，在公司附近的瑜珈館辦了張會員卡，並在那裡結識了很多同道朋友。之後，把每次上課都當做朋友相聚，非常歡樂。
當時覺得，我們定會長長久久的呆在這裡，不會放棄瑜珈，更不會遠離朋友。所以，當年續卡的時候，我們中的多數人都選擇了終身卡。
可是慢慢的，不過幾年間，搬家、結婚、出國、遠遷，子女升學，懷孕生子，十幾個人的小群體漸漸疏離，一年都難再見。
直到有一天，瑜珈館因為租約問題，無奈需要關閉，所有會員轉去其他分館，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當年我們的想法，未免有些簡單，哪裡有長久的相聚，都只是一時罷了。即便瑜珈館尚在，人也會不同。若說這世上有什麼是永恆的，唯有變化而已。
當我們買下終身卡的時候，對未來都很篤定，否則我們不會做出那種選擇；當我們轉讓終身卡的時候，我們理解了變化無常的含義。
沒有什麼是絕對的，這倒是一句絕對的名言。
2
滄海桑田，盡在眼前 -- 自然無常
沒出國的時候，從沒覺得地震離我這麼近，雖然唐山、汶川這樣的地震舉國震驚，但離得太遠，並不能感同身受。
移居到紐西蘭，定居在基督城，是名符其實的住在地震帶上，隔三差五的晃幾晃，早已是家常便飯，完全可以忽略。
2011年2月，基督城發生了6.3級地震，震源深度只有4公里，市中心地標性建築、有100多年歷史的基督城大教堂在地震中倒塌。那裡，至今仍是廢墟。
在那之後來到基督城的人，發現市中心的繁華不再，危房隨處可見。損毀的大教堂在提醒我們，這裡很難再回到從前了。
2016年11月，紐西蘭南島發生了7.8級的地震，震源深度15公里，震感強烈。據專家測算，7.8級地震的威力相當於300顆原子彈爆發。
震發兩小時後，基督城的沿海居住區響起了海嘯預警，市民連夜撤離海邊。我當時並沒有害怕，覺得暫無性命之虞，但在疏散的路上，我不斷回頭張望，想像著有滔天的大浪從背後襲來，心下也很畏懼。
震源中心山搖地動，山體塌方，公路裂開，一幅世界末日的景象。有位朋友當時正在那裡，晃動直接把他從床上甩到了地上。
強烈的地震使海床拱起，大量鮑魚龍蝦擱淺，地貌的變化給這裡的生態帶來了不可逆的影響。那條著名的沿海公路，直到一年多以後，方才恢復通車。
擱淺的鮑魚
2017年8月，九寨溝發生了7.0級地震，地震給九寨溝景區帶來了破壞性的影響。
朋友悲傷的說，再也看不到火花海了。她之前去過九寨，但因行程較緊而與之擦肩。當時想，以後一定會有機會再來，即便季節變幻，但風景不會覆滅。
那時我們都以為，即便會有滄海桑田，也是百年後才會發生的事。山海巍然不動，誰能將它弄走，卻沒料到，自然無常，它能創造亦能毀滅，改變盡在眼前。
被毀容的火花海
3
你以為會再見，卻不知是永別 -- 生命無常
上個月清明節，陰霾的小雨中，不禁讓人想起，在那個特定的節日中應該想念的人。
想著死亡這個東西，看似遙遠，其實很近。即便躲過了天災人禍，還有疾病和自然死亡，到最終誰也逃不掉。
有些人，在相聚後，道一聲珍重再見，有時卻再也不能見了。
2014年7月，剛回到紐西蘭就接到朋友因病離世的噩耗，她才45歲。我完全沒有思想準備，上次見面是一年前。
我當時在國內，她在紐西蘭，因分隔兩地，她回國時才能見一回。每次都是賓主盡歡，期待再相逢，誰也不會想到，那一別竟是永別。
朋友徒步的驢友，上午還在聊天，下午就因心臟病發作離開了人世。對話框里，還保留著鮮活的聊天記錄，但人已經不在了。
他以這樣的方式告別，很多人都覺得難以接受，不敢相信死亡這麼真實，又這麼近。
人到中年後，我每次回國，都有朋友以這樣的方式開始一段對話：「你猜誰死了？」
並不是真要我猜，這個怎麼能猜，她只是用這種強調的語氣拋出後面的重磅炸彈。有那麼幾年，我每次回來都要參加葬禮。
死亡是每個人的終點，只是路程長短各不相同，既然生命無常，我們唯有向死而生了。
4
愛情的真顏是無常 -- 愛情無常
前幾天，看了索達吉堪布上師的一篇文章，通篇都在講愛情無常。我雖對此觀點持有一點保留意見，但相信會有很多人同意他的看法，在此抄錄一些，與大家共賞。
他說，佛陀並未要求學佛的人絕情絕愛，而是告訴我們情愛的真相，並放棄執著。簡單的說就是，愛情可以有，但不要太痴迷。
佛陀在《無量壽經》中說，人在世間，愛欲之中，獨生獨死，獨去獨來。每個人都是獨自的來去，沒有誰會真正離不開誰。
佛陀在《涅槃經》中說：「因愛生憂，因愛生怖，若離於愛，何憂何怖？」
男女之情，表面看似美好，但只要有愛，就會患得患失，就會有擔憂恐懼，如果不愛，那這些煩惱就都沒有了。
上師在文章中說，愛情就像一件弱不禁風的易碎品，極不可靠。貌似很多人會贊同這個觀點，因為眼下沒有什麼人相信愛情了。
還有些人，看了太多的文藝作品，詩詞歌賦，以為愛情是永恆的，一旦有變，便無法接受，因此而鬧出悲劇的，比比皆是。
愛情是殘酷的，因它有兩苦，一個是愛別離，即所愛的人離開自己，感覺痛不欲生；一個是求不得，因為得不到所愛之人，就覺得了無生趣。
愛情是變化無常的，如果過於沉迷，就會因愛生惱，因愛生恨。
上師說，人的心如果專戀某人，失去時就會難以自撥，但如果明白一切皆無常，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那很多事情也就想得開了。
無論是佛陀說的，還是上師說的，都有道理，我看過之後，覺得既然不能因噎廢食，也就不必過於糾結。
相信愛情，也相信愛情無常。
5
既然一切皆無常，我們該當如何？
2015年11月9日，紐西蘭基督城男子高中正在舉行畢業典禮。校學生會主席，18歲的Jake，本來要在典禮上演講，卻在一周前被查出患有淋巴瘤。
醫生告訴他，如果在三周內不接受治療，他就會死去。因為身體原因，他將無法參加畢業典禮，更不能完成演講，他生病的消息，震動了全校師生。
畢業典禮當晚，堅強的Jake 坐著輪椅出現在現場，他強忍著眼淚做完了演講。
他說：「未來真的在我們手中，放棄那些遠在天邊的夢想，把熱情投入到近在眼前的目標之中吧。」
可以想像，Jake得知自己身患絕症的恐懼和痛苦。未來於他，變得不可把握，虛無縹緲；夢想於他，更是遙不可及，無從談起。
只是他這番放棄遠大理想的講話，並不是所有人都贊同，認為這只是一個絕症病人的感受。
我卻同意Jake的觀點，未來太遠，充滿變數，活在當下的確是最好的選擇。
關注眼前，並非目光短淺，因為，未來再遠，也跨不過此時此刻的每分每秒。
余光中說：「說是人生無常，卻也是人生之常。」
所以，不畏將來，不念過往，如此，最好。
其實，啰嗦了這麼多，我只想說一句話：「人生無常，愛咋咋地吧。」
最後，把這段話送給大家，共勉。
其實我們一直都處在大腦或思維的控制之下，生活在對時間的永恆焦慮中。我們忘不掉過去，更擔心未來。但實際上，我們只能活在當下，活在此時此刻，所有的一切都是在當下發生的，而過去和未來只是一個無意義的時間概念。
—埃克哈特·托利《當下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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