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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到讓自己去接生,衛生員立馬被嚇壞了

十八連這次重返老山的路線是我提議的,當負責這次活動的副連長朱錦興徵求我的意見時,「先上老山吧!」我這樣建議。之所以提出這樣的意見,主要基於兩點考慮:1.十八連的陣地在八里河東山,八里河東山是他們此次重返的主要目的地,老山則在其次;2.由於八里河東山方向正在修路,道路泥濘不平,加上夜晚的露水太重,更是給通行帶來了諸多不便。「這麼多人,首先要從安全的角度考慮。」我說。

不過,無論再完善的計劃,卻終究敵不過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人措手不及。當隊伍行進在中途時,有戰友突然提出來要改變路線,要求先到八里河東山去。幾番爭論下來,相持不下之下,朱副連長只好妥協。

豈知,這一妥協就帶來了大問題。

原本已經和施工隊協調好了的,對方會抓緊時間把路面推平,當天下午,當隊伍到達東山時,確保車隊可以通行。

可是,臨時改變路線,給施工隊來了個措手不及,正在路面上施工的重型設備不可能挪開,已經挖開的路面也不可能馬上填平,以當時的情況來看,車斷然是過不去的了,想要去到戰友們朝思暮想的陣地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甩開倆腿、朝前走。

從古至今,我們信奉一句話:車到山前必有路。然而這一次,車到了山前,還是沒有路。

戰友們排著長長的隊列行進,道路泥濘而狹窄。

與原十八連於連長邊走邊談。

於連長講述了一件當年真實發生的故事。他說,當時他們住在村裡的時候,除了應付隨時可能發生的、激烈的戰鬥,再就是與村民們加強聯繫和溝通,維護好軍民關係,當然,在這個過程中,部隊常常會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有一次,村裡一個婦女突然叫肚子痛,而且痛到難以承受。婦女懷孕幾個月,不知道自己懷孕的日期,也不懂得什麼叫「預產期。」村裡清一色的苗族同胞,知識的缺乏加上憨厚,對於這方面的知識根本就不掌握。

看到婦女痛得沒有辦法,連長於是把衛生員叫來,說,趕緊的,把你那些剪刀鉗子什麼的拿去煮煮、把毒消好了,準備去接生。

衛生員一聽嚇壞了,大聲反對說:連長,我是個男的,怎麼能給女人接生?再說了,我學衛生員的時候,也沒有培訓過怎麼接生呀!

連長這回可是沒有心軟,他語氣堅決地說,你不去接生、誰去接生?咱全連上上下下、就你一個衛生員。村裡也沒有人可以接生。除了你,沒有別的人選!

最終,那位幸運的婦女平安生下了孩子,而且母子平安。

從八里河主峰下來,戰友們來到「邊防鋼七連」參觀。

「邊防鋼七連」是中越戰爭中最為令人稱道和熟知的一支隊伍。當年在戰場上時,七連以作戰勇猛、敢打敢拼著稱,為了守疆衛土,他們喊出了「寧讓自己鮮血流,不讓祖國寸土丟」的口號,豪邁無比、氣貫雲天。

事實上,作為剛剛組建不久的連隊,十八連不是負責八里河東山防禦任務的核心力量。

收復八里河東山主峰後,七連從主攻部隊手中接過陣地,完成了陣地移交和兵力換房。

就在接過陣地後不久,七連遭到了越軍持續不斷地、瘋狂的反撲和進攻,導致七連兵力消耗很大,仗打得異常艱苦。

為了支援和配合七連,堅決守住陣地,前線指揮部很快作出決定,由十八連補充至八里河東山戰場,十八連進入陣地後,七連撤離。

這裡是前進指揮所所在地,1984年,由十八連的全體幹部戰士連續奮戰了近一年,最終搶挖出了這條坑道。在整個八里河東山作戰期間,這裡是戰爭的核心部位,許多作戰命令就是由這裡發出,然後被義無反顧地執行。

在坑道上方的崖壁上,十分醒目地刻寫著一段題詞:軍人的英勇犧牲行為永遠值得尊重和紀念。

由於坑道內不允許拍照,為了尊重部隊的管理規定,我只在坑道口拍了一張這樣的照片,算是留念。

特別提醒:全國各地的參戰老兵、網友、社會人士到各景點參觀時,特別是在進入部隊營區、老山景區、以及由部隊負責管理的地段時,一定要服從和尊重部隊的管理,不隨意拍照、錄像,不打聽部隊情況。因為你一個看似不經意的舉動,很可能帶來相關失密、泄密的嚴重後果。為了領土安全、為了邊防安全,??謹記。

在前進指揮所門外的石碑前留個影,好歹也算是來過了一回這裡。

看到依然堅固如初的坑道,於連長多少有點百感交集,他說,當年挖這個坑道的時候,他差一點就殞命土裡。

出事的時候,他和戰士們正在坑道里作業,準備搞澆灌,也不知道怎麼搞的,坑道里就開始塌方,一堆土方倒下來,正好把他齊胸埋住,那一刻,他來不及想更多,只一心想著,該見馬克思去了……在場的戰士見狀,大家心裡那個急啊!馬上揮揪的揮揪、手刨的手刨,齊心合力,將他挖了出來。

原十八連副連長朱錦興和戰友在回憶過去。左為朱錦興。

車隊在八里河村停下來,戰友們剛剛跨出門外,一位裝著假肢的村民很快出現在了眾人面前。「哎……」見到這個人,哥哥馮貴財幾步走過去,「你是不是那個……王和光?」他問。

「是。」只見那人點頭回應:「我就是王和光。」

「哎呀,你好你好,又見到你了,還記得我嗎?……」馮貴財激動地拉著他的手,握了又握。

據哥哥們回憶說,當年在八里河村駐紮的時候,王和光經常會幫著連里拉拉菜呀什麼的,因此,連里的幹部戰士和他都很熟,關係也處得特別好。

趁著說話的當口,馮貴財從衣服口袋裡掏出幾張錢,雙手交到王和光手上、握住:「來,你看,我們匆匆忙忙地來,也沒有帶什麼東西,這點錢你拿上,買點什麼吧!」他囑咐。

走進村子,朱副連長和戰友便開始一點點搜尋,尋找當年炊事班的所在地。

想要找到曾經的老地方並不難,畢竟曾經的記憶風物仍在,除了身後的這堆垃圾礙眼。

連長他們身後的這個地方,就是當年炊事班安營紮寨的地方,在十八連進駐到八里河後,這裡成了十八連的後勤保障基地。

連隊剛到八里河時,戰鬥還進行得非常激烈,每時每刻都有炮戰展開。有一次,一發炮彈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炊事班的地盤上,一陣刺耳的爆炸聲後,炊具被炸得七零八落,煙霧瀰漫在所有人的心裡……所幸,沒有造成人員傷亡。

這塊彈片就是當時嵌在炊事班的廚房柱子上、差點要了朱副連長性命的玩意兒,朱副連長讓通訊員挖出來以後,把它收了起來。三十多年來,他一直小心翼翼地保管著,珍藏至今。

副連長說,也算是幸運,炮彈爆炸的時候,他正低頭往上走,彈片順著他的耳朵飛過去,直插房柱而去……

把這個軍禮送給您

以此表達,對您無限的敬意

把這一聲呼喊送給您

老山啊、老山

您可知道,我們多麼熱愛您

4月19日,原邊防十五團十八連戰友重返前線,追憶曾經的芳華歲月,在八里河東山主峰、老山主峰等地,他們向曾經戰鬥過的地方駐足守望、表達敬意,這是老兵馮貴財帶領戰友向老山主峰敬禮。

我們熱愛您

因為,您就是我們心裡的聖景

獨一無二、不可代替

我們熱愛您

因為,您就是我們情感中的啟明星

至高無上、聖潔而乾淨

老戰友難得相見,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自然有說不完的話題,表達不完的情義。

副連長朱錦興說,這次聚會帶給了他很多的感動,最為感動的、莫過於戰友詹正良帶病參加。

他說,詹正良因為患肺癌、且已經到了第三期,身體已經極度虛弱,很難承受長途旅行帶來的疲憊。由於長期接受放化療,如今的詹正良已是骨瘦如柴。可是,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還是堅持來參加聚會,並且是一個人來的……「太感動了。他本來身體已經成這樣了,病入膏肓,人家醫院都不給治了。」「他每次做化療的時候,要從臨滄跑到昆明,這麼遠的路呀!」副連長一個勁兒地感嘆。

為了這樣的感動、為了這樣的戰友情,朱副連長說,一定要號召戰友們捐點錢,不管多少,都是戰友們的心意。這是朱副連長在介紹情況,動員戰友們為詹正良捐款。

這是4月19日發生在老山主峰的一幕,通過報道,希望諸如此類的事情在今後能夠被杜絕、不再發生;同時也希望,此事能夠引起有關部門的重視,拿出切實可行的措施,規範和引導類似做法。

不知道是因為我們的到來打擾了它的安靜、還是沉默的它本就已經傷心,展現在我們面前的山峰霧而朦朧。

一隊來自硯山的文藝隊此刻正在主峰上表演,這些壯族大媽們穿著漂亮的民族服飾,濃妝艷抹之下,跳著歡快的迪斯科。

怎麼跑這裡來跳這樣的舞,太不像話了。我在心裡憤怒。

一曲終了,我大步走上前去:你們不要在這個地方跳這麼歡快的舞。我大聲喝止:這裡和一般的風景區不同,當年許許多多的軍人在這裡浴血奮戰,流血犧牲,這裡有一種令人肅然起敬的凝重。我們到這個地方來,是來緬懷犧牲的英雄,來學習這裡的精神,來接受教育;而不是像你們這樣,來娛樂、來玩樂的。

此事如果能夠引起一場討論和重視,那麼,我很欣慰。

1983年2月,朱錦興所在的連隊由西雙版納調防至邊防十五團,組建新的連隊,即十八連。此次部隊調防的目的,就是為了加強十五團既有的戰鬥力量,為一年後的老山戰役儲備兵力。

命令下達後,團里設宴為他們餞行,那一次,團里的主要領導差不多都參加了,每個人心裡都明白,此次分別後,不知道還能不能相見?或許,已是最後的訣別?那個令人思緒萬千的晚上,大傢伙一起喝了許多酒,他們說,那是壯行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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