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最金貴的茶餅，貴在哪裡？
宋茶系列二：蔡襄與「小龍團」
蔡襄是北宋著名的書法家，擅長楷書、行書、草書，與蘇軾、黃庭堅和米芾並稱「宋四家」。他又是宋史上一位重要的茶學家，精於品茶、鑒茶、制茶，寫了一卷影響頗大的茶書《茶錄》。世說，他揮墨時以茶相伴，書茶交融，風雅寫意。
宋代最著名的茶為龍鳳貢茶。蔡襄在茶史上突出的貢獻，是在宋太宗的龍鳳貢茶外，添創了「小龍團」貢茶。北苑貢茶有「始於丁謂，成於蔡襄」之說。蘇軾在《荔枝嘆》中道：「武夷溪邊粟粒芽，前丁後蔡相寵加。」其中，「前丁後蔡」即指丁謂和蔡襄。蘇軾借詩暗諷兩人為凸顯政績，邀功爭寵，推陳出新地研製大、小龍團茶進貢皇廷。
事實上，宋代龍鳳餅貢茶並非丁謂（公元966-1037年）首創。他在至道年間（公元995-997年）任福建路轉運使時，只是沿襲宋太宗舊制，督制龍鳳貢茶，並將北苑貢茶始末錄入《北苑茶錄》。他在書中記「龍茶」道：「太宗天平興國二年，遣使造之，規取像類，以別庶飲也。」
然而，貢茶「小龍團」確實經蔡襄改創而成。蔡襄（公元1012-1067年），字君謨，興化仙游（今福建仙游）人。他曾任福建路轉運史、三司使等職，並曾以龍圖閣直學士、樞密院直學士、端明殿學士出任開封、泉州、杭州知府等。
慶曆七年（公元1047年），蔡襄任福建路轉運使期間，他將大龍鳳團改造成小團。大龍鳳團一斤八餅，他的「小龍團」一斤二十餅，稱為「上品龍茶」。關於蔡襄添創「小龍團」貢茶的緣由，頗有君臣關切的溫情意味。宋仁宗久無子嗣，人到晚年，大臣又常勸其立太子，令他倍感鬱鬱寡歡。蔡襄為官有清譽，宋仁宗對他頗為寵愛，曾飛白書賜「君謨」二字。蔡襄研製令人愛不釋手的「小龍團」，獻給宋仁宗品飲，意在緩解仁宗的鬱悶情緒。王鞏《續聞見近錄》稱：「蔡君謨始作小團茶入貢，意以仁宗嗣未立，而悅上心也。」第二年，宋仁宗下詔第一綱貢茶全為精細無比的「小龍團」。自此，宋代漸開研品貢茶的精細之風。
蔡襄精通書法，以書法家深邃的藝術修養打造貢茶，其茶品自然更勝一籌。「小龍團」精雕細琢，品味超群，十分金貴。從價值上，每餅「小龍團」大約值二兩銀子，而且價高量稀，即使對於黃金滿屋的品茶貴族來說，也是「金易得，而龍餅不易得。」
作為珍貴的皇廷賜茶，皇帝也就捨得拿出幾餅「小龍團」賞賜給重臣。每年天祭之前，分賜中書省一餅、樞密院一餅、四位宰相級重臣各半餅。據說，歐陽修曾幸得半餅「小龍團」。作為文人儒士，他對蔡襄把貢茶弄得如此金貴，頗有微詞。他最初聽說「小龍團」為蔡襄所創製時，嘆到：「不意君謨亦復為此！」
歐陽修所言，也不全是。蔡襄才氣縱橫，完全可以靠才華立世。他跟一味靠貢茶邀功求寵的丁謂之流，還是有區別的。作為一代茶學家，蔡襄的確愛茶，懂茶，且精工於團茶。
宋人彭乘在《墨客揮犀》中，記載了一則關於蔡襄鑒茶的軼事：
有一天，蔡葉丞邀請蔡襄共品「小龍團」。正當兩人品飲之際，蔡府突然又來了一位客人。侍童端上「小龍團」茶湯款待客人。蔡襄品了一口，便停下了，思索片刻道：「非獨小團，必有大團雜之。」蔡葉丞聞言後，頗為吃驚，立即喚侍童來問。侍童並不隱瞞，直接道明了原委：「本碾造二人茶，繼有一客至，造不及乃以大團兼之。」眾人大為嘆服，蔡襄真是明鑒。蔡襄對大、小龍團茶的特性了熟於胸，方能研製出茶品精於大龍團餅的「小龍團」貢茶。
皇祐三年（公元1051年），蔡襄被詔返帝京任職，宋仁宗再次誇讚他任福建路轉運使時，「所進上品龍茶最為精好」。退朝後，蔡襄想到「陸羽《茶經》，不第建安之品；丁謂《茶圖》，獨論采造之本。至於烹試，曾未有聞。」於是，他將建安茶的烹試諸事寫成《茶錄》，進呈宋仁宗御覽。
《茶錄》分為上、下兩篇。上篇論茶，包含「色、香、味、藏茶、炙茶、碾茶、羅茶、候湯、熁盞、點茶」十條；下篇論茶器，涉及「茶焙、茶籠、砧椎、茶鈐、茶碾、茶羅、茶盞、茶匙、湯瓶」九條。這卷茶書的亮點是最早記述了「小龍團」貢茶摻入香料的製作工藝，「茶有真香，而入貢者微以龍腦和膏，欲助其香。」茶書的最大特色是圍繞「斗試」這一內容，上篇各條與下篇各條一一對應，形成一個完整的體系。
《茶錄》為宋代藝術化的茶飲方式奠定了理論基礎，成書後便迅速流傳開來，宋代便有自書墨本、石刻本、絹寫本等版本傳世。《茶錄》也是蔡襄的書法代表作之一，「襄遊戲茗事間，有前後《茶錄》，復有《荔枝譜》，世人摹之石，自珍其書，以謂有翔龍舞鳳之勢，識者不以為過，而復推為本朝第一也。」正如「小龍團」開創日益精細的北苑貢茶之先河一樣，《茶錄》也成為後世眾多茶書參照和描摹的範本。
南開大學碩士，研究興趣涉獵中西文化與文學，近期關注中國茶道美學研究。
參考書目：
朱自振、沈冬梅、增勤編著：《中國古代茶書集成》，上海：上海文化出版社，2010年；
沈冬梅：《茶與宋代社會生活》，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7年；
王鏡輪：《閑來松間坐》，北京：故宮出版社，201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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